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罗曦办理了出院手续。她又了解到，这次时间的确对整个内圈空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第四议会已经加强了一号空岛的水膜检测站检测力度，以政策给予其更多资金与权利支持。
除此之外，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改变了空岛内圈应对小行星的方针——提前侦测预判，并且让空岛变轨，以消耗巨大的电力和晶体能源为代价。
第四议会发布公文，称他们意识到了小行星对空岛群落的危害，将要求所有的空岛降低一千米的高度。空岛原本的高度就是距离海平面两千米，这个高度位于对流层，距离贴在大气层外的水膜相当远。如果降低一千米的话，会让空岛青海更近。
所有空岛在两天内完成一千米的高度下降。
议员不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他们在以后回想起过往时，后悔很久。
与此同时，城防军的警戒度被提升到了最高，配备的武器也转型成了以远程武器为主。学院方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得不说余万里在“蛊惑人心”这一方面颇具才能。三大院没慌，其他学院自然也不会慌，空岛的居民们有这样的自觉，毕竟，就算是世界末日到了，只要还没有放弃希望，就不会牺牲教育甚至是放弃教育。
所以罗曦跟着余湘语回去的时候，学院里还是一副学风向上欣欣向荣的景象。罗曦很快回归并且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即使余湘语强烈要求罗曦再休息一会儿，她还是想坚持自己原本就在坚持的东西。
余湘语说，那在那之前，先去吃一顿。
罗曦不知道余湘语为什么突然提这一茬，按理说大病初愈的人不应该吃大餐，但罗曦的情况比较特殊，本来就是神经衰劳而非身体受伤。所以，罗曦刚苏醒那段时间食欲也不错，在医院也吃了不少，但余湘语所说地那种，或许会对她许久未曾锻炼的肠胃造成负担。
但是，管他呢，我要吃羊排。
罗曦心里这样想着，跟着余湘语走进了学院餐厅的套间。一开始只有自己和余湘语两个人，后来杨焕之和平克他们也都来了。
几个人坐下，有说有笑，大快朵颐。
“说真的，平克，你当时真的把冲程炮对准我啦？真是天才的想法，我原本也想到了冲程炮能对自己人用，但我想到的是外骨骼或者机甲，但没想到直接对未武装人体也可以。”罗曦一边啃着羊排，一边说道。
“那应该是你身体素质太好了。我估计几乎没有正常人可以凭借肉身承受那样的冲击，你不是也昏迷了吗？”平克回答道，又提出自己的疑问，“不过，还真是奇怪，明明打你的躯干，有肋骨保护内脏，应该不会出事才对，这么跟打中后脑勺一样，直接让你昏死过去了，还一直发高烧。”
“算了算了，过去了就不要提了。”余湘语像是怕平克怪罪自己一样，赶紧说道，希望这个话题赶紧过去。
“所以你恢复之后还继续待在技术实践教室？”杨焕之问道。
“嗯。怎么了？”
“我想你是不是应该多休息一会儿。”杨焕之不经意间说出了余湘语的心声，“你住院那几天我不在，有些抱歉没来看你。我当时被我爸拉去特训了——他怕我那天也被小行星砸了，就让我去练滑板和外骨骼，就差点教我机甲这么开了……我试了试那个冲程炮，百分之两百五十打在人身上，有一定的护甲保护自然没问题。但是，在全无武装的情况下，城防军的士兵几乎全都昏迷过去了，醒过来之后都叫疼。”
空气有些凝固。
“你知道，那些家伙都是刀子往脸上割都不喊疼的。那种程度，应该是旧世界的□□打进肠胃里面去的感觉……”杨焕之缓缓说道，“当然，你和一般人不一样，你觉得自己不需要休息的话，就不用听我的。但有件事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们试过五十个人，没有一个发烧，更别说高烧了，所有的昏迷不超过十分钟。我拿自己试，也没超过十分钟，我妹妹身体素质和余湘语差不多，我说服了她让她吃一炮，结果她昏了十三分钟就自己醒过来了——体温完全正常。”
“你把扳机打到多少？”平克问道。
“过载两百五十。”杨焕之平静地回答。
“每一次都是？”
“每一次都是。”
空气有些凝固。
“水膜肯定对你做了什么，罗曦，你真的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吗？”杨焕之问道。
“……硬要说，曾经有种电流麻痹的感觉，但不是很明显。”罗曦努力回忆，像是挤牙膏一般从脑海里挤出这种模糊的感觉，“可能是错觉吧，水膜应该是对我的精神产生了影响，让我有些神志不清产生幻觉——所以我的主观感觉应该都不是准确的。”
“那你还要去接触水膜吗？”
“当然了。我没法骗我自己啊，我就是好奇，我就是想去。”罗曦无比诚恳地说道。
“可是那水膜明明……”
“妖姬说罗曦和水膜的事情要保密，不要深究了。”余湘语适时打断道，“其实再讨论，我们几个学生也讨论不出结果的，就当是魔法吧，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杨焕之一愣：“说的也是……唉。”
“先吃饭吧。”一直没有说话的金温睿提议道。
于是众人重新动筷。
“我有点想吃甜的。”罗曦突然说道，“有没有甜的东西……比如说，蜂蜜？”
“甜的？蜂蜜？为什么突然要这个？”余湘语下意识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吃了。”罗曦开始模糊其词，“就是这个呀，烤肉，不要老是撒孜然椒盐，我觉得淋点蜂蜜也不错啊。”
“可能是这样吧……但是空岛的情况你也知道。昆虫不是很多，作物授粉都是人工进行的，内外圈好像都没有职业的养蜂基地……这养蜂应该只有在旧世界的书籍里才有记载。”
“没有蜂蜜吗？”
“没有。你想要甜的东西，我可以叫几盘水果……”
“总感觉水果也不是特别好吃。”金温睿插嘴道，“据说旧世界的水果和肉都超级好吃的。”
“空岛土地不多，分配给农牧业的很少，别抱怨啦，有就不错了，不要什么都想着和旧世界一样。”余湘语这么说着，就操作面板多点了几道菜，“糖醋排骨，可以吧？还有鸡米花，嗯……”
“可是空岛的面积也不算小啊。他们非要组培，把水果小麦什么的种在玻璃瓶里，或者种在大棚里，说什么效率高成本低……那样种出来的能和旧世界自然生长的比吗？牲畜也是，牛羊猪什么的都挤在一个小房间里，啧啧。”金温睿似乎是感触很深，一直这样吐槽，“干脆连动物也都组织培养算了，可惜根本没有这样的技术，好像连旧世界都没有办法把动物放到玻璃瓶里从单细胞培养成个体呢。现在空岛最新鲜最好吃的也就只有青海打捞的鱼了，但又听说鱼群开始不规则迁徙了……唉，想吃到好东西也不容易啊。”
“好好吃饭，别老是感叹这感叹这的，有本事破了水膜或者退了青海，去天外或者地面。”余湘语不高兴了，用筷子的另一端敲了一下金温睿的头，说道，“我们的生活已经不错啦，知足常乐。”
“虽然是这样啦……听到没有，罗曦，我的幸福生活和口腹之欲就靠你啦！上天下海，你要不两个一起搞定？”金温睿笑着打趣说。
“有点难。”罗曦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将就吧。”
“也许罗曦要从学习如何养蜂开始，拯救整个空岛的餐饮业。”平克喝了一口饮料，“有一说一，我们这里只有蔗糖，要是有蜜糖绝对会好很多的。”
“据说蜜蜂蛰人很凶呢。”杨焕之突然说道，“而且蛰一下，自己也死了。”
“嗯？为什么会死？”金温睿好奇地问道。
看着那盘糖醋排骨上来，罗曦正夹着，余湘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因为蜜蜂的尾刺和内脏是连在一起的啊，还有倒钩，这么想来蜜蜂还是很勇敢无畏的。这或许就叫‘来自蜂巢的意志’吧。”杨焕之也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这些东西，解释道，“扎完之后，要飞走，但是螯针会连着内脏一起被扯出来哦，然后它就死了。”
金温睿想象了一下画面，顿时没有食欲了：“哇，好……好恶心。”
“这么勇？不怕死？”平克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顿时起了兴趣。
“昆虫没有痛觉，所有的挣扎都是低级的连续的条件反射，也可以称之为痛而不苦。”
“嗯？为什么？”
“疼痛的存在意义和恐惧类似，是为了让个体远离危险，长点记性，但是昆虫寿命太短，身体太小，又没有脊椎……太低等了，没有演化出来。”罗曦最近一直在看生命科学院的教材，所以也知道一些，于是解释道，“以蜜蜂为例，一只受伤的蜜蜂分泌的激素弥散在空气中，可以让整个蜂群发起不顾一切的疯狂攻击——它们对任何伤害都无动于衷。”
“哇。那养蜂人肯定很难吧？得全副武装才能和蜂群接触呢。”
“旧世界到处都是这样做的，蜜蜂是他们主要的农作物传粉昆虫，蜂蜜制品也占据了市场很大的份额。”罗曦解释，“据说蜂后分泌的蜂王浆是最好的——有机会我真的想尝一尝。”
“忍受痛苦，却给予甜蜜，蜜蜂好伟大呀。”金温睿忍不住，“团结并且勤劳，还很勇敢。”
“的确有很多可以学习赞美的品质呢。”罗曦微微一笑，说道，“当然，这只是我们强加给蜜蜂的价值取向罢了。蜜蜂符合人类的审美和需求，所以曾经一度在旧世界成为最重要的驯养昆虫。”
“蜂蜜很好吃吗？”
“我是挺想尝尝的。”罗曦发自内心地说道，“但可惜没有……”
“我怎么感觉，罗曦你像一只蜜蜂。”平克突然语出惊人地说道，“像刚刚金温睿说的，那个什么，忍受痛苦，却给予甜蜜，团结勤劳，并且勇敢……”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向罗曦。
“嗯？我像蜜蜂？”罗曦下意识地说道。
“不得不说，平克你的每一句话总是那么简短有力。”杨焕之忍不住说道，“太贴切了。”
“额，我可能没那么甜。”罗曦有些尴尬，毕竟蜜蜂是旧世界的物种，现在都没怎么出现在空岛，都不知道是不是灭绝了。
“可是余湘语一直说你是小天使。”金温睿笑着说道。
“当然是啦！”余湘语坚持自己的观点。
“该甜的时候甜，该蜇人的时候绝不含糊。”平克这样评价，“只不过不是扎一次就结束了，像一只蜜蜂一样黏人。”
“语言大师啊，平克。”杨焕之拍了拍平克的后背，笑着说道，“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你说的话。你去当个作家吧，去抨击时政，写出来的文字肯定都是力透纸背。”
“谢谢夸奖……哦，你小子给我轻点。”
罗曦摇了摇头，自己继续吃了起来：“等到我将来有一天搞到蜂蜜再说吧。吃饭吃饭。”
蜜蜂……吗？
月林说我是“热诚”……
总感觉，蜜蜂似乎也很热诚……
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有想过书名取蜜蜂女孩……啊，好像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