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我要它干嘛,你收起来吧,说不定往后还能拿它走走关系。”
梁佑还记得贺璋送这块玉佩的意图,说着就要递还回去,却被秦槊按住,
“那也由你保管,我们总在一起的。”
他这样说,梁佑便不推辞,两人连钱袋子都不分彼此,保管东西也就是放在那里而已,
“好吧,我先收着,跟契书一起放在匣子里,最好一直没有用到它的时候。”
徐算盘被当众逮捕,接着当铺换了掌柜,镇上有人好奇讨论,却没人联想到跟梁记有关。
梁记内部,知道事情原委的人三缄其口,甚至佩服柳文元,不被亲情绑架做出损人害己的事。
梁佑有些担心柳文元的状态,观察一阵子后,发现他并没有消沉。
想到他那弟弟参与打劫,偷窃,赌钱,要钱不成竟敢纵火,以前还不知道做了多少让人失望的事。
柳文元识文断字,做过私塾先生,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可他人到中年仍孑然一身,想必跟这弟弟脱不了干系。
梁佑忽然理解他落崖被救回后,为什么有那番话,既然以为他死了,兄弟缘分就此结束。
当亲情成为无法承受的负担,甚至被深深伤害,或许也如自己一般,想过永远离开就能解脱。
柳文龙的事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没有损失,反而赎回了玉佩。
因为县城和清河镇两头忙,梁佑觉得大家着实辛苦,便召集众人,提出轮流休沐的想法。
结果出乎意料,所有人都拒绝了他的提议。
程一、柱子、柳文元表态,他们作为管事,掌柜,账房先生,谁休他们都不能休。
柳山、邱婶、王厨师表示,平日里家中有事请假都准了,甚至月钱都没扣,没必要再增休息日。
其他家仆说的话更让梁佑动容,他们都是孤家寡人,梁记就是他们的家。
不挣钱又没事做的时候,两位公子顶着压力没赶人,哪能一忙起来就要休息。
梁佑愈发觉得他能成事,靠得就是这么多为梁记着想的员工,决定等县城生意盈利后,就给他们涨工资。
听到要加工钱,大家眼睛一亮,相比放假休息,他们更想多挣些钱。
待众人高高兴兴散了,原地竟还留下一人,看着闷闷不乐的桃花,梁佑有些无奈。
自从知道他在县城置了宅子,小姑娘就像被抛弃的小动物,总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桃花,你若是不开心,咱们就不学医了,我尊重你的喜好……”
桃花凑近了拉着梁佑的袖子,见等在旁边的秦槊看过来,忙松开手,
“我喜欢学医,我,我就是羡慕他们可以跟您在一起。”
对于桃花的答复,梁佑莫名有些紧张,听她如此说,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样的情绪让他不解,好像做了强人所难的事般,见桃花这总有愧疚感。
“那边宅子给你留了房间,往后我两边跑,你想跟去玩,我便跟秦郎中请假,如何?”
梁佑拍拍她肩膀安慰,对于桃花来说,他是唯一的亲人和依靠。
“请假要不得,她只有刻苦学习,才能早日出师,你如兄长般待她可以,万不可纵着性子。”
秦槊扯下他拍在桃花肩上的手,对感动到眼眶通红的小姑娘道,
“不要听他的,我们还要到云州做生意,你若想跟着一道,就要得到秦郎中的认可。”
“嗯,我会的!”
见梁佑和秦槊离开,桃花抹了把眼泪,转身差点撞到邱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孩子,你命真好,别说你和公子是主仆,亲兄弟也极少为姐妹这样打算的。”
“公子是我的恩人。”
桃花眼睛还红着,又笑得开心,她跟梁记的其他人不同。
她没休息日,辛苦却是为了自己学东西,她也没有工钱,但是公子经常给零用,比他们的工钱多好多。
姑爷说公子待她如兄长,桃花感动却不认可,父母卖她为哥哥凑聘礼时,她的哥哥一句都没拦着呢。
桃花挽着邱婶回了房间,见她总是叹气,忍不住问道,
“邱婶,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看到你和公子有些感触。”邱婶坐在床边,随手叠着衣服,跟她闲话家常,
“你知道花婶吧?有时赶集,会带着她家萍姑娘来这里看看我。”
联系到邱婶前面的话,桃花不由坐正身体,“我知道的,您还说过,萍姑娘跟我差不多大。”
“对,你们一样大,都十五岁,我前些天回秦岭村帮着找戏班子,就去她家坐了会儿,正赶上小姑娘哭着呢。”
见桃花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听她说话的乖巧模样,邱婶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秦萍儿外家有个宗亲是秀才,妻子病故办丧事时,她跟母亲去了一趟,也不知怎的,被那刘秀才看上。
刘秀才有两个孩子,在看上秦萍儿后,亡妻刚过三七,就以照顾孩子为由,托人向秦萍儿提亲。
花婶自是不舍得女儿做填房,小小年纪给人做继母,可刘秀才锲而不舍,给聘礼层层加码。
就在这时候,秦萍儿的哥哥跟家里人坦白,他跟青牛镇的一个姑娘好上了,卿卿我我时被对方家长抓包。
那边闹着要成亲,一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做聘礼,不同意就要打上门来,到官府告他猥亵良家妇女。
对于田地里刨食的庄稼人,五十两是笔巨款,在镇上买间小点的铺子都够了。
秦三和花婶哪里拿得出,就算借钱凑齐了,这笔债也不知还到何年何月。
“所以,他们想把萍姑娘嫁给刘秀才?用聘礼给她哥哥娶亲?!”
桃花豁然站起,刚回忆到自己的糟心遭遇,这就遇到同类事件,不禁气道,
“这跟卖女儿有何区别?卖去做丫鬟还只是干活,卖给人家当老婆,不是把她糟蹋了!”
邱婶长叹口气,想到看着长大的孩子遇到这种事,也心疼不已,
“那能怎么办?他们不想儿子挨打,更不想吃官司,只能劝说萍姑娘,好歹嫁的是个秀才,三十多岁也不算老,唉!”
“亏我还觉得花婶挺疼她,到底没有儿子重要!”
桃花被气得呼哧带喘,代入自己不免悲从中来,若不是她被卖时年龄尚幼,会不会也跟萍姑娘一般。
桃花知道的八卦,梁佑想不晓得也难,对于秦萍儿的遭遇,他同情却没有立场去管。
这是当下时代的缩影,他一个外来客,还在努力谋生阶段,能做的也仅是顾好亲近的人。
衡县县城。
连着三天,县城里出现一道惹眼的风景线。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走过大街小巷,前车厢里有人舞狮子,后车厢里锣鼓喧天。
车上撑旗杆挂条幅,写着“福顺烧烤,XX日开业”,行进中的马车时而安静下来,贴心地为目不识丁的人解惑,高声喊出标语。
“烧烤”在这个时代不算新鲜事物,烤乳猪、烤乳鸽、烤全羊等,普通百姓吃不起也都听过。
外出旅行无处打尖,烤个馒头、饼子,或者打些野味捞条鱼都能烤,味道好不好不重要,主要能吃口热乎地填饱肚子。
不过,专门做烧烤的店还真没有,尤其这“福顺”二字,县城里的老字号酒楼,谁人不知,还能撞名不成?
除了路过的,也有好奇的人,专门跑到福顺酒楼门口看看,是不是改变经营路线了。
“福顺的大门还关着呢,这也没有营业呀!”有人直奔酒楼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瞧。
“这边呢,这么大个牌子,多显眼啊!”
旁边到后院的大门上方,可不挂着牌匾呢,上书“福顺烧烤城”。
“呦嘿,这个‘城’字可真敢用,这得多大规模?”
“我在后院停过马车,地盘是挺大的,牌子挂在这里,不会就在后院用餐吧?”
“营业时间,申时至戌时,竟然只做晚餐。”
有人注意到大门一侧贴的营业时间,引起大家凑过去看,
“你想想,这是烧烤,中午吃多热,肯定只能晚上做。”
“很快就开业了,到时候我一定来,看看这福顺酒楼搞什么噱头。”
这么大动静搞宣传,不管烧烤好吃不好吃,价格如何,已经引起县城人民的热烈讨论,不少人表示要来尝鲜。
梁佑不打算搞开业仪式,只请相熟的过去热闹下,新添了营生,不吭不响地说不过去。
开业这天,他在县城包了一层客栈,只等集市结束,便请里长、秦郎中和梁记所有员工,出发去县城。
不过,还没出发,邱婶又带来两位,就是桃花口中的八卦主角,秦萍儿和花婶。
“你花婶想给萍姑娘添些衣服首饰,在镇上买不到合心意的,知道我们去县城,便想跟着一起去。”
邱婶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辈子没出过清河镇,头次去县城心里高兴,见到要好的邻居便多说了几句。
花婶扯过秦萍儿,冲梁佑笑道,“真是麻烦梁公子,萍丫头大了,就想给她捯饬好点,人也看着精神。”
梁佑看向秦萍儿,见她如霜打的茄子般低着头,整个人木木的,也不吭声。
“一起去没问题,不过我们午饭后才出发,晚上宿在县城,你们自己回来搭车不安全吧。”
到县城已是下半晌,随便逛下,回到清河镇也到晚上,见她们犹豫,梁佑补充道,
“我们包了客栈,倒是不缺房间,只是,若留宿在外,你们得跟家里人打声招呼。”
邱婶没想那么多,此时听梁佑讲,忽觉带人一起去不妥,花婶也意识到不方便,
“倒是我想得简单了,买东西也不急,哪天你们赶早了去,再捎带……”
她没说完,便被截断话头,秦萍儿抬起头,也不看向花婶,冷声道,
“我想去!我可以自己买东西,您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了一天,不知道是不是二阳了,连着几天脑袋昏昏沉沉,看字都是转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