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昨天的事故让罗曦住院的事情在航学院闹得沸沸扬扬的，然后传开来，几乎整个内圈都知道了。布莱克和余万里忙着安顿学院里学生们的心情，而以布朗为首的第四议会议员据说去了一号空岛加强侦测系统，布朗顺带带上了并不情愿的平克。作为必要人才的金城也跟去了，金温睿则是自己主动愿意跟去的，抱着她自己才知道的小心思。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事件后，城防军加强了巡逻，在杨成的强烈要求下，杨焕之被迫申请了几天的假，去和他爸学习军用滑板和强化外骨骼的使用方法了——要未雨绸缪，万一小行星砸到你头上，你却没有随身可以使用的武器防范，这是十分危险的。
杨焕之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受到这种刺激，强行把自己带走——但自己的确别无选择。最近老是被安排。唉……
于是该走的都走了，依旧留在罗曦身边的，就只有余湘语了。
还有伍天棱，柯蓝重工的副总裁一听说这件事，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相比较起来，这事儿发生之后大人们都挺忙，除了罗曦是父母和班主任以外，伍天棱好像是第一个来看望的。
伍天棱来的时候还说，他曾试图说服马碧志来，因为她也算半个医生，说不定会有帮助。一开始马碧志听到罗曦住院的消息还有些紧张，但是一听到说是发高烧，顿时又平静下来，好像与她无关一样。
总感觉马碧志的表现有些奇怪，但现在也没有空闲深究了。
罗曦依旧昏迷，但已经从ICU转了出来，到一间较大的单人病房。这里的采光和通风更偏向自然环境，可能会让罗曦更快恢复。
“说真的，这药比我想象的更有效，不如说，实在是太有效了。我简直开始怀疑昨天晚上我用的剂量过多了……”听起来，医生的心情好了很多，“各项指标显示都很正常，接下来只要好好静养就可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罗曦高烧的时候，你也说过各项指标是正常的，这句话吧？”余湘语面无表情地说道，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不信任，“这药，叫什么三六来着？你说是临床，那就是还没有投入实际运用，也没有推广开——是因为还有严重的缺陷吧？”
“的确有……但那是概率的，现在罗曦应该没有受到副作用影响……”医生发现余湘语似乎有些难缠。
“应该？”余湘语皱眉，“我为了来这里还特地翘了课诶，你别告诉我她今天醒不了。”
“这个难说。”
“因为副作用？到底有什么副作用？”
“难说。”
“怎么会难说？你们不是做过临床研究吗？到底靠不靠谱啊？”余湘语忍不住问道。
“一般是不会，但是出现情况的那几个都没有共通点，所以我很难告诉你有什么共性。”
“这也太离谱了吧？”余湘语忍不住说道。
“我也不想啊，不然你去制药啊？”医生也有些不耐烦了，“是药三分毒，没听说过吗？”
“你倒是告诉我啊！”
两人陷入了针对的尴尬沉默。
一旁的伍天棱叹了口气，摇摇头。
“就算有副作用，也比丢了性命好吧？康复之后叫她不要再到处乱跑了，至少一个月都要好好静养，我也强调过了，她这次打了太多药。”医生也开始有些窘迫了，只好先这样说道，“你现在最希望的还是她醒来对吧？你可以尝试呼唤她，说不定能听到醒过来，但会不会打扰她休息恢复，我就不知道了。”
余湘语愣在那里，露出为难的神色。
“算了吧，本来这事就和我们无关，让罗曦的父母决定吧。”伍天棱在合适的时机说出了合适的话，“你先回去上课，中午午休或者晚自修再来看她也不迟，总之，最好不要耽误学业。”
“可是……我放心不下罗曦……”余湘语低着头，楚楚可怜地说道，“一想到她，我就着急，我就冷静不下来……变得很焦躁，很暴躁，而且……蛮不讲理。”
“蛮不讲理？”
“对平克发火了，但实际上他根本没做错……”
“关于平克，我也略有耳闻……是固有印象吧？你们和解了吗？”
“应该算吧。但感觉还是过意不去。”
“就是因为你以为他碰了罗曦……”
“嗯。罗曦……”
“人之常情，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敏感点。你应该感到庆幸，你的敏感点是罗曦，你真正重视爱惜并且值得你这么做的人。”伍天棱继续给余湘语灌鸡汤，看上去十分熟练的样子，“不要想太多了，余湘语，那只是自找没趣。”
余湘语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现在也只能等罗曦自己醒过来。今天退烧，说不定明天就醒了呢，乐观一点。”伍天棱这样安慰余湘语，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于是两人就这样出去了。
当天，下午五点。
这次依旧只有余湘语和伍天棱来，他们都带了各自的资料里来，等待罗曦苏醒的同时也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主要还是要让内心平静，免于焦躁。
五点半，马碧志出乎意料地出现，她走进房间，转了一会儿，看了罗曦一眼，没有靠近，也没有理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伍天棱和余湘语，直接离开。
伍天棱直接起身追了出去，此后再也没有回来。
余湘语只隐约听见伍天棱在房间外说的两个字：“妖姬”。
六点，罗曦的父母来送饭，他们一直等到七点，但罗曦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七点半的时候余万里突然出现，看望了罗曦以后又问女儿你今天是不是也准备在这里过夜。
想来杨焕之他们不能待在这里，也有家人压力的原因吧。余湘语确信自己比其他人，甚至是白月林，都更需要罗曦——她一开始接近罗曦的时候还以为是罗曦需要自己，结果现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反过来了。
余湘语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余万里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叮嘱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八点，余湘语把自己的铺盖带了过来，准备在罗曦的边上打地铺。完成这一切之后，余湘语也开始有点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就像是本能，活着就要呼吸一般，不可或缺。
自己窘迫而缺氧的孤独人生里，她就是唯一的呼吸。
自己是走火入魔了吧……
到底是为什么呢？余湘语躺了下来，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罗曦这么吸引人呢？啊，如果未来她找了男朋友，那我该怎么办？感叹那个人好幸福，然后祝福他们吗？好像只能这样，但是，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罗曦的宠爱，大都是病态的爱。
余湘语心里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半夜。
只听到一声震动。
余湘语下意识地惊醒，发现罗曦竟然从床上摔下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啊，抱歉，湘语……我好像还有点虚弱……”罗曦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昏迷多久了？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余湘语眼中地泪水夺眶而出，她直接一把抱住了罗曦：“两天，你发烧烧到四十五度，今天早上才退烧呢……担心死我了。”
“……抱歉，我总是没法照顾好自己，尤其是碰到小行星的时候。”罗曦回想起上次遇到小行星撞击，自己也是这样，忘乎所以地陷入危机，“那天，好像是有人把我推开了……是月林吗？”
“是平克，那家伙用你的冲程炮，把你打出去了。”白月林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黑暗中响起，“当时你的手还卡在水膜里，出不来，平克那一发把你打出去的冲程炮成为了你的救命稻草。”
“居然是他？哇哦。然后呢？”
“然后你就昏迷了，庄沐把你救回来，我把那颗该死的小行星打到海里……至于为什么发高烧，你这次有没有听到呼唤？”
“呼唤……”
“晶体适应性？”余湘语下意识地问道。
“差不多。我想尔达斯也应该要与你建立连接了。虽然你嘴上说着不想成为妖姬，但我想，既然你已经连续两次主动接近虚辰神的星星……”白月林似是欲言又止。
“你是说，星神教信奉的那个神？”
“嗯。它应该还没有在你视网膜上打字幕吧？”白月林问道。
“没有，只是不知道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有些吵……你之前好像还强调过几次，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继续接触小行星，就会……有不幸的事情降临到我身上吗？”
“我就是一个不幸的典例，被星神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说不准，谁知道呢。罗曦，如果有哪一天出了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和我说哦。”白月林缓缓说道，又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令人眼熟的白色小瓶，“还有，要考虑一下吗？无论是天灾人祸，没有强大的力量随时随地在身边保护，你都是很危险的。我不可能随时跟在你身边。”
“这是……”余湘语下意识地问。
“圣灰。要成为妖姬吗？”白月林问道，“你也许需要这力量……我不是很确定这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利大于弊，但我觉得这和上次我问你的时候，情况不一样了。”
上一次是星神教信徒绑架，这次是小行星无预警袭击……
“你身旁的危险越来越多了，罗曦。”白月林这样说道，“我很担心……”
空气有些凝固。
“谢谢了，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会拒绝的，无论多少次。”罗曦坚定地说道，“总有些东西比活下去更重要，我想做我自己，不想活成别人期望的样式。”
“那样当然最好了，但我只怕，这个世界太残酷，你终究会活成别人所期望的样式，就像我一样。”白月林无奈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收起了小瓶，“以后无论是小行星袭击还是星神教刺杀，你都以罗曦的姿态努力活下去吧。当然，我们月殿和空岛所有人一样，都会努力保护你的，只不过不是那么百分百保证就对了。”
“辛苦了。我总是给你添麻烦呢。”罗曦苦笑，尝试着站起来，但又因为双腿乏力而被迫坐下，“退烧也是多亏你吧？我好像感受到你给我喂药了。”
“嗯。喂了一些，昨天晚上的穿山甲鳞片，效果立竿见影呢。“白月林笑着调侃道，“醒了就好，看起来你在精神上也没有什么后遗症。这几天休息好之后我想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学院里也不一定见得安全，要不要我让庄沐随身保护你？”
“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不用妖姬的力量，我会用科学的力量武装自己。”罗曦坚定地说道，“我要去接触小行星，无论摔倒多少次，我都会再爬起来的！”
“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乐观精神，总比消沉下去要好。罗曦，现在知道你能穿过水膜的人应该还没有几个吧？”白月林突然正色道。
“就几个……我想。”罗曦一愣，才意识到这应该是白月林特意来一趟的真正目的。
“关于这一点，内圈各方会封锁消息，你和你的小伙伴也不要四处声张——这不是一个小新闻，我知道你可能对你未知的特权感到兴奋，但现在先不要急，等我们讨论出结果再做决定。”
罗曦有些无奈，但只能点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罗曦，人类还没有准备好逃出水膜。”白月林看向窗外的无尽深空，这样说道，似乎话里有话，值得好好揣摩。
“那，是什么时候呢？”余湘语忍不住问道。
“众星陨落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热热昏昏的，大概会感觉很安心？虽然有些难受……据母上大人称小时候经常发烧，体质差得不行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