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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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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不是预防性的俗话,而是“战后总结下来的宝贵经验”。

但边柏青最近心情很差,他晚上也不留在余津津旁边,因为夜里总是突然来电话。

余津津不知道,她还以为他拿捏,等她去主动道歉。

她想,可不给他开这个坏头。

余津津憋着傲娇,正常上下班。

沈青渊叫她端午戴着金辟邪,但报社里闲聊的时候,特别喜欢比较谁又买新衣服了,谁又换车子了;

攀比风特别重。

余津津不爱扎堆这种事儿。

毕竟,现在谁也难和她真攀两下,这种碾压不叫战胜,很没意思。

——别人添个堵,自己成为话题中心,她无法从这种事情里获得快感。

也许偶尔会有,大部分时候很难。

而且别人的恭维还要回应,其实没那么高兴,还要客套,麻烦死了。

余津津本想褪下镯子,但沈青渊还特意在微信上提醒了一句。

她就穿了长袖长裤,遮在了里面。

上班时,余津津隔着衣服摸了摸沉甸甸的镯子,越来越觉得它的好了——

搁这拉一年磨,不如边柏青他爸妈随手送的俩镯子。

小哥哥,等我回去,舔个脸,再巴结巴结你!以前是我太年少轻狂。

正自娱自乐着,何逢萍敲门进来了。

她有点支吾:

“有件事,我想找你拿主意。”

余津津一看何逢萍的脸色,很警惕:

“我不干介绍相亲的事情,我自己都有心理阴影。这事儿像拉皮·条。”

何逢萍忍笑,解释:

“是我出租房的楼下,有对夫妻租客,外地来打工的。这都年中了,去年给人干的活儿还没结钱。她听房东说我到报社来工作了,找我想办法,问记者能不能曝光拖欠工钱的包工头子。”

余津津从椅子上起立:

“你给我出难题。我们是城市报,展示的社会积极、美好的一面。我虽是正式职工,但还是个实习记者,菜鸟一个,证还要到明年下来呢。你在这待久了,应该也不会再美化这份职业,就很普通的文员,没有任何话语权。”

“那怎么办?女人说她供着女儿上大学,家族里就这么一个考上好大学的,虽说申了助学金,但买电脑、来回车费啥的,在大城市不轻松。”

余津津:

“打住。我知道现在读大学,进了校园,会发现和同学并不生活在一个物质圈层。那不是助学金能填补的一面,需要很大的心里克服。”

她待的留学圈,出身落差更严重。

何逢萍:

“她天天找我,帮我干这干那,总觉得我有办法,只是不爱管闲事。”

余津津在办公室走一步,金镯子就敲她骨头一下。

像虔诚的敲木鱼似的,当、当、当······

余津津心一横,犯了冲动的毛病:

“走,你带路,我们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去了何逢萍租房的楼下,女人在狭窄的过道里洗衣服,用着现在几乎淘汰掉的搓衣板和老肥皂。

肥皂和女人的手,都带着粗糙的裂纹。

余津津不忍直视,望拥挤楼房上切出来的狭窄天空。

很蓝,蓝到不适合听任何悲伤和无能为力的故事。

说未来有希望,都会用蓝图形容。

蓝,梦想的颜色······

女人的方言有点重,余津津听不懂,何逢萍一个外地的还要充当翻译。

——女人一家子都靠夫妻两个外地打工养活。

上有两家子老人看病吃药,下有女儿外地生活求学。

余津津思来想去,打给了金丽扬。

谁都没有好的办法。

副主编最大的权力,是把大办公室定了选题的稿子审核无误后,上传。

余津津又打给社长,他拥有手头媒体下的所有开放权。

社长笑呵呵的:

“你不要随便应人家,要遵守职业伦理,告诉她你只能回来实事求是汇报,不要满口应。你先回来上班。”

下午,社长亲自找了余津津,语重心长:

“小余,我比你年长,能当你叔叔,告诉你实话,我也没有这个权力。今天李家要账,明天张家丢了狗,后天王麻子家下雨天打孩子,都需要找该找的部门。钱的事,她该报警报警,该起诉起诉,是不是?你不能叫人三两句话,哄着你傻实在!去管你不该管的事,立刻有人来管你!”

余津津较了真:

“可我们记者的口号就是······”

社长举双手,做个“你冷静”的手势:

“你还小,对这个社会认识不够。一个人的主观能动性,非常、非常有限!包括我在内。我们都没有你男朋友小边总那个条件,是吧?就连他这种祖父立下功的,到了他这一代,你在小边总跟前也待久了,应该也明白了,时代玩法不一样了。”

余津津已经不随着风气叫社长为“大老板”很久了,也是因为渐渐看清了,他的权限,很有限。

社长做个灵活变通的手势:

“你得学会灵活!不信,你回去问小边总,他肯定觉得你······你这种想法很······很可爱,是不是?”

估计他想说“傻逼”吧。

但社长有素质。

下班回家找小边总取经。

他凌晨了还没回来。

打电话,边柏青接了,但上来就是:

“先睡,别管我。”

人在夜晚特别容易想多,他又这个低沉不耐烦的语气,毁了余津津好不容易的主动。

她炸了:

“你什么意思?!你在夜场玩嗨了?不知道家门朝哪儿了?”

边柏青再低落,还是使劲压制了下不耐烦,但一张嘴,还是暴脾气:

“我要玩,压根不遮遮掩掩!什么时候了,还在吵这个!能不能有一天是体谅我的?天天忙成个陀螺,还有心思出轨?你有病?”

草!

俩人在电话喷起来了。

边柏青头一次不等话完就挂了电话。

越是不顺意,人的情绪越是叠叠高,跟垒炸药桶似的。

余津津又打过去。

边柏青摁掉。

她又打。

边柏青接了,劈头就是:

“你要再骂骂咧咧,别打给我!卧槽,活这么大,谁敢骂过我一句?!你混不混?!”

在他这里,余津津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他都说“卧槽”了!她气哭了:

“你回来!我担心你。”

边柏青明显烦了一晚上,实在压不住火,虽然半天不说话,但最后还是:

“你先睡,我很快回去了。”

“我等着你。”

“别等我!”

低下去的音调,忍不住又高起来。

“我找你去。”

边柏青没来由似的,为这句话发了疯:

“你他妈敢出门!以后你晚上不许出门!”

那边有男的低声,劝边柏青:

“边总,不行你先回吧。”

边柏青朝电话里高门高调:

“烦死了,天天回家奶孩子吗这是!”

余津津噗嗤一笑。

那边听见边柏青这么讲,并没有笑声,气氛似乎暗压压的。

边柏青起身,走动的声音,跟那边乱糟糟讲话:

“我东西落了吗?”

那边有送客的脚步声,似乎很多男人附和:

“没有,没有。”

刚出门,边柏青就呵斥电话里:

“你有一天叫我省心吗?!”

半小时后,余津津听见自己房门“砰——”一声。

边柏青回家踹了下她房门:

你亲爹回来了!

她跳下床,跑到走廊,循声找到已在脱衣服的边柏青。

余津津特别不看脸色:

“回来就换衣服,怕有女人的香水味?”

边柏青正脱衣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三两把使劲拽下衣服,狠狠套到余津津头上,拉住衣领,拽过她的脖子。

他垂下脸,面色黯淡,语气很差:

“别没完!我不回家,是有正事,不是天天陪你晕成个迪士尼!整天挂嘴边的不是出轨就是别的女人,你有病?赶紧去化验化验脑子!”

他声音大到震的她脑子疼。

换下的衣服满是烟味,边柏青又不抽烟,说明在场是男人。

电话里的判断没错。

余津津放心了:

“你在外面聊什么?”

本不想和她计较的边柏青,又转头,食指点在她鼻尖上,警告:

“现在,转身,去你的房间,盖上被子,睡觉!”

这是脾气忍到顶点了。

余津津立刻转身。

边柏青还在背后咬牙切齿:

“但凡换个人,只要不是你余津津,今晚这么烦我,我非得扇他两耳光,往死里踹几脚!”

余津津听得又害怕,又得意。

——他起码把她当作特别的。

早上起床去洗漱,余津津刚路过边柏青房门,就听见他语气不好的高声讲话。

她停下脚步,贴着墙壁偷听。

边柏青朝电话里动员:

“······他一个打援助的,不该受这种不白之冤。我也在想办法保全他。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跑这件事。他写的那些信,很烫手,不敢留在自己手上,全寄到我这里来了。我正在想办法转移到上面。”

书房里那些信,和薛永泽无关!

但听起来更令人不安。

余津津不知道是舒口气,还是提着口气,很压抑。

不知道那边哇啦了些什么,边柏青又回:

“人不能占尽资源后,洋洋得意到蔑视所有、践踏所有。”

余津津听得心中一惊,朝宽的门缝望去。

他昨晚在忙,是为现在电话里的事情吗?

边柏青一脸焦躁、情绪激动地走来走去,挥着手:

“所以,这是我们这些人存在的必要!要竭尽全力,保全他。不止是多年的同学情谊,而是这个冤要含下去······不能,他不能含冤!我理由太正当了,维护我国司法体系公正,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他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起点那么低,自己一步步考上,还又投入到纯粹理想中的人,他始终都没变,宁可清贫,还在帮出不起律师费的人打官司、申正义,我们凭什么不为他鸣一次不平?不能寒这种人的心······你放心,我边柏青第一个带头,出力出钱,把这不平砸上热搜,降了热度,再砸上去,花多少钱都不要计较!他们真要那么厉害,我在桉城等着。没他妈正事儿了?!”

余津津吓得后脊一凉。

什么叫他在本地等着?有人要害他?

怪不得他昨晚听到自己要出门,忽然发了大疯,不许她出门,还彪了脏话。

边柏青和电话那端吵吵起来,余津津心惊肉跳。

突然间惊醒:

享受他提供的生活开眼界时,也伴随着超出认知的冰川下……

“青青呢?”

边柏青他爸破天荒上了三楼。

余津津惊吓连连,没反应过来,吭不出声。

边董听见儿子在卧室大吼,推开门进去,关门前朝余津津挥挥手,示意她回避。

这个家里,出现了第一次父子争吵。

余津津本想走,但不放心,又怕站在门口不好,只好站在走廊。

吵声还在继续,就见边柏青大力拉门出来,脚步匆匆下楼。

边柏青走了几步,余光瞥见走廊里的余津津,转头看了她一眼,眉心还是皱得那么紧,无法松懈,蹭蹭下楼。

边董出门时,平静得很好,余津津掉头就走,作不知道父子吵架。

余津津收拾好下楼上班,才走到院子,又听见边柏青的嚷声。

他今天发大疯,朝爸:

“对!不干了!好人都能落那样一个下场,没劲透了,干什么干?!我算老几,谁爱接班谁接班,谁接班你有生之年也不会看到集团倒,我没那么重要!这世界不需要正常人!”

边董也拔高嗓门:

“你多大人了?说这种丧气话。小时候都没这样过,越活越抽抽?这还只是你同学遭遇了不平,你就这样。他冤,你学法的,不是知道有体系为他维护公正吗?正义伸张,要按照流程,不需要时间吗?你自己今后面对的事,哪一件不需要时间去解决?”

“你少冠冕堂皇的教育我!当开大会呢!”

边柏青把扳着的车门,大力甩上,准备应战他爹的架势。

疯了,疯了······

余津津提着包,往球形灌木后面退退。

因为太想知道边柏青现在世界里的发生,她太揪心他,实在无法直接走掉。

边董才不理儿子的坏脾气:

“这叫冠冕堂皇?这是历尽千帆!就你的认知叫认知?到我这个地步,不止是商人,还有良知,是企业家,所以能任本地商会会长。我出钱铺路,扶持了本地一帮中小企业存活,我都不敢说自己带头,还你带头?让你在外面胡沁!”

边柏青朝爸瞪眼,叉腰。

边董喝儿子一声:

“你瞪什么瞪!靠你帮别人伸张正义?跨省跨市的,内情你知道个屁!你能带头的,就是去集团上班时,比任何一个员工都要情绪稳定,出门前收拾好你这个狼狈样子!去,带头做好手头的事!集团多少人靠你发工资?他们不养家庭?!月月还贷、柴米油盐、看病就医的钱,都要你决策正确、及时下发!这就是你的正义,你的职责!敢掉链子,疯了你?”

边柏青“治疗”后,平静了许多,还是口气不好:

“那我同学怎么办?他把证据都寄到我手上了。”

边董训斥:

“你这才叫商量事情的样子。但态度还是不够!”

顿了顿:

“正义也好,公平也好,不是靠单个的人去维护。人家当地还有很多维护公正的意愿!轮到你?他们当地上级领导联系了我们这边,转告了我,说在走程序了。你同学遭遇的,领导们很重视,成立了专案小组。你舅在背后揶揄你的‘边青天’你当了真?敢跑到外地去插手?”

边柏青烦躁不堪,但降调了:

“没有。就是看不惯欺负一个清白人。势力悬殊,都不能叫较量,而是粉碎。我只能出点钱,想帮他公之于众,我们社会还是有理性的,那是人性里最朴素的正义。”

“没有、你边柏青算老几!充当和平使者?你是大熊猫?有你竖着快一米九的熊猫?老老实实等结果!”

边董下了指令:

“你们两个护照和通行证都拿来,最近少出门活动!等你同学事情过了再说。以后少冲动!”

边董忽然转身,朝灌木球这边招手。

余津津唰一下藏在植物后面:

你看不见我!

边董喊:

“出来!你也该改改脾气。”

余津津心中一草,提着包,低着头,站到边柏青跟前,一起接受“净化”。

边董不好训余津津,但也很不客气:

“年少气盛是好,说明有冲劲。但不要逮住谁就骂,就翻脸。别人都传到我这里来了,说:小边总的女朋友,很狂。”

草,余津津低着头朝边柏青横一个眼神。

边柏青正焦灼他同学的遭遇,锁着眉,看了她一眼。

无人可帮自己,余津津把头——

索性抬了起来。

我不怕你!

边董继续提点余津津:

“我回那人:年轻人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尤其你,和青青起点不一样,不破局,也出不了头。但是,现在外面都知道你是边家人,你今后要学着用更合适的方式解决问题。”

余津津心想,我招谁惹谁了?你又不是我领导!

好吧,不是你们背后撑腰,可能人家早叫我滚了······

但边董不是只为了在孩子面前立威,而是最终为了鼓励:

“你俩,一个集团接班人,一个记者,不管在家情绪怎样糟糕,出门必须是积极、向上、正面的,不然选你们出来做什么?在家养着,好吃好喝快乐到死,又不是养不起!带头,就要给别人希望。灰丧丧的,不像话!”

边董呵斥他俩:

“一个暴脾气,加个炸药桶,你俩今后怎么帮扶?糊涂!”

余津津赶紧挪一步,挎起边柏青的胳膊:

哥,你教的,拉所有人下水。别光我低着头听,你也跑不了。

边柏青低头看了余津津一眼,不耐烦抬头,朝爸:

“行了,行了,知道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余津津朝边董鞠个躬,俩人一起走向车子。

余津津蹭边柏青车子去上班。

车上,边柏青拄着胳膊肘在窗,望着倒退的街景,不说话。

此刻,或许他的情绪比景乱。

余津津这才梳理出,前几天边柏青问自己理想是什么,记者精神又是什么。

是他自己的理想,遭到了现实的重创,又不直接告诉她不快乐。

大约这几天形势越来越严峻,他才绷不住了。

其实,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会因为车子是库里南,上班高峰就为他们开道。

车子堵在半道,整条道上的人,都很浮躁。

汽笛声声,此起彼伏。

明明是去上班,开始新的一天,却疲乏的像是载着已磨旧的白天。

满车厢的沉重。

余津津下了车,回头看车上一脸焦躁的边柏青。

他的双眼,不再清澈,带着别样的黯淡。

车棚顶上的天空依旧蓝,她却有点不知道蓝图会是什么形状。

倒是可以回答社长了:

小边总,也很可爱。

但,这种可爱,有种隐哀。

车子驶走,不知道他将怎样面对理想被噬的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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