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岁时，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在不懂事的年纪过早怀孕生子。二十多岁时，她以为听从家里的话，生活就能普通起来，在模糊不定的犹豫中步入了婚姻。

夏予晴不想去评判她一路的选择是对是错，也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社会对女性有太多要求，就像一个斜坡，在上面的小球难免会有下滑的趋势，这本身就是不对等的天平筹码。

她只是觉得很惋惜，钱黎在尚未形成清楚的自我观念时，一次次提前做出了决定。或许是被所谓的爱情所迷惑，影视、文学各种媒介都在歌颂真爱，她在十多岁时轻易相信了“爱情”，真切坦率地付出了所有。

可恋爱、婚姻与生育是截然不同的三件事，人们太容易把它们当成单程线，自然而然地按照顺序依次完成一切，好像在哪一节断掉了，这个过程就是不完整的。

老实说，夏予晴的观念也是随着长大才一点点慢慢形成的，小时候看的影视剧里说女人必须要有贞洁，得为未来的老公守住自己的身体，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要相夫教子。仿佛一生下来，女性就是男性的附属物，莫名其妙一切都为了男的。

她觉得有些怪，让人不适，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直到长大后才发现这些观念果然都是狗屁。

再后来，看了很多浪漫的小说与电视，里面的男主角完美符合女性的幻想，甜甜的恋爱看了让人心潮澎湃，她曾经也很渴望能拥有这样的爱情。可放眼现实，正常男性都少之又少，大部分男的是什么样子，每个人都有深切感受。

在恋爱之外，随着年龄的增长，摆在夏予晴面前的，已经变成婚姻与生育，女性多了一个子宫就背上了必须生育的责任。

在婚姻与生育中，女性站在劣势的一方，必须付出更多，不管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这一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女性意识到了。

最近社会与网上都在说什么女权盛行，说大家“打女.拳”，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又有多少男性真正能够理解女性的感受？他们或许只在意女性发出的声音太多，在意女性无法轻易使唤了。

听外婆说到钱黎的事，夏予晴不自觉就联想到了这些，无意挑起男女对立，单纯是打心底里觉得男的普遍都不怎么样。

跟成绩优异、本来前程大好的女孩谈恋爱，还把人搞怀孕，不负责任的未成年渣男同学；善于伪装演戏，人前人后两个模样，把人骗进婚姻，结果家暴妻子，毫无悔改，离婚打官司还要回彩礼的畜牲渣男老公。

他们甚至仅仅是多彩男性群里的两个人而已，翻阅社会新闻还有更多更离谱的男性存在。

钱黎的遭遇不是个例，普通人踩雷的概率就是很大。不能总拿着受害者有论那一套，去指责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人生。她有责任，但绝对不全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当然，也有很多的女性生活得很好，在恋爱中、在婚姻中，在生育中都很好。这并不代表她们，或者说我们就能站在高位去指责其他女性。

我们是汪洋大海中的一粟，因眼泪和汗水而汇聚在一起，这是所有女性共同面临的世界。

“她真的很不容易。”外婆深深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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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予晴回老家的事在村里传了挺久，半个多月了见她还没离开，大家隐约都觉得她这次会多待一段时间。

这场雨连着下了几天，没有要停的征兆，连绵不断，给所有事物都裹了层潮湿气息。

一个撑着深红色雨伞的阿姨走进小卖部时，夏予晴还以为她是来买东西的，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年轻男人，也以为是她儿子。

没等她开口询问他们买什么，外婆先一步站起了身，轻皱着眉头问：“陈婶？你怎么来了？应该不是来买东西的吧。”

她家并不住在附近，买东西没必要跑那么远，看着站在陈虹旁边的男人，胡春凤的眼皮跳了跳。

“胡阿婆，您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坐坐了吗？”她笑意吟吟地接话，自来熟拉开椅子，招呼着那个男的一起坐下。

场面变得略显尴尬，来的两个人坐着，反倒是夏予晴和胡春凤站在一边了。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感觉外婆不太欢迎他们，于是夏予晴也没贸然出声。

陈虹也察觉到了胡春凤探寻的目光，知道自己糊弄不了她，干脆把话直接摊开来说，“我这不是听说阿婆您的孙女回来了嘛，不少人想让我帮忙做做媒呢！小夏可受欢迎了，今天我就先过来看看，也想跟你们聊一聊。”

听完这段话夏予晴终于悟了，原来是个媒婆，怪不得外婆一言断定她不是来买东西的。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在公司躲不了别人帮忙介绍对象，回老家后居然也还有人想给她做媒。这个世界是见不得女性单身吗？非得上赶着来安排。

早该猜到陈虹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胡春凤看向那个男人问，“这位是？”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跟你们介绍了，这个是镇上张家的独子，胡阿婆您应该是知道的，镇上最大那户的房子就是他家的。”她在他面前抬起手，说得天花乱坠，“他家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还有土地，有一辆车。看到了吗，门口路上停着的那辆就是。”

“他踏实能干，平时帮着父母做生意，人也很孝顺，不是城里那种花里胡哨、玩得很乱那种男人，真的就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这回夏予晴对他们彻底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冷若冰霜。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媒婆直接带着人到别人家里相亲。多少有点太离谱了，而且这男的还真跟着来了。

他们难道不觉得很冒犯吗？

胡春凤的脸色也不好看，眉头险些拧成麻花，高声打断了陈虹一张开嘴就滔滔不绝的话，“得了啊，别再说了。”

“怎么了？”她挂着笑脸问，“有哪里不满意吗？这孩子条件真挺好的。”

“他没嘴吗？什么话都让你说？”

被提到的人坐直身子，结巴道：“你们……你们好，我叫张……张鑫……”

陈虹一个眼刀飞过去让他闭嘴，连连赔笑道：“这孩子，估计是看到小夏紧张了。”

“结巴就结巴，难不成就不让人说话了？一辈子不说就能瞒住？”胡春凤不赞同她的做法。

丝毫没在意她话里的不满，陈虹发出爽朗的笑声对张鑫说，“听见了没，胡阿婆很开明的，懂得婚姻之道，只要条件好，这些小毛病都不重要。”

这话说得高明，让胡春凤骑虎难下，当着人的面也不好直说什么，只好暗自在心底骂她是个狡猾的狐狸。

抓住这个空隙，陈虹赶紧招呼张鑫掏出手机，趁热打铁道：“看小张来都来了，诚意满满，小夏，咱们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你们可以多在网上聊聊，熟悉一下。”

“来，小张二维码都弄出来了，小夏你扫一扫就行。”

他们不请自来就算了，现在还开始逼人加联系方式？强忍着想吐槽的心情，夏予晴启唇对他们说了第一句话，“不好意思啊，我不想加。”

直白的拒绝说出来之后让气氛掉在了地上，张鑫继续举着手机也不是，收起手机也不好，急得脑门冒汗，双眼瞪得大大的。陈虹开口缓和：“小夏真爽快哈，你看你也到该结婚的年纪了是吧，城里人不靠谱，咱们镇上的知根知底，绝对是好男人。咱们先加个方式，你跟他聊一聊就知道了。”

“我不加。”夏予晴只是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态度坚决。

看当下的场面不太对，胡春凤及时出声，把这个脸已经涨红看上去快爆发的男人支开，“要不小张你先回车上？有什么事我们会跟陈婶说的。”

张鑫就等着这个台阶，急忙收起手机，一句招呼也没打，握紧拳头撑伞匆匆离开了。

陈虹明白这算是不欢而散了，她其实给张鑫做过很多次媒了，没一次成功的，现在也忍不住说他闲话，“这孩子，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刚才看他瞪着眼睛那样，我都有点害怕。”

“没事啊，小夏，你不加他就算了。”

她还是懂得取舍的，面前的人才是值得多谈的单子，陈虹压低嗓音道：“胡阿婆，我是真心想帮小夏，有不少人问过我，都对小夏感兴趣，说她又漂亮，又有文化。你们说说看对男方有啥条件，我回去帮忙留意一下。”

夏予晴本来想直说自己不需要的，外婆摁住她的手，率先开口，“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跟你说说看我的要求。”

“很简单，我这老房子啊是留给夏儿的，男方拿出的彩礼钱必须能买下我这铺子，而且离婚了也不能把彩礼要回去。”

直截了当，钱就能堵住陈虹想开的口了。

这小卖部盘下来说贵也不贵，说便宜也绝不便宜，对城里人来说彩礼钱能拿出那么多来，但在这村里，饶是刚才镇上房子最大的张家给的彩礼预算也不够。

谈到钱的问题现实得陈虹不知道该怎么讲价，她只好先打哈哈调侃胡春凤说的最后一句话，“彩礼离婚怎么会退呢，听着像是在点谁家一样。”

“对啊，就是在点那家。”胡春凤点头承认。

陈虹不死心，“彩礼的要求那么高吗？能不能放松一点？”

“学历比咱夏儿高也行，能给他适当减点。”外婆勉为其难地补充了一句。

村里那帮男的，别说本科了，上专科的都不多，陈虹彻底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