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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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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边柏青不经意间就流露出那种倦倦的不耐烦。

偶尔,会盯着一个地方游离。

问他,他总是笑着说没事。

他不是朝女人发泄情绪的人。

更不爱喃喃负面。

天气也不太平,早上,余津津下楼吃饭,闻见烘焙的味道,满屋子绕着甜蜜。

却见窗子外面边柏青站在门厅廊柱下,望着黑压压的天,出神半天。

望着他的背影,她悄悄挪步出来。

空气里飘着丝丝微微的潮湿。

有关下雨,总是负面的记忆,余津津的心绪也不太好。

看到他白净的脖子拔着、望向灰云滚滚的天,像只追逐向天的泣歌白天鹅。

望着他,她怔了怔,不知怎的,心中微痛。

想吻他因为她,胸口处添的两道疤。

石头留下的一道,和······薛死人划伤的那道。

她踱到他旁边,贴他站着。

他姿势依旧,手背却往她这边蹭了一下,微微笑了,转头,与她对视,蜷指,握住了她的手。

“吃早饭了吗?”

边柏青很会关心人。

心情明明一般,语气却是轻巧的。

余津津也很关心他,伸手,捏着他的指节,往上,攥住他的手腕,摇一摇。

长节、削实的手腕,性格坚如铁的你,怎么了?……

她不热闹的时候,比他更无法煽情,声音有点沉:

“你呢?又是空腹黑咖?”

“是。”

为表领情她的关心,他回答时,挑了下一侧的眉梢。

“多少吃点吧。阿姨烤了热的可颂。我给你拿一只,好不好?”

他们家人之间说话,喜欢用征询的语气——“好不好?”

余津津住久了,潜移默化受了影响。

“吃不下。”

边柏青攥攥余津津的手,忽然举起她的手掌,观察了几秒,很是惊异:

“你手这么小。”

余津津笑:

“是你手大,对比的。你高,按照比例长,手就大。你跟老裁缝说我腰,只有这么一点点,他还笑话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她夸张比划一下当初他朝老裁缝的手势,逗他高兴。

边柏青顺着她的话,回忆了一下,笑了,伸手掌在她腰上,横量,忖一忖,又是一阵惊异:

“我手指抻直,你腰也只有这么宽。太细了不行,你要多吃,对自己好。”

他突然想起来问,垂偏过脸:

“你吃早饭了没有?”

你不吃,我也没有心思。

见你在外面孤独站着,担心,出来看看。

余津津还没回答,边柏青已看出她的迟疑,拖着她的手,一起到了餐厅,陪她一起吃饭。

明明是早上,屋里开着灯,电火通明,眼中错觉是晚上。

生物钟出现生理紊乱,像大狗的毛被倒捋了一把,毛糟糟的令人烦躁。

余津津浑身的不舒适。

潮闷低压的空气,令人食不下咽。

余津津见边柏青并没有食欲,而是多喝了杯黑咖。

显然是为了陪她在餐厅。

她不忍,使劲咽下也没胃口的早餐,催他上车走了。

到了报社,余津津还没坐稳,小唐敲门,像怕被谁发现行踪似的,蹑手蹑脚到余津津办公桌前。

余津津不喜欢不大方的样子,皱眉,连胃袋都皱得发紧。

没嚼碎的面包混着咖啡液,要从嗓子眼翻到办公桌上。

她不舒适,立刻想到边柏青,他什么都没吃,加上心情不好,会不会也这样难受……

小唐鬼鬼祟祟掏出一封信,遮着嘴: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跳楼的那女人吗?就二战考研没考上的那个。”

余津津盯着小唐手里的信,不肯定、不否定:

“有事说事。”

“前段时间,警察不是来找你调查情况吗?问谁接的那女孩的电话。她居然还写了封信,寄到报社了,大办公室收的,没写具体谁收,一直扔在那,刚才我拆了,才知道她死前还来过第二通电话。”

警察来了解情况时,并没提到第二通电话,那么,很可能,去世女人没用她自己的手机。

因为事实证据确认清晰,女人属于自戕,加上家属嫌不名誉,所以这种节外生枝的东西,压根不会有人关心。

余津津一边心底分析,一边见小唐舔手指拆信,拒绝接信:

“你是不是要戴上手套,保留指纹,转交警察?万一需要存证呢。”

——她总觉得那女孩太可惜,太可惜,太可惜!

小唐顿住动作,愣了:

“我都······我都捻了好几遍了!”

吓结巴了:

“有她指纹,也叫我吐沫星子盖住了。”

毕竟都是年轻女孩,也不知道人家警察具体怎么破案的,就是看的电视上的片断。

余津津和小唐因为彼此的笨拙郑重,忽然相视,笑喷了。

余津津把脸贴在桌面上,眨眨眼,哑着嗓子:

“我们在谈论去世的人,是不是不应该笑啊。”

这么一说,心头发酸。

小唐又是一愣,作势拍余津津一下:

“你别老这样一惊一乍吓唬我!本来我只是好奇,你别这个表情!”

小唐一下扔了信封,拍拍手,望着空中,跟空气里藏着看不到的人似的:

“别找我!后来那通电话,不是我接的!信里说,是个老女人接的,骂了她一通。”

余津津不解,困惑地抬起头:

“老女人?谁?为什么要骂电话里的陌生人?”

小唐指指信封:

“你自己拆开看,她头一回打电话来,你接了,她还想找你聊聊,又来了一通电话,不知道叫谁接了,骂她在家不上班考研,花父母钱是自私自利,啃老废物,把她骂的一无是处,女孩想不开,写了封信,说不是这样的,她很痛苦。信寄出,没过几天,她就跳楼了。你自己看,很详细,写了一厚沓子,简直是跟接电话老女人的自白书。快把上小学时她妈揍她的屁事都交代干净了。”

屁事?

小唐,你不是年轻女孩吗?

你自己不也困扰着□□和事业上的毫无进展吗?

不也常说父母催逼的急切,家里难住下去了吗?

余津津心底侧写出那个女孩大致的家庭遭遇,朝小唐:

“我不看,也不拆。小唐,这信上满是你口水,全是你的DNA,警察第一个调查你!”

小唐吓得脸上一紧,原地跳了一下:

“哎哎哎!你,你得给我做主。我压根不认识那女的!我又不是故意拆的,上面就写咱们报社收,没写具体谁收,我才拆的······再说了,是你接的第一通电话!”

余津津故作严肃:

“警察来调查,没逮我,还叫我别造成心理障碍,说明我没问题。小唐,信是你拆的,警察第一件事就是审你,谁的第二通电话!是不是你!”

“冯庆梅!”

小唐脱口而出,觉得不合适。

“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怀疑。”

小唐指着墙隔壁的大办公室,非常激动:

“是上回大家在办公室讨论跳楼的新闻嘛,冯大姐在那骂骂咧咧,和信上死者不忿被冤枉的话差不多。冯大姐骂跳楼的,说父母白养她这么大,指靠她养老了,她死了,这是极端不负责的白眼狼,下辈子阎王都不叫她托生成人。还骂,要是她养大的女儿这么死了,她都不去收尸,太给家里人丢人,死在家门口楼下,叫父母以后怎么出来进去的!”

一阵恶寒袭上身,余津津踢过脚下垃圾桶,干呕。

小唐慌了,上前给余津津拍背:

“你怀了?”

余津津猛抬头:

“啥?别胡乱说!”

这她爹的什么想象力!

这不是咒人吗?!

小唐不以为意,还当个好事儿:

“未婚先孕,也分怀什么人的。你怀的这个是桉城首富家的,这可是中彩票!和穷门破户的丢人现眼不一样。你害啥羞!”

余津津一拍桌子,发了官威:

“操·你,唐!拿着你的信,自己自首去!不然丧失坦白从宽的机会,你得啃菜窝窝头去!”

小唐被吓傻了,又不敢破坏证据,抽了一张桌子上的报纸,胡乱包了包那封信,快要出门时,回头,寻个主意:

“我到底怎么办啊?摊上这么个事儿。我怎么啦?”

余津津不耐烦,一挥手:

“自首去!”

小唐急了:

“犯了法才叫自首吧,我招谁惹谁了?”

余津津故作严肃:

“你这叫破坏证据。去跟警察交代,把你知道的,都撂了。要不等人家发现了,来抓你,你这叫窝藏证据,一抓一个准!”

小唐一哆嗦。

余津津趁机又一拍桌子:

“快去!赶在有效期内!别张扬,你自己去。到时候我给你作证,你是不小心拆的。我学法律的,你还不信我?!”

卧槽,这事儿闹大了。

不到中午,满报社乱成一锅粥。

主任和社长带着各部门小领导,轰隆隆下楼,打电话找人,上警局接小唐和冯庆梅了。

下午,报社骂声四起。

冯庆梅和小唐在走廊干完,跑到大办公室又干。

领导都拉不住。

余津津听见小唐嚷着她有证人,非要往她办公室这边走。

她赶忙偷偷从里面上锁,悄悄溜回办公桌,美美办公。

过了半天,听见李主任来转门锁。

死对手!非要把余津津拉入战局。

余津津才不屑,装作没人在办公室。

她在微信上给边柏青发卡哇伊表情,逗他开心。

边柏青没回应。

无法投递的心情,总是惘惘的。

余津津想起那个跳楼的女孩,大约也有过这样的心情。

她安慰自己:

今天这闹剧,算是给那个女孩回个小小的应答。

市井小巷,人的好与坏,趋于平庸。

一般都是没有特别坏,也没特别好,大家都能好坏掺半、维持基本礼仪活着。

但冯庆梅这种恶大于好的,被教训,纯活该!

当然,余津津也不觉得自己闹这一出,就多正义,更多的是意气用事。

等走廊安静下来了,何逢萍给余津津发消息:

我在消防通道这边等着你,快出来,我把你拉出报社。你的车子太扎眼,一开,老冯和小唐再看到了。

余津津提着包,悄悄溜到消防通道。

何逢萍轻车熟路把她带出去了。

余津津比何逢萍来的久,都不知道具体的楼体结构,也没有她这么机灵。

在闲人那么多的报社,居然一个人都没碰到的出来了。

真不愧是从山里也能逃出来的猛女。

何逢萍把余津津拉到大街的奶茶店:

“我先和办公用品批发那边签个小合同,你自己待着也行,回家也行。”

余津津想了想:

“我回家,还有惦记呢。”

躲过今儿,明儿小唐和冯庆梅谁再提局子的事儿,就是大傻逼,纯属绕在坑里过不去。

领导们就会出手段维持办公秩序。不会像今天,还允许她们发泄。

余津津,美美隐身了。

回到家,边柏青居然在家,收拾着书房。

余津津惊喜又失落。

他没在工作状态,手机扔在书面,却没心思回复自己的信息。

边柏青收拾出一大摞照片,信件,比对着,抬眼看余津津在门口,也没打扰到他满脸的沉浸神思。

余津津:

“你找什么?我帮你。”

边柏青不抬头:

“同学的信。”

这年头,国内哪有写信的习惯啊。

她发现好多人都没收发电子邮箱的习惯,导致她还要时时被微信干扰,永远被工作干扰私人时间。

边柏青挑着专门裁信的刀子。

裁开一个大的包裹。

里面掉出一堆信封,厚薄不一。

余津津疑惑:

“这谁的信?你在做什么?”

边柏青:

“证据保全。”

什么?

余津津脸色一变。

边柏青可不会分割宝贵的时间弄一出自己和小唐那种的小打小闹。

他在商场,都是真刀真枪、真金白银的你死我活。

余津津望望边柏青的脸色,要帮忙,边柏青不允许她插手,示意她出去。

她不敢吭声,退出书房。

不会······和薛永泽有关?……

余津津又开始起恶寒,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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