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姝扭头：“什么作用？”
从香炉旁飘到晏明姝身边，陈妲指了指结晶：“刚才它还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一直能感觉到有一种吸力在我体内流转，而且其实在刚开始恢复意识的时候，我身上还有残留的怨气。”
陈妲绕着晏明姝转圈：“可是刚刚被白小哥叫出来的时候，”陈妲指指白逸，“我发现我身上一丝怨气都没有了，再看结晶，也比一开始颜色深了很多。”
她下最后结论：“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枚结晶一直在我体内吸收怨气。”
“原来是这样的么……”垂眸，看着掌心静静流转着怨气的结晶，晏明姝神色复杂。
“嗯，实话实说，我其实刚刚完全清醒没多久。”陈妲有些不好意思，“全靠这颗结晶帮我吸收了所有怨气，否则我还没那么快能和你们交流呢。”
晏明姝笑了：“照这么说，那我还不该把它抠出来那么快，应该让它在你身上多待一会，才更安全咯？”
“那倒也不用。”陈妲摆摆手，“虽然它吸收怨气的效果很好，但吸收的同时我会变得很虚弱，那种滋味不太好受。”
晏明姝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既然是你的血创造出来的，那结晶你收着吧。”示意晏明姝把结晶收好，白逸看着陈妲，脸上的笑意多了些别的意味，“陈妲，你知道我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吗？”
陈妲收起吊儿郎当得模样，神情有些低落，却并不意外：“……是为了先前被我杀了的那些人吧。”
颇为自嘲地笑了笑，陈妲道：“虽说林家歹人强抢我孩子用作兴旺他家风水的阵眼是错在先，但我死后杀了他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同样罪恶滔天，更不用说我被怨气控制之后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先前无人敢招惹我，是因为我没有理智又太过棘手，如今得知我孩儿已经重入轮回，怨气又被吸收，我自知犯了大错，”陈妲垂眸，“所以请鬼差来也好，直接将我打得魂飞魄散也好，悉听尊便。”
空气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看看白逸又看看陈妲，晏明姝没有插话。
陈妲说的是对的。
满打满算，她从死后到现在，已经在世间游荡了百来年。
这百来年里，她一身强大怨气，又死守着找孩子这一执念，害了林家多少无辜孩子不说，游荡时顺手杀了多少无辜的人，根本数不清。
怨气已除，对她来说最好的结局，不过回归地府。
“我不会杀你。”白逸微笑。
陈妲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将她反应看在眼里，白逸继续道：“我虽不会杀你，但相信你也应该很清楚，一旦我叫来鬼差，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结局。”
许久，陈妲嚅嗫着，小声开口：“我知道。”
“你的孩子养了很多年，刚投胎不久，现在应该年纪尚小。”
白逸眼含笑意：“是个女孩。”
陈妲终于按捺不住：“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散步似地不知不觉中逛到晏明姝身旁，白逸道，“你是真的一心求死，不改主意？”
陈妲抿了抿唇。
白逸说完，就连一直静静在旁边待着的晏明姝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搞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到底是想干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晏明姝拧眉斜了身旁人一眼。
便见那和善的微笑神情下，一双形状完美的狐狸眼里满是狡黠。
满肚子坏水的模样。
晏明姝其实很讨厌这种总是笑眯眯，却随时会挖坑给人跳的人，比如晏玲珑就是个中翘楚，让晏明姝简直到了看见她就习惯性难受的程度。
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特质放在白逸身上，却不觉得讨厌。
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晏明姝怵然一惊，看着白逸的视线顿时变得见鬼一般。
所以她讨厌和长得好看的人待在一起！
这边白逸眼角余光早已将晏明姝的反应尽收眼底，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看着自己一会儿一个表情，但也觉得这反应好笑。
于是对陈妲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嘴上说着悉听尊便，其实你并不想死吧。”
“是。”深吸一口气，陈妲垂眸，不敢抬头看白逸，“我本以为只要知道我孩子还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当真的确认我孩子还活着，我却又想要更多。”陈妲看向白逸，“我想见见她，哪怕一面也好。”
“可以。”白逸不假思索。
他过于爽快的态度不仅打了陈妲一个措手不及，就连一旁的晏明姝也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对着白逸靠过来的身形，压低声音：“虽然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但你怎么知道陈妲的孩子投胎在哪了，就算你有求于陈妲，但也别轻易许诺做不到的事啊。”
白逸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晏明姝松了一口气，收回手。
白逸看着陈妲，朗声：“所以我许诺，就是能做到。”
晏明姝：？？
敢情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是吗？
陈妲默了半晌，才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白逸笑，模样真诚得无懈可击。
目光长久地落在白逸身上，像是在验证什么，最后闭了闭眼，陈妲深吸口气：“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白逸一拍手，“很简单，我要你留在这。”
“留在这？”
晏明姝和陈妲异口同声。
尤其是晏明姝，瞳孔地震地掰着手指开始数：“你弯弯绕绕半天，又是不想死又是见孩子的，就为了让陈妲留在这？”
晏明姝简直槽多无口：“想让陈妲留下直接开口不就好了吗，除了这她还能去哪？没猜错的话她一出去就会被鬼差逮回地府吧？”
白逸笑眯眯：“没错，聪明。”
本来还激动不已的晏明姝：……
“好了，”笑过闹过，白逸终于收起面上轻松神色，看着同样一脸莫名的陈妲，“我说的留在这，是有要求的。”
陈妲：“什么要求。”
“我要借用你的力量。”白逸嗓音含笑，却散发着让人不敢轻视的意味，“你留在这，躲避鬼差的抓捕，作为交换，你要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出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愣怔过后，陈妲反应过来，“你是想让我做你的护卫，是吗？”
“算是吧。”也许是‘护卫’一词有些年代感，白逸顿了顿，才点头。
“可是，”一旁的晏明姝弱弱问出自己的问题，“陈妲的怨气不是已经全部被吸收了吗？她还有当护卫的力量吗？”
还不等白逸说话，陈妲听完先不乐意了，挑眉：“你小看我？”
晏明姝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没有！我只是……”
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下一秒，晏明姝忽然感觉脚下悬空，紧接着，一阵地转天旋——
她整个人悬浮着倒了过来。
“如何？”慢悠悠地飘到晏明姝面前，陈妲笑眯眯道，“这下我有能力做这个护卫了吗？”
感觉自己头脸发热充血的晏明姝朝陈妲竖起大拇指：“有，当然有，可太有了。”
“这还差不多。”满意轻哼一声，陈妲食指轻巧转了个圈。
晏明姝整个人也转了回来，自顾自地浮在空中打滚玩，边玩还边有心情凑近了点评房顶的镇宅符。
“好了，别玩了。”白逸无奈扶额，示意陈妲放晏明姝下来，“既然已经商量好，你也答应了我们的要求，那便来结契吧。”
闻言不置可否，陈妲飘到白逸跟前：“怎么签，纸契在哪？”
白逸两手一摊：“没有纸契。”
“没有纸契？”陈妲有些不高兴，“没有纸契怎么结契，你不诚心。”
“你这话说得重了。”白逸摇摇头，又笑笑，“契约方式千千万，何必拘泥于纸契？”
说着拉过刚刚落地的晏明姝，白逸将她推到陈妲面前：“与她结契，效果也是一样的，不是么。”
和陈妲大眼瞪小眼的晏明姝一脸懵逼。
不是，怎么又有我事啊？
“与人结契……”陈妲上下扫了晏明姝一眼，“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什么是她？我以为你会更需要与我结契。”
什么意思？
晏明姝怔。
“和谁结都是一样的。”白逸走到晏明姝身旁，“她暂时会留在这里，只要留在这里，那就没有问题。”白逸顿了顿，再道，“而且跟着她，对你也有好处，你觉得呢？”
“可以。”陈妲不再犹豫，“那她呢，”她看向晏明姝，“你没问题吗？”
“我……”
第一反应是不愿意。
可话要出口的瞬间，想到陈妲刚才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用念力影响人的能力，晏明姝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需要力量。
哪怕有上辈子的记忆，所有本领与能力都可以慢慢拾起来。
可拾起来的这段时间里，她依旧是弱的。
晏家的追捕如火如荼，就算现在能暂时躲在白逸这里，可她总有出去的时候，只要出去就有暴露的风险。
一旦被抓到，还未羽翼丰满的她该怎么脱逃？
所以她需要陈妲，至少现在需要。
晏明姝咬牙。
白逸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才故意让陈妲和自己结契的呢？
念头出现的瞬间，晏明姝觉得有些可笑。
萍水相逢的，别人有什么理由特殊对待自己，必定是这个选择对他有用，他才会这么决定。
不再犹豫，晏明姝抬头：“我没问题。”
“好。”
白逸合掌，脸上笑意盎然。
“那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