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妖怪们恍然色变，纷纷看向周围，原本嬉戏的妖怪也都聚集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彼此。

“大胆贼人，竟敢闯入百仙谷，混入我等妖中，看小老儿不把你揪出来碎尸万段！”

老者祭出避妖珠，一一在众妖身前飘过。被验证真身的妖松了口气，其余的妖也待在原地等候被验。唯有白姬变了脸色。

当避妖珠飘到白姬面前之时，她看向墨玉，见墨玉已经抬袖，便知他已经做好了拔剑的准备。

岂料，避妖珠亦是绽放出夺目的红色光芒，相比众妖更甚。

老者手指继续向右指引，想要验证在场的每一个妖，谁知突然发现避妖珠竟不受控制了，他加大妖力，避妖珠突然裂了一道缝隙，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好在避妖珠虽裂，但继续向右飘了。

墨玉尚未明白避妖珠为何放过了白姬，心底暗暗猜测此珠是否为假。转眼间，避妖珠已经飘到了他的眼前。

白姬紧张的握紧了手掌，她方才极力控制了避妖珠，使其破裂，但并未破碎，眼下只能期盼避妖珠不起作用了。

未料，原本血红的避妖珠突然失去了光芒，血色褪去，变成了原本的白色，其中还夹杂了一缕黄色光芒。

老者大惊失色，率先指着墨玉大吼道：“他、他不是妖！”

话音刚落，所有妖都半化出了原形，呲牙亮爪，妖性毕现。至此，墨玉也不再隐藏，周身雾落，已经恢复成黑衣银面，他拔出刀，镇定自若地看着将他围住的众妖。

大战一触即发，兵刃相见，只见黑衣穿梭其中，虽伤不着他，却也不好脱身。

白姬不知墨玉实力如何，但见他一人对付这么多妖怪，也细心留意着是否有她所寻蛇妖。

突然，有一只蜂妖，趁墨玉不备，对其甩出两道尖刺。白姬心中一紧，出手施术阻拦。也就在她出手的那刻，一片泛着青色光芒的树叶与那两道尖刺相击，纷纷落地。白姬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脚尖一点，跃入其中，趁众妖不设防的情况下，带走了墨玉。

二人跃出结界，回到原本的杂林之中。

夜正中，仅余月光照亮。身后的妖失去了踪影。正如白姬所料，那些妖被困在了里面，无法出来。也因此，他们才得以摆脱。她松了口气，看向墨玉：“没事吧？”

墨玉摇头，动作有些不自然。他移开目光，侧了侧身。白姬才发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便松了手，嘟囔道：“这些妖可真难缠。”

风忽起，刮得残叶簌簌而落。

白姬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一处：“跟了一路，阁下难道还不肯现身么？”

不远处的树后，走出一人。月光依稀映亮，对方麻衣裹发，身形佝偻，面容苍老。正是在茶摊逃走的‘老婆婆’，她阴恻恻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闯百妖谷？”

墨玉护在白姬身前。

看着身形轻盈，徐徐靠近的‘老婆婆’，白姬却淡淡一笑：“方才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既无敌意，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对方闻言未语，依旧慢慢靠近，她抬手摘下裹巾，银白发丝尽数垂下，身形也发生了变化，素雅薄衫覆下，越显身姿曼妙，苍老的面孔也变成了一张妖艳的面容，浑浊的双眸变成了锐利的青色竖瞳。

距离近了，白姬才发现对方身后竟是一条长长的青尾，上面的鳞片泛着青色光芒。

人身蛇尾，蛇妖的半化形。

她恍然，抬眸唤道：“青苑？”

蛇妖停下，竖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怎知我的名字？”

“受人之托，物归原主。”

一物飞来，蛇妖伸手接住，竟是一片鳞片。她忽然忆起，不解道：“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玉锦她……”蛇妖欲言又止。

白姬敛眸，道：“她死了。”

闻言，蛇妖神色孤寂一瞬，似乎早有预料，苦笑道：“果然……当初我送她鳞片助她化形，她却执意离开百仙谷报恩，我便知……”停顿至此，随后，她看向杂林之中，黑白衣衫的一男一女，语气不善道：“既然物已送到，二位便离开吧。此处不是你们应来的地方。”

白姬看了看身后结界，心中有数。但事情还没办完，便又出口：“受她之托，前来助你。”

蛇妖扭动尾巴，继续前行，路过他们时冷冷道：“不需要，你们走吧。”说罢，来到结界前。眼前白影一闪，白姬已经拦

在她身前，纤细手指探上腕间。反应过来，不待她出手，那黑衣男子已经带其远离。

白姬立于林中，薄衫飘零，如仙如幻。

她的眸中带着怜悯：“你内丹受损，已到大限。你拒绝我的帮助，难道，你甘愿待死？”

心事被戳穿，蛇妖微微动容：“难道你有办法保我不死？”

见其杀气渐去，白姬双手抱臂，靠在树旁，懒懒道：“也许。不过，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

白姬定定看向她：“此禁制为何人所设？”

蛇妖将其上下打量一遍，因着玉锦之事，便缓缓开口：“此禁制乃昔年长阳道长所下，隔绝此谷与人界，戒令百妖不得出谷害人，否则见者杀之。”

白姬本就有所猜测，听她所说，方才确定此结界竟真是长阳禁制。

她又问：“那你为何能够随意出入？”

蛇妖一愣，沉思少许，低声道：“大概是因为我命限已至，上苍可怜。”

白姬挑眉，知晓她在自嘲，禁制乃长阳所下，针对妖物，岂有生死之分。此蛇妖必然有不可告人的方法，只不过她不愿说罢了。白姬也不再勉强，缓缓走去，执双指在蛇妖身前探查。墨玉始终守护在她身侧。

少顷，白姬便发现不对：“你的妖丹？”

蛇妖避开她的目光，“送人了。”

白姬难以置信，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蛇妖体内妖丹哪里是受损，而是仅余半颗！况且，她不继续修补内丹，反而用自身修为滋养着那半颗内丹。她哪里是故意半化，分明是已经维持不了人形了。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边讲述一边看着蛇妖的反应：“寻常人受不住妖丹，长时间侵蚀会失去理智，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而你千年修行，纵使将妖丹净化，寻常人也受不住，所以你便将妖丹一分为二？此术闻所未闻，而你也发现了妖丹一旦分开，对方凡人之躯无法供养，一旦枯竭，受丹人同样必死。所以你以自身千年修为源源不断地供养此丹，为的就是保证另外半颗妖丹无虞。”

蛇妖一言未发，便是默认。

白姬不解：“是何人？竟让你一只千年蛇妖如此做？”

蛇妖无奈摇头，反问：“姑娘可有心上人？”

这下白姬反而愣住了，她猛地低头，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女妖模样，而一旁墨玉不言不语，想来也是以为蛇妖误认。为避免场面尴尬，白姬撤去身上法术，变回了原本道袍加身，发丝髙束的道士模样。

蛇妖见其变回男身，索性不语了。

白姬也不在意，顺着刚才的话继续道；“那便请阁下带我去见见你的心上人吧。”

.

乌云压境，四处阴暗无比，本明媚的春日忽变得疾风骤雨，电闪雷鸣，令人心生惧意。

一条青蛇正惊恐万分的躲在草丛里，突降的雷击，已经让其遍体鳞伤。以她如今残躯，已经撑不住再一击，一想到自己不听劝告，私自出百仙谷，她便无比悔愧。

然而眼前形势急迫已经不容她多想，只能带着悔愧闭上眼，等待死亡。

下一刻，感受到地面颤动。她猛地睁开眼，在狂风暴雨中屏息聆听。不远处，有人正纵马而来。

天无绝人之路。

思绪千百转，蛇妖想到了一道保命之计，她施展自身仅剩妖力，化为人形，又用仅剩的力气爬出草丛。这番折腾她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只能无助的趴在雨中地面。

对方人数较多，骏马飞驰，速度极快。蛇妖有些后悔，在这阴雨天，万一对方看不到自己，那岂不是化为马下泥？可惜她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手臂也抬不起来。算了。蛇妖心一横，横竖都是死，直接放弃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转瞬及至。

眼看黑暗中一群人策马而来，蛇妖心想：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

“什么人？”

领头之人突然大喝一声，旋即勒马。骏马嘶叫，前蹄高高昂起，御马之人勒紧缰绳，不仅稳住身形，还安抚住了烈马。一道闪电伴随雷劈下，震慑心神之际也映亮了黑暗中的一切。

蛇妖也看清了马上之人，竖瞳倒影出对方的面容。

一眼万年，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