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黎以州刚刚给员工开完会，他揉了揉肩膀，做了个收尾，“好了，剩下的部分先这样提交给金氏，两天之内与他们碰完修改意见，确定设计方案，我们就可以着手画图了”
“两天？”听到这个时间节点，丁睿小哥简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老大，你不是吧，与客户碰方案是我们整个工作流程中最繁琐的一道的，两天怎么碰得完，改得完啊，这种量级的项目，从前都是要空一周出来干的”
“就是啊，虽然大部分都已经确定了，只剩下一个结尾了……”洛云翻着手里的文件说道，“但是两天时间也太紧张了，两天之内的话，那估计得通宵了，老大，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啊？”
黎以州喝了口水，显然不想同他们解释这个问题，“知道我是老大，就照我说的话做，不要问什么原因，通宵就通宵，加班费我照样给，不要浪费时间了，大家开始干活”
他说两天，黎明工作室的灯就两天没有灭过。
负责这个项目的核心员工与他一起，吃在公司，住在公司，没有离开过半步。
不停的联系客户，不停的开会讨论，不停的修修改改，直到困到不行了才稍微打了个盹儿。
连公司里的吊兰似乎都因为疲倦耷拉下了脑袋。
但是好在，活干得还算顺利，在规定的时间之内，他们就和客户确定了全部的设计方案。
他们老大也没有太过狠毒，给公司全部的员工都放了一天的带薪假，可以回去好好的睡个觉。
黎以州在公司的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整个人都清醒多了。
他立刻给顾相宜发了个消息：结束了，我可以在家里休息两天，我马上回家，晚上想吃什么？我顺便把菜买了，好久没有给你做晚饭了吧。
顾相宜：不用了，你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我来准备晚饭就好了。
黎以州：你会做吗？不要再叫妈了，我上次就流鼻血了
顾相宜：我是不会做，但是我可以叫外卖啊，吃牛排好吗？而且，我有话和你说，很重要的话。
黎以州：好，吃什么都行……等我回去……
忙活了快大半个月，小区里湖边的垂柳都长长了不少，在晚风轻柔的抚摸下，一浪一浪的往湖心飘。
时间还不到八点，天上就有了星星。
黑色的奥迪弯过了人工湖，停进了车库。
黎以州刚下车就看见了站在家门口，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的女孩。
她披着海藻般的长发，穿着鹅黄色的长裙，兴奋的冲着他招了招手，“以州哥哥，回来了”
男人笑了笑，快步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头，“等很久了，饿了吧”
餐桌上的食物和那天晚上的一模一样，有红酒，有牛排，连外卖都是在同一家叫的。
他洗了个手，就坐下来开始吃饭了，“你是不知道啊，那个金总看着是好说话，实则难搞得很，光是设计方案就改了好几个版本了，把丁睿他们弄得叫苦连天的，不过好在是确定下来了，后面画图就没有那么麻烦了，你那个画展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我这两天有空，要不要陪你去看一下？”
他边吃饭边唠着家常，顾相宜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鼓起好大的勇气，才对要说的事情起了个头，“以州哥哥，我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生理期的时候吗？”
黎以州愣了一下，喝了口红酒，淡淡的笑了笑，“记得啊，当然记得”
那时候他已经上大学了，而她才是个初中生。
顾相宜的学校虽然离家里很近，但是顾爸爸和顾妈妈工作很忙，在家里的时间不多。
所以还是给她申请了学校的宿舍，这样一来，她想住校或者回家都可以，非常方便。
那段时间，黎以州因为做课外实践的课题也住在家里。
他还记得，那一天特别早，还不到六点钟，隔壁就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哗啦哗啦的水声，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几声嘤嘤嘤的啜泣与哽咽。
对面门都没有关，男孩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试探的张望着，叫着她的名字，“相宜，是你回来吗？相宜……”
“以州哥哥……”顾相宜泪眼婆娑的从洗手间里冲了出来，啜泣着拦腰抱住了他，“怎么办啊，我好像得了绝症，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我一直在流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我死了我爸我妈一定会非常伤心的，怎么办啊……我肯定是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蹲下身，耐心的摸了摸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别哭，别哭，怎么了？跟哥哥说，哪里不舒服？哥哥带你去医院，不会死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死啊，别害怕，都有哥哥在”
顾相宜啜泣着，哽咽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男孩回头看了看洗手间里泡在水里染着红色的内裤，又看了看她腿上顺着留下来的几丝殷红。
他立刻就明白了，脸颊都有点泛红了，淡淡的说，“这不是什么绝症，是我们家相宜长大了，乖乖在这儿别动，哥哥去给你买点东西，嗯？”
黎以州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卫生棉，双方的家长都不在，还顺便带了一位女店员过来，教她卫生棉的使用方法，科普了一些生理期的常识。
店员小姐姐走了以后，她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羞得脸都抬不起来，“我……我……我其实学过生理卫生课了……但是，但是就是太突然了，我……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你，你能不能把这件事情忘了，太丢脸了，你……你……不要记得了，好不好……”
男孩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好，不记得，不记得，我保证把这件事情忘了”
他说是忘了，却还是笑得花枝烂颤的。
顾相宜气得捏起拳头就揍他，“你还笑，你还笑，不许在笑了”
想起来当时，黎以州到现在还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怎么了？不是说要让我忘记这件事吗？怎么又突然提起来？”
“我就是想说，以州哥哥真的特别好，这个世界上哪怕是亲兄妹，都没有以州哥哥这么好了，所以以州哥哥从来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和我爸爸妈妈一样，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我也一直以为，三年前，你选择和我结婚，只是为了保护我，就像哥哥保护妹妹一样”
话说到这里，黎以州止住了笑容，放下了手里的餐具，静静的喝了口红酒。
顾相宜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很重要，所以我上大学的时候交了男朋友，就想带给你看，就像是想要得到哥哥的认可一样，但是我知道的，这种感觉和爱情是不一样的”
“我在书上看的，在电视剧里看的，也亲身感受过的，爱上一个人真的会有山盟海誓，天荒地老，也是真的想与他四处流浪，去所有想去的地方，看所有想看的风景，以州哥哥，你那天和我说，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很喜欢我，也等了我很久很久，我感谢并愧对你这份感情”
“我，我必须得告诉你……我只是习惯了你的存在，就像我习惯了我爸妈的存在一样，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的，我并不爱你，只是向泽走了，没有半点音讯，我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很害怕，很低落，我情绪很不好，我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江湖，我，我，我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我……”
“以州哥哥，我不知道爱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肯定应该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也肯定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你做了所有的事情，我除了感动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以州哥哥，向泽回来以后，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们……我们……我们还是离婚吧”
她终于把这两个字又一次说出了口，只敢偷偷的看了他一眼。
只见对面的男人，沉着脸，一言不发，淡淡的拿起了红酒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了。
顾相宜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知道是我对你不起，和你结婚之后我没有工作过一天，没有赚过一分钱，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你给我的一百万，我会给你打一张欠条，以后我工作了，挣了钱就还给你，没有了我，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很幸福的”
他没有打断过她一次，静静的坐在这里听完了她所有的话。
他很想抽根烟，但还是忍了下来。
见他一直不说话，她就又看了他一眼，补了一句，“又或者，以州哥哥，你可以提出一点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满足你，爸妈那边我去解释，保证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的”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倒了杯红酒，终于开了口。
可说的，却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这牛排好难吃啊，吃两次了，一次比一次难吃，以后我再也不吃牛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