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红酒都喝完了，静静的看着她，“相宜，你知道今天晚上我有多开心吗？比我们结婚的时候还要开心，因为，今天晚上，是你第一次在家门口等我下班回家”

黎以州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又看了看她光秃秃的手指，更显悲伤了，“我一直都以为你是怕影响拿画笔，所以才不肯戴婚戒，原来是我错了，我这种拿尺子画建筑设计图的人都没有影响到，更何况你是画风景人物画的”

“你从小到大，二十几年了，我陪了你二十几年了，就比不过他出现的那么几年，你说你不爱我，可是这三年我们一样过得很和谐，你没有提过一次，现在他回来了，你就要走，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好？我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好了？他差点把你害死了，你忘记了吗？”

“呵呵呵呵呵……”黎以州自嘲着冷笑了几声，“是我忘记了，是我把你教成这样的，乖乖巧巧，一哄就好”

“可是，我没有让你对别的男人也这样！”黎以州红着眼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们发过誓的顾相宜，生老病死，不弃不离，我也说过了，我们可以从谈恋爱开始，从头再来过，我还说过了不允许再提离婚，绝对不允许！你要补偿我是吧，可以啊，那你就先把这三年欠我的，统统还给我！”

他像一头凶狠的野兽将她扑在了沙发上，男人的气息包裹着她几乎窒息。

他按着爪子底下的猎物，粗暴的侵略，攻城略地。

恨不得将她的每一滴血都喝干净，每一根骨头都拆出来看看。

顾相宜吓坏了，连连后退，一直都在哭闹，“以州哥哥，不要，不要，以州哥哥……”

三年前那些可怕的画面在脑子里轮番上演，她呼喊着，挣扎着，眼睛都红肿了。

可此时此刻，她的眼泪，她的可怜，只会让他凭添□□。

他重重的钳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不要？方才不是说让我提条件吗？方才不是说只要你能做到，你都能满足我吗？嗯？这是你欠我的，顾相宜！你是我的！顾相宜！”

果然，他这么说，她就不反抗了，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挣扎，就乖乖巧巧的躺着。

他带着满腔怒火，力气很大，她咬着牙齿，一点声音都没有出。

过了很久很久，身下的小人脸色惨白，嘴唇都咬出了血，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黎以州这猜慌了神，“相宜……相宜……醒醒啊……相宜……”

他低了低头，看见了大片大片鲜红的血不断的往外溢。

理智回来了些许，他着急忙慌的拿自己的外套将她裹了起来，抱着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大街上车水马龙，五颜六色的霓虹晃得人心烦意乱。

黎以州踩着油门，连闯了三个红灯，车都没在医院门口停稳，抱着她火急火燎的冲进了急诊室。

同三年前一样，男人的脚步被急诊室外那道白色的帘子和护士冰冷的话挡住了，“家属在外面等候”

他清楚的看到了，她在流血，一直在流血，血染透了他的外套，也染红了医院的白床单。

黎以州砸了下墙，心烦意乱的在急诊室外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约摸五六分钟过后，医生出来了，他立马迎了上去。

他还什么都没问，这大夫就鄙视了他一眼，“你是她老公吧，这么晚这个样子过来，想想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节制！这么个小姑娘，你也不心疼！”

“你先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又看了他一眼，“黄体破裂，这问题可大可小，需要立刻转去妇科，挂完这瓶水如果血还没有止住，就得安排腹腔镜手术，就算止住了血，也得再观察个两三天，以免出现别的问题”

黎以州靠着医院的墙壁，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病房的墙壁是白的，床单是白的，被子是白的，窗帘也是白的，干净到没有杂质的白。

这种白也总是会和冰冷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尤其是这根长长的，消失在被子褶皱处的输液管。

床上的女孩眼眸轻合，面色惨白，像着一层死灰。

就像一只手伸入了他的胸膛，牢牢的揪住了他的心脏，撕扯着疼。

他就在这里坐着，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值班的护士见他脸色也不是很好，好意提醒了一句，“先生，这个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她应该会睡到明天上午的，看您也应该好几天没合眼了，要不要先休息会儿啊？”

他就像是没有听到，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就坐在这里，一直看着她，看着她。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响着，月亮爬到了窗外，悄悄的探出了一个脑袋，清风轻轻微微掀开了窗帘的衣角，似乎都想偷偷的听听他在想些什么。

可是听不到啊，听不到，他紧缩的眉头，怎么都散不开。

医疗架上的输液瓶见了底，黎以州立刻叫来了值班的大夫。

还好，还好血已经止住了，医生说，是药三分毒，尤其是年纪还这么小的女孩，不宜用什么妇科方面的药，会对以后的生育产生影响，只要不出血了，身体就会进入自愈模式。

应该两三天就会好，在医院里观察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已经凌晨三四点了，天马上就要亮了，她还是躺在病床上，他也还是坐在病床边。

月亮爬过窗棂，早已经落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微风掀动着窗帘，也掀动这垂在床边的床单，吹散了满房间的消毒水味，连垂在女孩肩头的发丝都微微带动了几根。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向泽的名字。

黎以州扭头看了一眼，没有接。

他不接，他就一直打，一直打，手机就一直响，一直响……

直到半个小时过后，手机铃声终于停了，但屏幕上跳出来了一条信息。

相宜，怎么昨天都不回我的消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不回我，我会很担心的，你接一下电话，至少让我知道你还平安，相宜，今天上午我还会去找你的，黎以州要是为难你，你就告诉我。

也许是看到了“还”这个字，黎以州终究是没有忍住，拿起了她的手机。

他们之间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在见鹿那天晚上发的。

只有一句话：我回来了，我的小画家，想立刻就见到你，我在见鹿，过来陪我吃晚饭。

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有这一句话，她就丢开了原本为自己准备的一切，跑到了向泽的身边。

然后向泽就在解释，不停的解释。

三年前，他是怎么被父亲带回了家，关在家里，他又是怎么为了她和父亲吵架。

再然后，他就在问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问她，什么时候和自己离婚，什么时候回到他身边，什么时候丢下未城的一切和他远走高飞，去过自由自在，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细数了他们的曾经，邂逅在学校枯黄的银杏树下，他们一起吃学校超市里卖的芒果糯米糍，大晚上一起拿手电照躲在小树林里的小情侣，被追得满校园跑。

他们一起去弱水湖看荷叶，一起去游乐场坐摩天轮……

还有照片，各种各样的照片，那枚狗尾巴草做的戒指，校门口孔老夫子的身旁，还有各种旅游景点略显亲密暧昧的合照，她在笑，笑得像是春日里的暖阳。

他似乎又想到曾经了，在机场门口第一次见到他们。

她兴致勃勃的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以州哥哥，这是我的同学，也是我交的男朋友，叫向泽，是不是很帅啊？”

也还记得，他和他们在见鹿吃的第一顿饭。

向泽会记得她爱吃的菜，也会记得她爱吃的甜品，她也会记得向泽长了口腔溃疡，不能吃辣。

可是那顿饭于他来说，所有的菜都像是没有放盐，味同嚼蜡。

他们聊了很多，但他好像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笑得很灿烂，特别开心，也只记得，自己咬碎了牙齿，留下了那一句话，“相宜可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要好好照顾她”

后来，后来他就刻意的同她保持距离了。

他害怕离得太近，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给她莫名其妙的困扰。

更加害怕从她哪里听到许许多多他们日常相处的幸福细节，让自己不舒服。

可是他有想象力啊，做设计的人，想象力都是比天还大的人。

不让眼睛看到，脑子里能想到的就更充分，更离谱。

他们会一起去好玩的地方，一起吃好吃的东西，他们会牵手，拥抱，亲吻，他们下雨天的时候只会撑同一把伞，还会互相喂对方吃冰淇淋……甚至还会……

那段日子，那些画面每一个深夜里像刀子一样一遍一遍往的往骨头上刻。

他工作，拼命的工作，努力的逼着自己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但她就住在他对面，总有时候能看到他送她回来，听到她在电话里撒娇。

那些日子，每一个夜晚辗转难眠，烟草从来都没有断过，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疼痛与苦涩。

可，可无数次的想象，都比不过这一张张合照来得刺激猛烈。

尤其是最后的最后，她和向泽，信誓旦旦的承诺了，她会和自己离婚，离婚，离婚……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子，剜进了他的眼睛，捅进了他的皮肉。

我才是那个第三者，对吗？三年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要不是三年前，向泽突然消失了，我甚至连配偶这个合法的身份都得不到。

黎以州红了眼尾，正想把手机放回去，里面就又跳出来了一条消息。

是青岚发过来的：相宜，昨天晚上怎么样了？你不是决定了昨晚要和黎以州说离婚吗？怎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黎以州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男人哽咽了一下，打出去了一行字：我是黎以州，她现在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