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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心中都压着气，坐在了餐桌边吃饭，谁也没有先妥协投降。
李光芒低头扒拉菜，张至森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
平静了之后，张至森这才开口说话，这次他要把关于应真应敏的部分和盘托出。
“应敏的案子出了一些问题，刚刚季老师说话你也听到了，就当是看到季老师的面子上，我也要全力以赴。”
他将汤盛在李光芒碗里，耐心解释道：“光芒，正如你说的，看在她姐姐应真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与她计较，这是我欠他们应家的，我永远记得应真对我的恩情。”
“你确定是只有恩情吗？”光芒情绪也稳定了下来，静静地听张至森讲这番话。
“光芒，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我与应真的人生关联已经过去，过去几年里我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我心中的小盒子里，没有人能打开，也没有人迫使我丢掉这个盒子，可是今天，我要尘封掉这个盒子，那是珍贵的，我一生都永远不会也不愿再重来的时刻。接下来，我只想与你好好的，创造出只属于你我的珍贵的藏宝箱。”
李光芒低着头，看着温馨灯光下照耀下碗里静止热气腾腾的肉，她也只是想拥有那样珍贵的时刻，连他说起应真的语气和腔调，都温柔地让她嫉妒。
“好吧。”
“所以，我能不能提一个简单的小要求。”
“什么？”
“我发誓，我将用我全部的真心对你好，我们往前看好吗？”
李光芒见张至森头一次这样难得的坦诚，她点了点头，说了声：“好，我相信你。”
虽然答应了他，但她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应真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还是一个无解的没法不去看的话题，他会像对待应真那样对待她吗？他全部的心，不是已经割掉了一半埋藏起来了吗。
见他脸色缓和几分，她也不愿意在挑起事端，只好闷头吃饭。
吃到一半，她还是没忍住：“应真是应真，我答应你，从此之后我不会在提起，但是应敏做错了事情，我不能忍受，不论她是应真的妹妹还是你所谓的报答，我会用我的方式让她服气。”
张至森叹了一口气，好像走了一场循坏，她又走进了这个死胡同里。
“我说了，应敏不是有意的，你怎么偏偏要计较这件事情呢？”
李光芒没有了刚才的火气，平静说道：“无论有意无意，她做得不对就是不对，你这样一味地纵容让她觉得她可以这样做，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也说她不是小孩子了，我就不必再苛责她了。”
李光芒疑惑，这是他们第一次对一件事出现如此大的分歧。
张至森看还未说服李光芒，继续说：“光芒，你还小，是个人都会犯错的，我不喜欢你这样抓住别人的错误不放，难道我们应该对她赶尽杀绝吗？教育她？针对她？我只是想让事情尽快过去。”
“苛责？抓住别人的错误不放？”李光芒又被气到了，她的心情从气氛转至震惊，程度不亚于听到应敏说她虚伪假惺惺，他们怎么能这么看自己，难道就是因为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她难以接受。
“我觉得你的苛责程度不低于我，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当面指出别人的错误。”她放下了筷子，不愿意和张至森再沟通。
张至森见状，明白说下去就是争吵了，他重新将筷子塞在李光芒手里，安慰她：“行了，先吃饭吧，不说这件事了。”
李光芒七窍的气孔被张至森一句话堵住了，她不喜欢他这样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正确的做法，凭什么他愿意说就说了，他惹恼了就想息事宁人了？
“我不吃，我回家了。”
张至森放下筷子，拽着她将她牢牢按在座位上，笑着说：“不许走，吃完了再走。”
李光芒挣脱开，她现在想撒泼打滚肆意发疯，说道：“这不是因为应敏，就算今天是李佑偷的，我也会报警抓他，这是正确与否的问题，我不喜欢就这样算了。”
张至森不明白她此时为什么会提到李佑，心里不快提到：“然后呢？报警之后立案吗？把李佑抓进去，你心里就舒服了。”
“李佑根本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张至森放下了筷子，他压着火，语气倒是软了下来：“好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哼，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生气了？”她根本不接受他的道歉。
“我生气了吗？”张至森轻轻捏了捏李光芒的下巴，眼里没有笑意。
李光芒打掉了张至森的手，她不喜欢他这样，仿佛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时候会扬起一边的眉毛，眼神向下看，看起来是一种轻蔑的嘲讽。”
“是吗？那我生什么气了？”张至森起身去了厨房盛汤。
“你是在气我自作主张，不应该替你做决定。”
张至森端着碗的手顿了顿，她说得是，他是不喜欢她这样越界，替他决定东西的去留，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李光芒支配。
至少现在，拥有决定表去留的权力，是他，不是她，她的话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他有些震惊，也有了一些被猜中心事的不舒服。
“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李光芒冷哼了一声，表示不相信，要是真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他们倒不必引发如此激烈的争吵了。
这时张至森将汤端了上来，是一碗解腻的苦瓜排骨汤：“行了，看在我这么辛苦做饭的份上，您就屈尊吃吃吧。”
李光芒还在生气，但她还是坐了下来，狠狠咬了一口碗里的苦瓜，没有比她现在心情更苦更难受的了。
“明天是周末，我们去逛街吧。”张至森将汤放在李光芒面前，赶快换了话题，准备将功补过。
“不去。”她最近忙得飞起了，恨不得24小时全天待命，哪有心情逛街，“再说了，你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送人东西这一种吗？”她咬了一口排骨，狠狠地，像是把张至森咬进嘴里。
“当然不是，关键是你喜欢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回家，想睡觉。”
“那就在这里睡吧，我又新买了一套睡衣。”
“我不，我要回家睡觉。”
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用拒绝的口气与他较劲。
“好吧，那把我也带回家，可以吗？”
“我舍友说，禁止带男人回去住。”
张至森碰了一鼻子灰，又说：“那我们一起看电影吧，就当陪陪我吧，好吗？”他俯身在他耳边亲吻，乞求取得她的原谅。
他几乎是求饶了，难道这样她还不给台阶下吗？
“好吧。”她咕哝喝下了一碗汤，至少这碗汤还能让她心满意足。
吃过饭后，张至森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收拾完毕后将李光芒推至客厅，天已入冬，有冷风从窗外跑来，他调解好室内温度，又拿了条厚厚的毯子盖在了她腿上。
两人就这样窝着看电影。
“这个吗？”李光芒抬眼一看，他点到了《爱乐之城》，停了下来。
“嗯可以。”
依旧是她趴在他腿上，他靠着椅背，两人保持着这个舒适的姿势看电影。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耳朵，又轻咬了一下，她仰着头看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他拨弄着她的黑发，笑了笑说：“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刚刚明明说，我还小。”
张至森叹了口气，指着屏幕说：“电影开始了。”
她翻了个身，面庞朝向他的腰腹气鼓鼓地说：“我看过了。”
张至森也没了兴致，拿起桌上的手机，随意翻了翻，他没有跟年下者谈过恋爱，以往他们就事论事速战速决，很少有这么重的情绪，导致他对于爱人的忍耐力降低了不少，比如此刻，他就想把还在较真的李光芒扔出去。
他不懂，她怎么可以就着这个问题抒发引申那么长时间。
“那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什么也不做吧。”他赌气着说道。
“别动，我听到了你肚子在说话了。”李光芒双手紧紧怀抱住他，想一条长蛇在他腰部盘旋，听到他问，“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说，你想把我扔出去。”
“？你怎么知道的？”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看着还在愤怒的他，生气地咬在他的唇上，假意恶狠狠地说：“我会腹语术，你偷偷说我的坏话，我都知道。”
张至森拖住她的身子，将她轻放在沙发上，挠着她的腹部，她终于笑了。
“巧了，我恰好也会一些秘术，能听到你心里的声音。”
“那你现在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他趴在她身上，耐心自然地亲吻着她的唇，自上而下。
“怎么办？我听到你在骂我。”
“不，我从来不骂人。”
“好吧，那是我听错了。”
他用单手抱起她，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对不起，光芒。”
“怎么又道歉？”
“为今天我们的争吵。”也为了刚刚想把她扔出去的心情。
他讨厌吵架，讨厌和她起冲突，讨厌在争吵中不断出现的厌恶和烦躁的情绪，他不想和李光芒这样。
“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好吗？”
她从他身上爬起，不理解：“为什么不吵，吵架是增进感情的磨合剂，是沟通，要不然我怎么了解你呢？”
她也不喜欢吵架，她只是喜欢battle赢了的感觉。
今天的争吵，她还没原谅他呢，他别想逃避到底蒙混过关。
“你确定要和我吵架吗？”他忽然笑着说。
李光芒坐起来，看着他眼中里立刻露出咄咄逼人的光，警觉笑着问：“你是哪个辩论队的？”
“飞虎队。”
“啊！还是师兄，失敬失敬！”
她在他身上翻来翻去，一会坐着一会躺着，又抓住他细长的手看来看去，终于将吵架这回事抛至脑后了：“我们哪天回学校转转吧，我想吃学校巷子里那家面了。”
“行，那不吵了？”
“嗯嗯，不吵了，今天累了，改天。”
“好，那我们看电影吧。”
他们终于决定暂时休战，正准备看电影时，李光芒不远处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跑去接，一看，是宋可宁。
“光芒，晚上过来加班，下周我们要做最后的准备了。”
“好的，宋律，我马上过去。”
刚好起来的气氛被打破，李光芒挂掉电话，看着失落的张至森说道：“没办法，我要去工作了，你别等我了。”
“没事，你去吧。”他肩部耸起，故作轻松地说道。
李光芒刚想说好，感官却被冷风袭击，她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张至森紧张地起身，朝她走去。
她用手势表示暂停，终于终于，一声憋了很久的“阿嚏”打了出来，舒适通畅。
“好了，我走了，拜拜，你别等我了，我今晚对面睡。”
张至森倚在玄关的墙边，表情不悦，过去抱她：“不行，我一个人睡不着。”
“嗯？”李光芒眉宇松动，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撒娇倍感不适：“估计要到凌晨。”
“好吧，那你回来告诉我一声。”
李光芒抓起衣裳朝外走去，快要走出去了她又返回来问：“你们最近不是接了个大case。”
“嗯对。”
“那，你怎么不加班，天天回家做饭？”
张至森哈哈笑了，用宽大柔软的毯子去包裹李光芒，冲她眨眨眼：“不想当厨师的律师不是好男朋友。”
李光芒切了一声，他哪里能体会到她们打工人的苦。
“那我走了。”
“嗯，衣服穿好，走路不要看手机。”
“好了拜托！我是个成年人了！”
说着她冲着身后的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只身冲进了电梯里，开始今晚的工作。
一进公司，整个办公室灯火通明地忙碌着，快要年末，各部门都在忙着总结创效，宋可宁她们自然也不例外，李光芒将包放在了工位上，转眼一看，宋可宁已经在办公室忙碌着了。
半个小时后，她将整理了几天的资料交给了宋可宁：“宋律，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宋可宁将她递来的文件放下了，说着“唉，法院现在还没通知，估计要等到年后了，你有什么思路？”
李光芒又打了一声喷嚏，眼神疲惫，她熬了几天，看完了案卷，发现了几个疑点。
“宋律，一个就是我那天提出的声音问题，如果邻居可以出庭作证的话，我想用此作为疑点排除非法证据，而且从警察现场勘察、尸检报告来看，都指向了被害人先动手，何霞如果有故意杀人的动机，她不可能没有反抗。
宋可宁点了点头：“但这也只是一种假设，我们要找到完整的证据链。”
“我明白。”
李光芒看着满桌上堆放的证据清单，叹了口气：“他们家里要是装摄像头就好了。”
“这个你那天查看现场了吗？”
“看过了，没有。”
“行，我们过两天还得去村里多跑几趟，辛苦了。”
听宋可宁这样说，李光芒顿时有了劲头，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宋律师。”
宋可宁明白，她看着李光芒神情憔悴，眼中还有些通红，犹豫了半天，解释道：“光芒，今天应敏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李光芒没想过宋可宁会顾及她的心情，心里有些小小感激。
“好了，出去干活，一会把辩护思路写好我看看。”
李光芒出去忙工作，她舒了一口气，按照今日工作量，她今晚估计得熬至深夜了。
冬季深夜的办公室如同一个巨大的莹白色方形壳子，她抽掉一张面巾纸，擦了擦不通透的鼻子，又来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今年的冬天提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