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醋灵活的身形在剑锋下不断穿梭，黑衣人怒极，一股灵力横扫过来。
那剑风却是从宋甜醋身侧扫过，离宋甜醋所在差了几尺，是向着白米粥去的。
那边白米粥正缓慢朝前爬行，忽而一股劲风吹过，刮得他耳朵疼。
抬起眼，有个人站在他前面以肉身为他挡了这一下，直挺挺地往下倒。
白米粥顾不得装死，往前爬了两步给宋甜醋当人肉垫子。
宋甜醋？他不是不会瞬移吗？怎么过来的？
宋甜醋的胸口横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刚倒下血便流了白米粥一身。
白米粥动动肩膀，声音里带着哭腔：“宋甜醋，你死没死？”
“没。”
明明是令人放松的语气，却让白米粥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他妈的我以为你死了！”
事实证明白米粥还是低估了宋甜醋顽强的生命力，即便血流三尺，这人也照样爬起来继续战斗。
大概是失血过多，宋甜醋的脚步没之前稳了。
林间一阵由远及近的鸟鸣，宋甜醋踢了踢白米粥：“慕闻卿来了。”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白米粥一骨碌爬起来，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前抓起佑安剑，同时不忘对宋甜醋喊：“快跑！”
宋甜醋一摇骨骰，将漩涡开在白米粥两步前，漩涡那头，是文无忧的卧房。
两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半夜闯进花甲老人的卧房，这画面属实诡异。
一进房白米粥就焉了，呈大字型倒在房间正中央，不动了。
“文无忧，文无忧，文无忧，文无忧……”宋甜醋如同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有气无力地摇醒文无忧。
文无忧一睁眼便见到一位满身是血面目模糊的人在摇他的肩膀，登时一道灵符扣在宋甜醋脑门上。
宋甜醋：“……文无忧，文……”
文无忧一掌劈在宋甜醋天灵盖上：“叫魂呢？吓我一跳，醒了醒了，别喊了。”
宋甜醋果然不喊了，抬手指着倒在地上的白米粥。
关于他们两人为何会离开出尘殿来到他房间，文无忧连问都懒得问。
白米粥看他那平静的样子也猜到了十之八九，感情他被打得那么惨全是这帮长老预谋的。
如果文无忧不是提前知道的话，见到他俩被人打成这个熊样，一般都会一边包扎一边念念叨叨把自己能用上的词都用上把那打人的全家都咒一遍。
刚才打架时宋甜醋还精神得很，现在脑袋一挨到枕头，闭上眼就醒不来了。
文无忧把白米粥扶到床上，躺在宋甜醋身边，拿出药箱给他疗伤。
白米粥指指宋甜醋胸口那道还在流血的伤：“他这个不要紧吗？”
文无忧道：“他没那么容易死，不过，你再不治就要归西了。”
白米粥：“这么严重？我怎么不觉得疼啊？刚才还疼得要命的。”
文无忧：“回光返照。”
白米粥立马躺得像块木板：“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文无忧只是说着唬他的，伤重确实是伤重，但还没到要命的程度。
见白米粥紧张兮兮地冒了一头冷汗，文无忧干脆一根银针下去让他见周公去了。
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身上疼得厉害，白米粥试图坐起来，可身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中有火苗闪烁了一下，尚不适应光线的眼睛本能的闭上，再睁开时，屋里已是昏黄一片。
宋甜醋给他倒了一杯水。
白米粥心中郁闷，同样是被打得半死回来，怎么这家伙好得这么快？
房间角落里，摆着他带回来的佑安剑。
喝了水，白米粥嗓子还是很干，咳了半天总算顺过气，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甜醋：“丑时三刻。”
“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
“人抓到了？”
“没。你师兄没打过，让他跑了。”
白米粥捋了捋书中剧情，这个时间，慕闻卿应当还不知道他受伤的消息，以为他好好地被关着。
按剧情线走的话，慕闻卿赶到现场时正好看见曲世谙倒在血泊之中，然后与黑衣人打了一架没打过，被苏簌簌救走了。
接下来师姐奄奄一息，他会在旁边照顾，同时通过在鹤云岭积攒的人脉查探黑衣人的身份。得到线索后下山，为师姐报仇。
白米粥记得，这黑衣人是死在山下某个城里的，在慕闻卿赶到之前就已经死了。
一本几百万字的书，这个出场不超过十章的小配角名字早被白米粥忘了，他只知道这刺客死得挺惨的。
他身上被种下一种毒虫，必须定期服下解药，在被慕闻卿追杀那段时间他没有拿到解药，被毒虫一口一口啃食而死。
白米粥注视着宋甜醋的脸，专注地看着他打瞌睡。
宋甜醋打的地铺就在白米粥床边，白米粥有任意一点动作他都能察觉得到。
白米粥戳了戳宋甜醋的脸，明知故问：“长老，你不困吗？”
宋甜醋回答得很诚实：“困。”
“那睡吧。”
“不睡。”
白米粥侧躺着：“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睡着了，就没人陪你了。文无忧说重伤的病人半夜都会痛醒。”
一时之间，白米粥竟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
他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长老，你打算怎么处理佑安剑？”
鹤云岭的史书里有记载，佑安剑是宋甜醋他父亲的剑。他父亲死后，此剑留给宋甜醋是理所当然的。
可他的父亲是死在战场上的，邪修被打退后这把剑就丢了，流落在外七百来年才找回来。
剑身反射烛光，一个亮点落在宋甜醋胸口朱红的鸟喙上。
宋甜醋道：“放到剑冢去吧。”
“你不用吗？”
放到剑冢里，过几个月就是慕闻卿的了。
宋甜醋无奈地叹息：“我的灵力我控制不好，没办法用这种兵器。”
他又看向白米粥，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如果他愿意认你，给你用也行。”
白米粥也是无奈：“我不用重剑的。躺下睡一觉吧，我给你讲故事。”
宋甜醋：“我要醒着。”
白米粥笑笑：“那你醒着听。”
搜索了一遍脑中仅有的几个童话，白米粥道：“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名叫白雪公主，白雪公主的母亲去世了，国王娶了一个恶毒的皇后……”
讲完以后，鹤云还醒着，双目清明，半点睡意也无。
白米粥只好又道：“从前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名叫灰姑娘，她的母亲去世了，父亲娶了一个恶毒的后母，后母带来两个姐姐……”
白米粥讲得口干，鹤云却是还看着他，等着他讲下一个。
白米粥道：“从前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的母亲去世了，父亲娶了一个恶毒的后母，后母总逼着她……”
鹤云打断道：“为什么漂亮的小姑娘母亲都会去世？”
“……”
“为什么他们的父亲都会娶一个恶毒的后母？”
“……”
“为什么后母对小姑娘不好小姑娘的父亲从来都不管？”
“……”
鹤云道：“你被漂亮的小姑娘伤害过吗？总让她们被后母虐待？”
白米粥：“……”
你去问安徒生吧……
看来鹤云已经过了听童话的年纪了。
白米粥尴尬的咳了两声，道：“我不会讲其它的了。”
鹤云道：“哦。”
却还是看着他，一双眼仿佛要沁出水来。
白米粥揉了揉他的头，叹了口气，道：“不讲了，睡吧。”
宋甜醋坚持道：“不睡，我要醒着。”
白米粥见宋甜醋眼底有些水肿，估计是熬夜照顾他熬的。
于是他躺平，盖好被子，道：“睡吧，要是疼我就喊你。”
“真的？”
白米粥道：“真的。你看我现在话那么多，像个重伤的人吗？这明显就是人没事，闲的。”
经过白米粥再三保证，宋甜醋总算愿意躺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睡着了。
从宋甜醋的领口看下去，他胸口那处是异样的，活了七百年的人到底还是人。
白米粥一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宋甜醋为他挡剑的场景。
直至天蒙蒙亮，好不容易有点睡意。白米粥在半梦半醒间，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见宋甜醋倒在他背上。
他看见他自己一直喊宋甜醋，背上的人全无反应。他拼命挣扎，爬起来抱住宋甜醋，一遍又一遍呼喊他的名字。
他看见黑衣人举剑，带着一身肃杀之气靠近，佑安剑悬在他头顶。白米粥伸出手，手指自黑衣人身上穿过。他明白这是一个梦，但无论如何都清醒不过来。
他像浸在水里，无法呼吸，可又不会溺死。
在冷冰冰的剑刃割下他的头颅后，意识回笼，伤处的痛感令他清醒过来。
白米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颈，头还在，他还是活的。
晨光照了满屋，一低头就能看见宋甜醋在地板上酣睡。
太乖了吧。白米粥心想。
许是他不会长大的原因，宋甜醋的长相凌厉不足稚气有余，睡觉时爱侧躺，缩成小小的一团，任谁都看不出这是个活了七百多年的老人家。
此处还是文无忧的房间，宋甜醋头枕着的，是他从书柜上取下来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