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扯上周树平了?
李樱桃正要发问,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喊叫声,杨瑾只说了句“稍后把资料传给你”,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李樱桃撂下手机,继续闷头干饭。
大米很识时务地安静下来,甚至把电视调到了新闻台。
看完天气预报,杨瑾提着一大袋高档餐厅出品的手工冰淇淋,敲开了她家的大门。
李樱桃开门的时候还挺诧异,脱口问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杨瑾嗓子干哑,几乎说不出话:“有水吗?渴死我了。”
“有。”李樱桃把他迎进北屋客厅,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西瓜汁递给他,“你先坐下来落落汗,把气儿喘喘匀了再说话。”
杨瑾拉过把椅子坐下,仰脖灌下一瓶西瓜汁,缓了一会儿才开口:“看完我发给你的资料了吗?槐树东里十三号楼……”
话说一半,一道猫影从卧室窜出,扒着冰淇淋不撒手。
“没人跟你抢。”李樱桃嗔了他一眼,顺手递了个勺子过去,“拿进去吃。”
大米没动,盘腿坐上沙发,问杨瑾:“你几天没睡觉啦?黑眼圈都出来了。”
杨瑾用力揉了揉脸,疲倦地说:“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全是事。”
李樱桃蹙眉道:“弦绷得太紧,更容易折。”
杨瑾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我没事,还撑得住。崔良今天转院,但是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无人接听。后来西河派出所的王副所长给他回了个电话,说崔林……就是崔良的外甥,在槐树东里十三号楼出事了,被送去ICU急救,还没出来。”
李樱桃一愣:“崔良的侄子也出事了?”
杨瑾鼓着腮帮子,吐出口浊气:“崔良这边的事儿还没完,周树平的外孙女又找上门来,说她外公失踪了。刚好技术部那边复原了黄铜盒子的影像,她一眼就认出图片上的盒子是她家的东西,还说是她太姥姥留下的老物件。”
大米冷笑道:“这么巧?”
杨瑾干咳一声:“周树平和吴廉是挚友,可以托付生死的那种……”
“我想起来了。”李樱桃突然插嘴,“九十年代初,槐树东里的一宗灭门案就是由这俩人负责。周树平当时还请我帮忙,为他炼制驱邪铃,并绘制聚魂铭文。”
“聚魂铭文?”杨瑾后背蓦地一凉,“他要聚魂铭文做什么?”
“当时的说辞是尽快查明真相,帮无辜亡灵聚魂投胎。”李樱桃一摊手,“他说得可冠冕堂皇了,我没有理由拒绝。”
杨瑾静默片刻,决定暂且掠过这一茬儿,继续往下讲。
“之前派去吴廉家的外勤,全都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医疗科那边也反馈,他们的身体里正孵化未知类型的虫卵。”
他顿了顿,干巴巴地问:“你是懂这个的,他们还有救吗?”
“不清楚。”李樱桃无奈苦笑,“我现在不敢说嘴,不然没过两天又被打脸。”
她稍微停顿了两秒,接着说:“这样吧,明天我跑一趟槐树东里,去周树平家看看有没有线索。”
杨瑾愁眉苦脸地说:“也只能先这样了。吴廉的尸体还没找到,我也不敢再派外勤……”
李樱桃冷汗都下来了,心惊胆战地说:“你可千万别再派人了。都是血肉之躯,经不起虫群洗礼。”
杨瑾会意,点点头,还没等他开口,手机响了。
他起身接听,皱着眉头冲她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就急匆匆走了。
李樱桃盯着杨瑾的背影沉思片刻,把目光投到大米身上:“要不我现在就去一趟槐树东里?”
大米指了指墙上的挂表:“快四点了,明天再去。耽误不了事。”
李樱桃想想也是,就去厨房切了盘冰镇西瓜,一口气吃了大半。
到了晚上,她肚子难受,跑了大半宿的厕所。
……
第二天上午,一脸萎靡的李樱桃挎着她的猫,来到槐树东里小区。
这一片是老旧小区,一水儿的红砖楼,还没有电梯。
好不容易找到十三号楼,李樱桃刚要推开紧闭的楼门,就被一位戴着红箍的大爷喝住。
“你们俩干嘛的?”
“回家。”李樱桃一脸懵地指着逼仄的楼梯,再次强调,“我回家。”
大爷眉头一皱,打量着两人,语气生硬地问:“你们住哪家?”
“十四层二号,周树平家。”大米指着李樱桃,“他外孙女。”
“小瑛啊。” 大爷紧绷的嘴唇终于和缓了一些,“你姥爷身体还好吗?”
“还可以,就是腿脚不方便,打发我过来拿东西。”
“你们俩先过来。”大爷朝两人招了招手。
李樱桃看了大米一眼,慢吞吞地朝对面空地走去。
大米自来熟地问:“大爷,我瞧楼门上贴着吉屋出租的广告,一个月才五百,还包水电费,是真的吗?”
大爷笑了笑:“是真的。”
大米兴奋地搓手:“那太好了,我……”
大爷冷冰冰地补充道:“上一个租房子的已经死在里面了。”
大米抽了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李樱桃轻笑一声,调侃道:“瞧你那胆子,大爷吓唬你呢,还真信。”
大爷板着脸说:“我可没吓唬他,里面刚死过人,还疯了一个。”
李樱桃表现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你姥爷没告诉过你这栋楼的邪门事儿?”
李樱桃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更好。”大爷说,“等日头再高点,你和这小伙子一起上楼,甭管看见什么东西,听见什么动静,权当是幻觉,不理睬就好。”
李樱桃张着嘴,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忙不迭地点头,满嘴的“知道了”。
她一脸后怕地说:“幸亏遇见您。”
大爷一笑,摆了摆手:“替我问你姥爷好。”
李樱桃应了一声,再三道谢,将大爷送出小区。
等她回来,大米玩味地说:“还是个热心肠。”
“上周末,租住在十四层的小白领死了。”李樱桃分享着刚刚获得的情报,踹开了十三号楼的大门,“听说还疯了个民警,不知道是不是崔良那倒霉侄子……”
才上二楼,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气味。
楼梯上积了一层灰,没有脚印,显然很久没人上去了。
“不对啊。”她说,“明明上周末才死的人……”
话音未落,声控灯亮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楼里太潮的缘故,电灯泡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噪音。
大米捂着鼻子,嫌弃地说:“咱家老坟都比这破地方干净。”
李樱桃微微阖上眼睛,放出一道神识。
她看见楼里有一些墨色的发丝,发丝的另一端连着不少浑浑噩噩的人影。
“蛊鼎!”
她倏然睁眼,手腕上的多宝手链忽然断裂。
珠子散落一地,沿着楼梯缝滚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樱桃眼底闪过一抹猩红,霸道的煞气几乎控制不住地外溢。
大米扫了眼过楼道上的阴气,冷声道:“不如教训下这群不长眼的东西。”
李樱桃心动一瞬,旋即摇头,软软地说:“算了,全当破财消灾吧。”
大米瞳孔竖成一道直线:“你属乌龟的?这都能忍?”
李樱桃无奈一笑:“也没几个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大米鼻子里喷出一声“哼”,耷拉下脸,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跑,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李樱桃见猫跑了,也不着急,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十一层,她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透明的大门,挡住了前方去路。
阴风阵阵,暗红色的灯泡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红光。
地面上多出几个湿漉漉的脚印,干燥的台阶渗出了鲜红的血水。
“没完了是吧!”
李樱桃怒极反笑,心火上窜,很快升到105℃大关。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抬手迸出一道煞气,准备教训一下楼里不长眼的蠢物。
谁知这时,那扇透明的大门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倏地缩回了墙里。
灯泡闪烁两下,恢复到正常的白光。
所有诡异的现象在危险暴戾的气息中骤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李樱桃被气笑了,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停歇,继续往楼上走,这一次,楼道里安安静静,再也没有脏东西露头挑衅。
两分钟后,她到达顶层,推开1402的老式防盗门。
阴冷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李樱桃产生了一种重回老家养尸地的错觉。
“刚进来时,我还以为是误入了哪家的坟圈子。”
大米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紧盯着窗外树梢上的乌鸦。
“这个周树平,有点意思。”
李樱桃走到窗户前,那只被猫盯着的乌鸦就飞走了。
“这里可不像三年没住人的样子。”
说话间,门外响起剧烈的砸门声。
大米眉头一皱:“看看去?”
李樱桃摇头:“不去。”
大米垂眼道:“那就让它砸,反正也不是咱们家的门。”
李樱桃点点头,背着手,在屋子里溜达起来。
砸门的声音没完没了,而且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李樱桃被吵得不耐烦了,打开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门口的噪音很快就被《最炫民族风》的旋律压了下去。
大米不自觉地随着音乐摇摆,无意间瞥见镜子里有双眼睛一闪而过。
他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镜子里的那张脸嘴角稍稍翘起,似乎在冷笑。
可他并没有笑。
大米面无表情地盯住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
“看什么呢?”李樱桃走到他身后,苍白的脸孔同样出现在镜子里,意味深长地笑道,“镜面还挺干净。”
大米眨了眨眼,转过头。
镜中的大米嘴角下压,眼神鬼气森森。
李樱桃:“?!”
还有没学乖的,居然敢在她面前耍花枪!
这是瞧不起谁呢!
她当即双手结印,一道乌光在刹那间覆上整个镜面。
镜面瞬间变得锈迹斑驳,最下方还有几个干涸的血手印,以及一些指甲的抓痕。
李樱桃掏出手机咔咔拍照,随后转发给杨瑾。
“安静了。”大米下巴一扬,冷笑道,“果然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
“试探而已。”李樱桃平静地说,“全都是小泥鳅,不用太搭理。”
说着,她走到一组明清时的朱漆亮格书柜前,随手抽出一本线装书。
书是一册地方县志,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美丽女士,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嘴高鼻梁,耳朵上缀着一副拇指肚大的南洋珍珠耳环,侧坐在雕花木椅上,神情萎靡,眼神绝望。
照片背后还有一行小字:一九二零,洛雪莹赠挚友黄鸣曙。
洛雪莹……
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她抿了抿嘴,将照片拍照后放回原处,继续在书柜里翻找。
很快,她又找到了一沓情书。
情书的内容很简单,全是洛雪莹写给一个叫长生的男人的超级情话,辞藻之华丽,情感之矫情,令自诩实在人的李樱桃尬到头皮发麻,脚趾扣地。
她耐着性子一目十行,终于看到最后一封。
最后一封情书上面的字迹颇为斑驳,像是边哭边写。
洛小姐似乎对现任未婚夫极其厌恶,希望她的长生哥哥能带她逃离那个可怕粗鄙的男人。
李樱桃一脸老人看手机的模样,心说男人要是靠得住,她家大米都能上树了。
她把情书放回原位,正要拉开下面的抽屉,忽然听到卧室里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她本能地跑到卧室前,突然意识到——电话线都拔了,怎么可能有电话打进来!
鬼来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