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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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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身前的人好像因为这句话变得僵硬了些,夏予晴一边撑着伞缓慢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一边把话圆回来,“我的意思是……没事的。”

两个人没离那么近之后终于都各自松了口气,她提起正事:“你不是要买东西吗?”

“走吧。”说着夏予晴先转身迈开步子下台阶回小卖部了。

蒋木沉在后面望着她头顶折角的雨伞,脑海里再次浮现她刚才和小女孩换伞的场景。

头顶的雨好像下得更大了一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可内心却意外非常平静,一种来自温柔触动而安抚平缓的感受。

如此真切深刻。

没听见脚步声的夏予晴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蒋木沉迎上她的视线,点头跟上了她。

本想跟着她一起进去的,看见里面坐着的胡春凤,蒋木沉老实地在窗口外停下脚步。

“诶,小蒋来买东西吗?”外婆热情地起身招呼。

“嗯。”蒋木沉礼貌点头,注意到夏予晴进屋后没再理会他了,自顾自去放伞,应该是觉得有胡春凤在,她会卖东西给他的。

压下心底那丝不宜察觉的失落,他速战速决,伸手在桌上随便拿了两包零食。

“小蒋也喜欢吃这些?”外婆还是第一次看到大男人来买辣条,不由得打趣,“口味跟孩子们一样哈哈哈哈。”

瞥见他红了的耳根,胡春凤及时打住,忍笑说道:“一块钱。”

在里屋放好伞的夏予晴出来就听见外婆这样说,启唇帮蒋木沉说话,“谁说长大了就不能吃零食了?我也很喜欢嘛。”

“你哪里喜欢了?”胡春凤扭头对她说,“每次你回来我都让你随便拿着吃,还一直劝你吃,你都不吃来着。”

确实,每次自己一回老家外婆就会拿这个拿那个的招呼她吃,看见什么都想让她吃一点,她被塞过饼干、辣条、饮料……最常收到的还是口香糖,小小一条特容易被塞进手里和兜里。

夏予晴一时被噎住,顿了会儿才弱弱地回,“我那不是不想白吃吗?”

“白痴?”胡春凤扬眉,“什么白痴?零食吃多了会变成白痴吗?”

祖孙两人的对话实在过于有趣,蒋木沉偏过头去抬手掩唇,挡住自己弯起的唇角。

他应该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比笑出来更明显,夏予晴发现他在偷笑,自己也被外婆的谐音乌龙逗乐了,笑着跟她解释,“不是那个白痴啦!”

“反正我喜欢。”她说回原来的话题。

胡春凤没跟上她的脑回路,甚至忘记她们说了什么,突然听到这句“喜欢”,睁大两眼,看向蒋木沉,又看向她,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震惊发问:“你喜欢小蒋?”

“啊?”夏予晴懵了。

“什么跟什么……”哪怕她再心大,这回脸也噌一下红了,急忙摆手,望着蒋木沉认真解释,“我没有,我真没有。”

见她否认得那么快,蒋木沉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默默垂下双眸。

还以为他是因为她们的话而感到冒犯了,夏予晴走过去安慰他,“不好意思啊,我外婆误会了,你别放在心上。”

胡春凤迟缓地回忆起最开始的话题,说零食的事被她扯到喜欢蒋木沉身上,她有些尴尬地假装找东西进里屋去了。

“没事。”蒋木沉很快收拾好情绪抬眸看她,神情恢复原样,掏出钱递给她。

蒋师傅果然是个爽快的人,夏予晴在心底肯定地点头,眼底流露出赞许。

她收下钱,他拿着桌上的两包辣条转身走了。

想起昨天他留在桌上的那包辣条,夏予晴出声叫住了他,“蒋木沉。”

停下脚步,他没直接转过身,像是在确认或等待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头。

雨幕如珠帘,他们隔着雨帘对视,朦胧模糊。

“这个给你。”夏予晴向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蒋木沉往回走了几步,重新来到窗台前,看清了她手里的棒棒糖,好像她之前也拿了一根给那个小女孩。

视线从掌心上移,落在她双眸,四目相对,他无声询问为什么给自己这个。

“谢谢你昨天请我吃的零食。”她说。

看他还是没动,夏予晴补了句,“或者你还想吃什么也可以随便拿。”

之后她再把钱补上就行,想着她准备收回手,指尖刚动,掌心就多了道轻柔的触碰。

痒痒的,像挠在心底。

蒋木沉伸手想拿棒棒糖的棍子,手伸得快,没看准拿偏了,指尖触在她柔软的掌心上。

这道动静不大,短暂迅速,蜻蜓点水一样掠过,却通过导电般的触碰感让两个人都愣了下。

最后是夏予晴先反应过来,她没提他拿歪了的事,而是贴紧桌子向他倾身,将手往他面前再伸了些。

白皙纤细的手从窗口伸出,蒋木沉下意识向前站了一步,将伞往前倾,以免雨落在她手上。

天色暗沉,他们无声地向对方靠近。

这一次,蒋木沉谨慎地伸手,顺利拿到了棒棒糖。

紧绷的下颌松开,喉结随着发声上下滚动,他说,“谢谢。”

“不客气。”夏予晴收起手撑在桌上,笑着回答。

她的笑容温和淡然,眉眼弯弯,整张秀丽的脸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真诚笑意。

明明周遭都是雨,耳边也全是雨声,蒋木沉却觉得——

天晴了。

他握紧手里的糖,点头转身离开,唇角扬起不自觉的弧度。

-

晚上,夏予晴和外婆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胡春凤说到傍晚的事,“我看你拿了把伞出去跟一个小姑娘换了?”

“对。”她应声,夹菜送进嘴里。

“你认识她?”

“不认识。”

外婆的筷子顿住,“那你怎么跟她换伞?”

解释起来好像有点太复杂了,夏予晴索性没回答,顺着外婆上一个问题把话题转到另外的方向,“她是谁家小孩?为什么总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外面?”

“唉……”胡春凤长长叹了口气。

这个反应让夏予晴跟着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纠结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外婆启唇问,“你还记得钱叔家女儿吗?”

虽然不知道外婆为什么突然提到她,夏予晴点头,“记得,我转去城里后跟她是读一个班的。”

钱龙那时候和夏广圣一起在城里上班,夏予晴转学过去的事还是钱龙帮了忙,他找到了女儿的班主任开后门,所以她们正好一个班。

说起钱黎,夏予晴印象非常深刻,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钱黎成绩特别好,一直都是班里的前三名,画画、唱歌,跳舞和体育都很好,绝对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代表,她家里也贴满了她的奖状。

夏广圣老是拿她和钱黎比,说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上初中后她们不在一个班了,但夏予晴听说她成绩还是很优异,偶尔大考之后看到学校里贴着的榜单,也能看见她的名字排在前面。

不过,她好像初二时跟随钱龙的工作变动回老家读书了,后来就再没听过她的消息。

“她不是回镇上读书了吗?”夏予晴说。

“唉,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胡春凤摇头惋惜。

“什么意思?”她心底有种奇怪的预感。

“傍晚站门口那姑娘,是她的女儿。”

钱黎的女儿?

脑袋宕机,夏予晴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很多,不可置信地疑惑道:“可是她看着应该有十多岁了。”

她们是同岁的,那钱黎生这个孩子时……

“对,她没成年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外婆直言点明了她心底的想法。

老实说,在村里并不是没有未成年生孩子的事,很多女孩没能读书,早早被家里安排结婚生子,她们就这样困在大山,复制粘贴般延续着上一代的人生。

以前夏予晴听说的时候顶多觉得唏嘘感慨,可当这个实例就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时,她有种浑身被浇了盆冷水的感觉。

仿佛自己也体验了这样的人生,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开来,她终于明白外婆的那声长叹。

是所有女性都会为之叹息的感同身受。

“怎么会这样?”夏予晴微张着嘴轻声低喃。

胡春凤低声道,“我也听说那孩子在城里成绩很好,真的可惜,怎么就遇到这些事了。”

“她回来读书,被学校里的男生追求,两个人好上后书也没读了,稀里糊涂就怀了孕。”

“一开始她打算把孩子打掉,她妈妈都带她去城里的医院了,结果做手术前不忍心放弃这条生命,一个人悄悄跑了。”

“再后来,她跟那男的躲着家里人把孩子生了下来。”

“钱叔他们不同意这门亲事,说男方家里没钱,而且就是他糟蹋毁了自家姑娘一生,所以最后他们还是没在一起。”

“后来,钱叔给她又找了个对象,年龄比较大,但条件相对好一些,而且愿意接受她的孩子。她本来坚持拒绝的,但钱叔那会儿出车祸,这个男的来照顾了他很久,所以她心软还是听从家里的安排答应了。”

故事到这里应该能普通平凡地过下去才对,可是——

“谁知道这男的无法生育,偏偏还怪在她身上,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好的一个人,背地里居然会家暴。”

“她忍无可忍之后才露出伤口告诉父母,这男的不同意离婚,他们还打了官司,男方甚至还要求她家把彩礼钱全退回去。”

“官司的结果怎么样?”夏予晴紧提着心问。

“钱叔家输了,耗钱耗力打了那么久官司,孩子身受的这些家暴的伤无人管,最后还不得不把钱给人家退回去。”

这就是当今最真实的婚姻现状,所谓门当户对,看上去各方面都很好的男的,实际上只是一个善于伪装的畜牲,自己无法生育却把这份恨加注在妻子身上家暴她,不同意离婚,哪怕离婚也要把自己所有的钱要回来,算得干干净净。

夏予晴完全无法想象钱黎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她在一个最好的年华里,本应继续好好读书,顺利地以优异的成绩考出这个临时歇脚的大山,却被镇上一个花言巧语、毫不成熟的男生骗去怀孕生了孩子。

没有责任感的这个人,因为家庭的阻拦轻易放弃了她和孩子,让这份感情更脆弱可笑,也让她变得更加凄惨。

本以为走错了之后,听父母的话选他们认为是对的路就好了,却又遇到了另一个骗子,再次被男的欺骗伤害。

这短短的十多年里,钱黎到底遭受了多少伤害,夏予晴不得而知,可光是听着外婆说,都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夏予晴想起了她家那面贴满了红色奖状的墙壁,想起记忆中她明亮耀眼的模样。

一切倒退消失,最后只剩孤独的身影,和那把折角的雨伞。

大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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