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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光芒醒来，看到张至森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她脑袋晕晕，昏昏沉沉地窝在床上，眼神呆滞地看着远方。
她没断片，记得自己昨夜里睡前说过的话，她倒是宁愿她断片了，也不用一醒来就心事重重的。
张至森看着迷惘的她，走过来问：“醒了？”
“嗯。”
“先去洗个澡，宝贝。”
她看到笑意从他眼睛里跑了出来，平日称呼也变了。
“困。”
“我帮你？”
“不用。”
说着她掀开了被子，赤脚走下床，走至卫生间，开始洗漱。
张至森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李光芒，好像要把悬而未决的事情敲定下来。
李光芒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要说什么，边刷牙边给了他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阿芒，我不着急，等过了时间之后，我和妈妈去家里提亲，我们请妈妈们吃饭选好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嗯。”
她漱了口，吐掉泡沫，看着镜子里她的模样，与两年前刚认识他时变了许多，眼睛里不再带着那种刚入社会的单纯和愚蠢，也不再用那种事事冒头的傻乎乎冲劲了。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张至森，觉得他也与当初相识的不一样了，他眼睛里总是透着疲惫，好像老了一些。
他们要结婚了吗？她再次扪心自问。
张至森还没走，依靠在门口，等李光芒回答。
她转过身来，看着张至森：“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张至森心里一沉。
“结婚后我不想生孩子，你也知道了，我好不容易在新城留下，积累了一点点资源人脉，要是过一年半载地就要孩子，我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嗯。”
换到张至森琢磨其中意味。
“而且我也没法保障，我有时间照顾孩子。”
“我妈可以帮我们看孩子的。”
张至森解释道，他心想这个倒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大不了请个月嫂也可以。
“阿森，你妈妈还有店要照顾呢，我不能那样麻烦她，再说了妈妈年龄大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不能让她吃这样的苦。”
“所以，你是担心没有人照顾不想生孩子啊？”
李光芒沉默着，停了许久，摇了摇头说：“我是自己不想生。”
与他结婚已经是她能做出最大的妥协和让步，她不能讲全部的她抛出去，那样她会窒息。
“好。”
张至森很平静地接收了这个消息，他的心情跌入谷底，像潜水员潜入从未见到的深海里，他有一种绝望的感觉，她竟然不愿意为他生个孩子。
卫生间的门微微打开，她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张至森缓慢移动至客厅的身影，有些无奈，有些落寞，明明前一秒钟他还兴奋着，可是这一秒钟，他的背影让她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不一会儿，李光芒洗完澡出来了，她看到张至森还坐在那里，看着手机，她收拾完毕后坐在了他身旁，擦拭着头发。
“想什么呢？”
“没事，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我中午有个客户要去见啦，就不在家里吃了。”
“今天周六唉。”
李光芒做实习律师的时候没周六日，现在当然也没有了。
见他还不高兴，她捏了捏他的手，在他额头上吻了吻，起身去衣帽间换衣化妆。
张至森摊开手，握着刚刚被她捏过的地方，想了半天，怔了半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光芒。”
“嗯？”
李光芒回头看了看张至森，看着他痛苦的脸浮现出一种假装出来的表情，那种表情在逼着他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光芒，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不打算生小孩的话，那我觉得我们还是没有必要再这样下去了。”
他是传统的人，他渴望家庭，他心里觉得他们没有未来很可惜。
李光芒像一块巨石，哐当地立在原地，她明白了张至森的意思，他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
张至森继续说：“我一直在等你，昨天我以为我等到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和悲伤，李光芒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从他的话语中传递出的冷意劈头盖脸地浇在她身上，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只听他继续说下去，声音平静地像一条毫无波澜的心电图。
“但是，你好像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地把自己交给我，你是对我不放心吗？”
“怎么会？”李光芒笑着，她的笑僵在脸上，她不知道张至森为何说起这个，她已经那样去爱他了。
张至森眉头微微皱着，手里不停地按动着那只已经褪色的打火机，他转过脸，看着李光芒，那眼光里有深深地不舍和眷恋，还有一丝无法后退的决绝。
他声音冷淡，说着：“我爱你光芒，我希望与你组建属于我们的小家庭，过着最最传统最最幸福的平凡生活，我自觉这种想法没有错，我能保障你和孩子将来的生活质量，而且只会比现在更好，所以你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的？李光芒被他掷地有声的质问搞得晕头转向，他怎么突然变了模样。
关于他们的关系她没想太多，她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但是他这样的质问让她心里发颤，畏惧下一秒有可能发生的冲突事件。
他用打火机敲在坚硬的大理石桌面上，像训斥小学生一般，话语铿锵有力，再发问了一遍：“你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绝望，听到了他们那些甜蜜日常包裹下的真实模样。
他怎么会这个样子了？两年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至森，你也喝酒了吗？”
他痛恨她这样转移话题，痛恨她将他推至幸福的顶端又将他抛弃，他觉得很痛苦。
“我没有喝酒。”
“那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难道我不生孩子我们就没有未来了吗？”
话音落下，空气是死一般的寂静，在那寂静声中，李光芒明白了一切，那寂静真伤人。
“是吗？”轮到她质问他。
“你怎么颠倒次序？是我，希望能与、你、有个孩子。”
李光芒长发还未完全干，她一直揪着黏湿的头发，看着落下的水珠掉落在地板上，觉得浑身冰冷。
希望是她，不就等于最好是她，最好是她，不就是不是她也可以吗？
他继续解释道：“我已经30好几了，我希望自己的身份能有所转变，我希望我的身上能扛起家庭的责任，我希望我是丈夫，父亲，我渴望那些。”
“再者，两年前你虽然说了好，但我一直在等着你真心同意的这天，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
“你做得很好，如果说你做得所有都是为这一刻的话，那我无话可说。”她回答道。
说完李光芒只觉五雷轰顶，像上当受骗一般地绝望，原来他这两年多来的无微不至就是为了这个？
她发现了事实的真相了，惊讶极了，她以为的是他真的爱她，考虑与她有个未来，或者就一直这样也挺好，他们都自在轻松，没想到，她在他心里，是这样的。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那意思就是，如果我不答应，你打算跟别人生孩子？”
张至森没有回答，李光芒的心慢慢变冷，她还以为谈判顺利，妥协到位，事情解决，没想到最后输的还是她。
他沉默着，也就是说对此表示同意。
李光芒冷笑了一声，接着怒吼道：“那抱歉，是我耽误你与别人生孩子的进度了，如果你早两年告诉我，我也不至于将青春浪费在你的身上！”
张至森脸色变得很凶，面对李光芒的伤人话，他予以回击：“我也同样付出了的！我的爱！我的关心！我的在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为什么总将我想的这样坏！为什么？！”
李光芒被他吓坏了，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吼叫。
“我没有。”她蹲下来，看着地面上哒哒落下的水珠，无力地趴在地面上，就像此刻无力的自己。
她甚至想过与他白头到老的，只不过，这样的幸福也是有条件的。
张至森不愿再说下去，也不愿再待下去，他觉得再多一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要分崩离析。
“你先收拾吧，早饭我给你留着了，热好就行，我出去办个事。”
他说完就冲向了门口，甩着大步，关上了门。
李光芒没有哭，她盯着那落下的水珠许久，直至那消失不见，她觉得，他们之间最重要的东西也好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