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内心感慨万千，静静看着宁鸣的轮廓和眉眼：“怎么会呢？我一直看着，也一直记得，怎么都不会忘记的……”

她的脑海中又掠过上一世两人在咖啡馆擦肩而过、至今已十分模糊的那段记忆，想起来他上一世在省城读完高中后赴国外留学的经历，内心难免涌上来些许伤感，向来很是笃定的自信也稍有几分动摇……

沈惜定了定神，有些忐忑地问出了悬在心中的疑问，却又担心得到自己最怕的回答：“鸣鸣，你会考虑去国外读书吗？”

宁鸣像是察觉到了她闪烁的眼神之下那快要流泪的冲动，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让她面对面地看着自己，才说：“你去国外，我就去国外；你在国内，我就在国内。”

少年人的承诺是如此坚定果决，她亲耳听到，除了感动也有些震撼。

前尘往事的酸涩和许久未见的想念，交织在沈惜心中，她泪盈于睫，久违地任理性被感性打败，脆弱地趴在宁鸣肩头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用湿漉漉的无辜小鹿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他问：“Q大和B大，你喜欢哪一所？”

宁鸣一边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抚，一边找纸巾印在她眼角拭泪，说：“因为我还想继续学数学，那还是B大吧。”

沈惜的眼泪还没干，就笑中带泪地回答他说：“好，那我也努力考B大，我想陪着你！”

……

在白日的燥热和蝉鸣，夜晚的微凉和蚊香的淡淡气息中，高二的暑期培训班落下帷幕。

在仅剩两周的真正暑假开始前，老宋也不忘提点大家：“虽然接下来这段时间，大家不需要来学校学习了，可也不代表你们在家就应该彻底放松。从上一届考完高考起，你们的高三就正式开始了。

你懈怠松弛的每一天，都会有其他自律紧绷的人趁这个机会，赶超你，甚至扩大把你甩在身后的差距。所以，请每位同学不要轻易放过暑假的任何一天，好好努力，不留遗憾！”

差不多到了这个阶段，后知后觉的沈妈，才因为听到街头巷尾其他的大叔大妈议论的一些因为早恋而耽误学习的反面事例，意识到沈惜和宁鸣的关系，比起其他同龄孩子之间实在亲近太多。

她并不担心他们互生情愫，但也难免忧虑两个孩子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万一因为感情的事情产生情绪和状态的波动。

沈妈也不打算贸然地刻意找沈惜就这件事谈话，她只是在假期的某天，沈惜无意间提起饭后要带上书本下楼找宁鸣一起学习时，稍稍紧张地问道：“你陈阿姨和宁叔叔这阵子不是也挺忙的吗，家里是不是就宁鸣一个人？”

沈惜疑惑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都不知去宁鸣家单独学习过多少次了，妈妈怎么这时候才突然开始追问……

沈妈：“那，那干脆你让他上咱们家来呗。一会妈妈切好西瓜，送到你房间里去。放假期间干脆都这么办吧！他来咱们家学习，顺便在咱们家吃饭~”

沈惜笑了笑：“知道啦，我发短信叫他上来。”

……

9月，源源不断的新习题集和试卷发下来的时候，真正的高三便拉开了序幕。

当然不仅9班的同学在老宋日复一日的敲打鞭策中，越发头悬梁锥刺股，从走廊经过其他班级，又或者在公交站等车时，沈惜都从邻班那些不认识但眼熟的面孔上，读出了他们升入高三后逐渐焦虑和紧绷的状态。

可更诡异的是，像是吊桥效应似的，课业越紧张，压力越大，年级里同班、跨班谈恋爱的人却越多了……

无处不在的小情侣们，早餐给对方带饭送到桌上，中午或晚上在食堂甜甜笑着给对方喂饭，宝贵的课间还要跨楼层匆忙地见面，习题多得要命、眼皮都快叠起来了还能熬着夜煲电话粥，考试不利痛哭流涕的时候还要手挽着手在操场或校外一圈圈地散步谈心……

校长和年级主任见状恨得牙痒痒，加大了严打小情侣们在各种人烟稀少的死角里搂搂抱抱“恶行”的力度，只是真“抓获”了，他们又不得不考虑高三考生们脆弱到一塌糊涂的心理素质，不但不敢臭骂重罚，还得叫来家长一起语重心长地好言相劝。

当了多年班主任的老宋，自然也对这类情况明察秋毫且见怪不怪，他找个了班会的时间，慎重地劝告过大家一次：“……我知道大家现在压力大，可能也想找个精神或者情感寄托什么的，以前只是关系好或者互相有点好感的男女同学，因为某些契机，可能莫名其妙地就谈起了恋爱。

其实我觉得吧，真的没必要非得凑在这个时候。有的孩子谈恋爱，觉得多一份动力，多一分支持。但90%的概率，高三谈恋爱，只会让你们本来就不稳定的心境，更容易波动起伏。

恋爱、吵架、分手、甚至对方在你眼皮底下再谈下一个；你的成绩、ta的成绩、你的家长、ta的家长、你们双方的一举一动……所有这些事都会影响你们两个人。所以我真心实意地建议，班上的同学们，你要是真有很喜欢的人，再多等这一年，考完再谈也完全不耽误，好么？”

班上的同学听完了他这么一席特殊的谈话，有的脸红，有的哄笑。

可谈话归谈话，高压之下，还偏偏总有人以身犯险，而且一旦谈了，当事双方还往往沉不住气，早早地就会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蛛丝马迹……

某天傍晚，沈惜和宁鸣拎着书和资料，一边欣赏着几乎漫布整片天空的灿烂晚霞，一边默默地朝晚自习的老地方走去。

近来，这些空教室越发热闹了，因为进入高三之后，除了重点班和各班尖子生，在校晚自习的人越来越多了，嫌自己班级吵的、不喜欢受约束的、想和关系好的人一起学的、以自习的名义留在学校谈恋爱的……

越来越多的人，三三两两地占据了空教室的东一角西一角。

这天下午有过一场太阳雨，短暂地出现了彩虹，黄昏时分的云霞更是漫天遍地，浪漫得令人心惊。

两人不声不响地走着，直到来到常用那间空教室的后门，才从天空收回各自的视线。

沈惜很纳闷：“这教室今天怎么锁起来了？”

不光这一侧的前后门都关着，教室另一侧的几扇窗也全都拉下来了破旧甚至有小缺口的蓝色窗帘，从走廊这侧的窗户往里看，简直一片昏暗，只有少数几块从窗口透进来的小小光斑。

宁鸣轻推后门，没推开，于是他又往前门的方向走去，走到离前门还有一扇窗户的距离时，他发现靠走廊这侧的窗户非但没拉窗帘，甚至都没关严。

他下意识地站在窗前，往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忽然脸上错愕和尴尬的神情交错，直接愣在了原地。

沈惜很少见到什么事儿能让向来冷静没表情的宁鸣出现这种状态，她被逗乐了，笑嘻嘻地朝他走来：“你看见什么了？我也要看~”

宁鸣没出声，但很严肃地朝她做了个“别过来”的手势，自己也迈开脚准备往回走。

结果沈惜更好奇了，宁鸣脸上至少没有恐惧之色，那她也不害怕。

在宁鸣往回走前，沈惜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稍稍挤开他的身体，凑在窗前鬼鬼祟祟地边瞄边小声说：“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怎么会这种反应？”

宁鸣无语凝噎，无声地叹了口气，并在沈惜突然瞧见了令他俩都震惊的那幅画面时，适时地从身后轻轻捂住了她的嘴，以免她震惊到尖叫出声……

沈惜瞪圆了眼睛，惊讶又无语地看着一对同年级的少年少女在后门处，紧紧抱着彼此，呼吸相抵地热吻着，那少年额前冒汗，姿态用力到像要把少女嵌进自己怀里一样，那少女则双眼半闭微张，柔弱无骨似的攀在他肩上……

门里门外一片寂静，就连他们急促的呼吸声都听得那么清楚，更可怕的是，尽管室内昏暗，但沈惜还是目睹了那少年竟情不自禁地从少女衣摆之下，把手伸了进去……

想必宁鸣也看见了，因为下一瞬，沈惜不止嘴被捂住，眼睛也被轻轻蒙上了，宁鸣的嗓音在沈惜头顶带着无奈的语气温柔响起：“我都说了叫你别过来嘛，你偏不听……”

沈惜后悔莫及，可现在处境进退两难，不过巧的是，那两个难舍难分的人竟然还残存了一丝理智，女生的声音说：“唔……你停下，松开！……我感觉有人过来了，该不会是年级主任吧……”

男生这才愕然地回过神来：“卧槽！咱俩没这么倒霉吧，赶紧走……”

女生：“你讨厌，我得先把衣服整理好……”

这段三观尽毁的对话进行时，宁鸣已拉着沈惜藏进了这间教室和走廊尽头所形成的一处半圆形小阳台，他仍下意识地捂着沈惜的嘴，她站在他身前，肩膀往后靠着他的胸膛，几乎全程感受到了那两个人急乱的脚步远离期间，他胸口的起伏和呼吸的不均匀。

脚步声消失，宁鸣才慌忙松开了手：“抱歉……你没缺氧吧？”

因为目睹了尴尬的场面以及被捂得有点热，沈惜两颊几乎红得娇艳欲滴，她水灵灵的眼睛嗔怪着瞪了宁鸣一眼：“见不得人的又不是我们俩，你怎么比他们还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