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封了郡主后,何知沐便发现,有好多平常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世家小姐,近日都争先恐后地来拜访自己,一个个的差点把将军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起初何知沐并不知晓这是为何,但当了几年安平郡主,见惯了人间险恶,便也渐渐明白了这些趋炎附势。
十岁那年,她随母亲一同赴往宁王府为宁老王妃祝寿。
何玺与何辰在外打仗,没有三四个月回不来,而何羽又因为前些时日不好好完成课业,惹恼了西席先生,在府中闭门思过,所以老王妃的寿宴,只能她随母亲一起来了。
宁王府。
何知沐和杨月菀在众多宾客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何知沐看着一脸窘迫的杨月菀,忍不住开口:“阿娘,我尚且年幼,但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没见过世面?”
杨月菀欲哭无泪,她也不想如此啊,可是她从小就不习惯与生人接触,她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认识但不熟的人也不愿意多交流。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永远待在家里,有吃有喝,不用应付交际,最好一辈子都不出去。
如果不是何玺不在,她是断然不会来宁王府的。
“咦,阿娘,那是谁?”
何知沐拉了拉杨月菀的袖子,指着不远处跟在宁王妃身边的一个孩子问道。
那孩子衣着华贵,生得也是玲珑可爱,似玉一般珍贵,这般十一二岁的年纪,又是跟在宁王妃身边的,这偌大的宁王府找不出第二个了。
杨月菀道:“应该是宁王府的小世子,祁愿。”
何知沐盯着祁愿的脸出了神,忍不住惊叹:“好漂亮的世子小哥哥。”
正说着,宁王妃似是也瞧见了她们,笑盈盈地带着祁愿走了过来。
“参见王妃。”
宁王妃连忙扶杨月菀起身,道:“不必多礼,随意一些就好了。”
她可不敢让祁言在意的女人给自己下跪,那不得折寿啊?
宁王妃将自己身旁的祁愿往前推了推,看着何知沐道:“愿儿,这位是安平郡主。”
祁愿乖巧地笑了笑,他冲何知沐点点头:“郡主安好。”
没见过世面的何知沐有些手足无措,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也点了点头,回给了对方一个灿烂的笑:“世子小哥哥你好呀!”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见祁允的耳根有些红了。
何知沐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心想这小世子长得可真好看。
“阿娘,我想去找林枭。”
何知沐拉了拉杨月菀的衣角,杨月菀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去吧,丞相夫人应该带着他在这附近。”
得到应允后,何知沐蹦蹦跳跳地往宴会那边去了。
“听说陛下前些日子把六皇子给接回宫了?”
“六皇子?咱们陛下哪来的六皇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那六皇子的生母就是个低贱的宫婢,趁陛下醉酒爬了龙床。因为有了龙种,陛下封了她个位分。生下六皇子后,她竟去淑妃面前炫耀。淑妃只有大公主,这可一直是她的心结。”
“那之后呢?淑妃惩戒她了吗?”
“淑妃娘娘心地善良,怎会同一个贱婢计较?只是那贱婢不知悔改,竟想将淑妃推进水里,谁曾想,她自做自受,淑妃没推到,自己倒是掉进水里淹死了。”
这么厉害的吗?好刺激。
躲在树后听墙角的何知沐脸震惊,本来她只是想出来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林枭,结果却听见了这么炸裂的事。
“后来啊,听说那六皇子小小年纪就和他生母一样歹毒,多次对大公主出言不逊,淑妃担心六皇子和他生母一般品行恶劣,会伤害大公主,便去陛下面前闹了一番。淑妃是太后的族亲,大公主又体弱,经不起折腾,于是乎,陛下便以养病的名义将六皇子送出了宫外。”
“那怎么又回来了?”
“还不是大公主。那六皇子出宫不过两年,淑妃就病死了,陛下将大公主交于淳贵妃抚养。大公主心善,三年孝期一过,念着六皇子年纪尚小,不忍看他流落民间受苦,前些日子便去求陛下将六皇子接回宫来。陛下同意了,还命宁王将六皇子接到宁王府暂住,等宫中安排好了就接回去。这不,今日大公主就是趁着给宁老王妃祝寿来特地接六皇子回宫的。”
婉姐姐也来了啊。
何知沐感到挺意外的,祈墨婉身子弱,平日连房门都不出,之前哪怕是进宫也不一定能见到她,这个六皇子竟如此重要,居然能让祈墨婉亲自来接。
墙角听够了,何知沐打算去别处转转。
她在偌大的宁王府晃悠,不知怎地,竟迷路了。这里十分偏僻,再加上今日是宁老王妃的寿宴,众人都在前院,因此一路走来,何知沐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去死吧——”
“咚——”
何知沐愣了一瞬,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向声源的地方跑去。
果然,水面上还残留着大片的涟漪,只是行凶的人早已不见了。
何知沐想喊人,但人全部都在前院,就算喊来了,也根本来不及。
望着那逐渐平静的水面,何知沐纠结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随及,她从岸上一跃而下。
水下发丝凌乱,何知沐憋着气,努力睁开眼。水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抹白色播入她的视野,她拉住那只已经被水泡得冰凉的手,抱着他,奋力往岸上游去。
现在是寒冬,湖水冰冷刺骨,何知沐有些体力不支,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她将那人推上了岸。
傍晚时分,那男孩醒了。正当他疑惑自己怎么还没死时,他听见有一群人正快步向这边赶来。
“你确定看见郡主往这边来了吗?”开口的是宁老王妃。
一个婢女答道:“奴婢不敢糊弄老王妃。今日奴婢回来取东西时,恰巧看见了郡主往这边来,当时奴婢只当郡主在游玩便也没有过多在意。”
说着,众人已经来到了湖水附近。
那孩子瘦瘦小小的,又在角落里,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
湖边,杨月菀一眼就看见了何知沐的那件狐裘,她冲过去将衣服捡起来抱在怀中,急得声音都带了些哭腔:“这是卿卿的衣服!这件衣服是她阿爹特意为她射的白狐做的,她不可能扔在这里,她一定是出事了!”
丞相夫人王钰带着林枭上前宽慰她:“菀妹妹,别担心,卿卿她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杨月菀就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王钰赶紧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泪,柔声哄着,并嘱咐林枭一起去帮忙找。
前面闹成一团,男孩隐约记起,似乎确实有一个女孩跳下水救了他。可她好像没有爬上来。
想到这儿,他心中有些慌神,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跑了过去。
他跑到杨月菀面前时摔了一跤,杨月菀的脸上还布满泪痕,也愣愣地看着这个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衣服的孩子,问道:“你是?”
他站起来,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显得那么脆弱。
他道:“我知道郡主在哪儿。是郡主救了我。”
“什么?你知道?卿卿在哪儿?这是怎么回事?”一听到有何知沐的消息,杨月菀就又要激动得快哭了出来,还是王钰在一旁安抚着她的情绪。
那孩子道:“我失足落水,昏迷了过去,是郡主将我救了上来。但,我好像没看见郡主上来……”
听了这活,众人瞬间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宁王夫妇和宁老王妃被吓了个半死,若是圣上知晓安平郡主是在宁王府出的事,那圣上断然不会放过宁王府!
杨月菀哆嗦着,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她唤来一旁何府的侍卫,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下令道:“传我口令,何家暗卫全部出动寻找小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名侍卫有些犹豫:“夫人,全部的暗卫?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杨月菀直接将何玺交给自己的令牌甩在了他脸上。
她的神色中带了一丝愠怒,“将军说了,何家上下任凭我调遣。怎么,你是要违抗军令吗?”
那侍卫接过令牌,低头跪下:“属下不敢。”
杨月菀冷冷地看着他:“那就去找。找不到小姐,你就提首级来见我吧。”
那侍卫不敢耽搁,不过片刻,在暗处的何家暗卫便全现身来寻找何知沐了。
宁王也下令让人进水中找,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听见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
“卿卿!”一听说何知沐找到了,杨月菀立马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只见一个暗卫抱着浑身湿透了的何知沐从水中走上来,何知沐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杨月菀跑过去,又在何知沐面前停住了,她望着暗卫,好几次欲言又止,她始终不敢问出那个问题。
好在暗卫看穿了她的心思,他道:“夫人放心,小姐性命无禹。”
杨月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她赶忙接过何知沐,将她抱在怀中。
何知沐的身体冰凉,嘴唇被冻得发紫,单薄的身躯在杨月菀的怀中不住地颤抖。
暗卫道:“小姐很聪明,她为了防止自己体力不支彻底沉入水中,用衣带将自己的手高高地吊在了桥的柱子上。”
问言,杨月菀下意识地想要去看何知沐的手,果不其然,她的手腕处已经被勒出了青紫。
杨月菀抱着发颤的何知沐,转身对宁王等人道:“抱歉扰了老王妃的寿宴,今日实在是事发突然,如今小女已经找到,还请臣妇先带小女回府诊治,恕臣妇先行告退。”
宁王心道我哪敢拦皇帝的心上人,他笑着应下:“无碍,此事本就是宁王府招待不周,改天本王一定携人亲自登门赔罪。当务之急,是赶紧好好看看郡主的伤情。何夫人,慢走,不送。”
杨月菀没工夫跟他说客套话,她叫上暗卫,转身就出了宁王府,坐上了回将军府的马车,都不带犹豫的。
一些婢女忍不住议论道:“这个何夫人怎么如此不给王爷面子?”
有人答道:“这你懂什么,你问问整个大越,有谁敢对何夫人不敬的?那简直是等于和陛下对着干。”
一个婢女点点头:“是啊,陛下对这个何夫人情根深种,可奈何何夫人嫁给了别人。陛下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连带着连她女儿都被封了郡主。”
“唉,我们可没这么好的命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