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钰祺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我很幸运。”窦钰祺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一个人在成为大人后,还能被人当作小朋友,那么这个人就是幸运的。”
任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窦钰祺站起身:“去玩吧,别跑远了。”
两个小孩儿嬉闹着走远了。
窦钰祺站在帐篷前,抱臂看向远方。
争吵声不断从里面传来。
诚然,如果能当一辈子孩子,毫无疑问是幸运的。
但他不想只做一个孩子。
齐思然默默计算着——这是窦钰祺今天第三十七次瞄过来。
所以她的反应慢了一瞬。
齐思然默默咀嚼着松延所说的话:“所以说,那个穿着斗篷的男人进来后,并没有发现你?”
松延点了点头:“我从窗户跳下去逃走了——之后就遇见了小祺。”
齐思然长舒一口气:“还好有惊无险。”
窦钰祺正和越铅华一起搬东西。他再次向松延递来视线,甚至没注意到齐思然的目光。
——第三十八次了。
确实如张左源所说,窦钰祺变得不太正常。
也许是想得太过投入,齐思然竟不自觉说了出来。
直到她接收到松延惊异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齐思然连连摆手:“松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也觉得?”
齐思然大跌眼镜:“什、什么?”
松延四处看了看,确定没别人后才贴近她耳朵道:“我说——你也觉得小祺不正常?”
她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答。
齐思然犹疑地点点头:“嗯……”
“其实我和他刚碰面时,他……”松延咬咬牙才说出口,“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你?”齐思然想都没想就摇头,“怎么可能?”
“真的——也不是不认识。”松延挠了挠头发,“就……好像在看一个关系一般的朋友,让我别跟着他。看起来,他在忙别的事。”
听完这番话,齐思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除了找我以外,他去丛林里有什么别的事要做吗?”
齐思然摇摇头:“祺哥去丛林,只是为了找你——他呆在丛林里,整整两天都没回来。”
说着,她瞥了一眼窦钰祺。
第三十九次,还是第四十次——她不太确定。
松延说出他的想法:“那难道是——他在赌气?”
齐思然回想从前种种,同松延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到十二月底了。
自从两人回到营地后,松延就再也没离开过营地了,窦钰祺也是。
无论旁人如何劝说,无论苏自强如何讽刺,窦钰祺都再也没离开过营地。
没办法,只能另外四人进行外出搜查的工作。
这段时间,松延总觉得自己正处于水逆期。
走路时突然平地摔,晾衣服时一抬头撞上木棍,捡到的干柴掉进水里——诸如此类。
再比如现在,洗衣服时突然栽进水里。
松延挣扎着起身。
毛衣顿时变成湿哒哒的累赘,挂在身上。
还好刚才他嫌动作不便,把羽绒服脱了。
苏自强站在不远处,眼里闪过不怀好意的光。
还没等松延厘清这眼神有何含义,就听见一旁“扑通——”一声。
林杏春跳入了溪中。
她挥起斧头横砍过去,削掉了站在松延身后不过一米处丧尸的脑袋。
“谢谢……”
松延话还没说完,她便提起斧头,准备淌过小溪。
在溪的对岸,一只行尸正拖着自己残缺的身体,艰难前行。
于是他一把拉住她。
“你要去做什么?”松延道,“一个人过去很危险。”
林杏春不发一语,甩开他的手。
但下一秒,她又被人拉住。
“放开我。”林杏春生硬道,“我去杀了它们。”
也许是距离太远,也许是听力受损,那只行尸竟没察觉这边的动静。
“如果那边有一群行尸,你怎么办?”
林杏春眼里闪过痛苦的光。
她犹豫了下,随即一字一顿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她的表情,松延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松延说,“他想让你活着。”
林杏春愣了片刻。
“不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我说话——你活着,什么也没失去,窦钰祺也是。
“你从来没体会过失去是什么感受。”
她甩开松延的手,往营地走去。
松延愣了愣。
不可否认,林杏春说得对——他从来没失去过,因为他总是站在“被失去”的位置上。
松延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从眼中消失,直到肩上被披上一块浴巾。
刘青替他披上浴巾:“天冷了,小心感冒。”
齐思然看着松延在营地里转了整整三圈,左右翻找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疑惑地问道:“松先生,找什么呢?”
“找东西呢。”松延挠了挠头发,“思然,你有看见过我的水杯吗?”
齐思然左右看了看。
在遮阳伞下的长桌上,立着一只水杯。
“是那个吗?”
松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走过去,拿起水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冬天来了。”齐思然开玩笑道。
松延在她旁边坐下:“我想冬眠。”
两人对视一眼,为这个无聊的笑话无声庆祝。
松延喝了口水。
天气越来越冷了。
为了防止守夜的人被冻坏,前几日,窦钰祺和苏自强搭了个简易木屋。
这样,就算到了夜晚,也不用熄灭火堆了。
木屋外传来脚步声——松延听得出来,这是林杏春。
她弯腰钻进木屋,在松延身边坐下。
自从白天在溪边那件事发生后,二人就再没说过话。
于是三人沉默地坐在火堆边。
松延战术性喝水。
气氛太尴尬了,于是齐思然站起身:“我……我去周围巡逻。”
齐思然走了,只留下他们两人。
木屋内安静就算了,偏偏户外也静谧不已。
就跟整个世界都死在了冬天似的。
屋内,木柴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松延再次战术性喝水。
终于,他受不了这种压抑。
“对不……”
“对不起。”
松延本想为今天的事道歉,没想到林杏春先开口了。
“上午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没事。”松延朝她笑了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或许是年纪大了,有些时候,他会带上就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说教语气——尽管这确实是为了别人着想。
林杏春看了他半天,突然蹦出一句:“你和他很像。”
“谁?”松延脱口而出,“小祺?”
“你消失的那几天,我们都以为……你知道的。”
听着她满含内疚的语气,松延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跪在地上,一边剖开它们的肚子,一边说——‘除非你亲眼看见,否则就别随随便便认为别人死了’。”
松延一边听她说着,一边看了眼屋外。
窦钰祺正从木屋外走过。
察觉到松延的视线,他退了回来,露出一个带着些傻意的微笑。
“他说得很对。”林杏春说,“我亲眼看见他死了,被撕裂、被分食。虽然当时痛不欲生,但至少现在,我不必抱着摇摇欲坠的希望期待他回来。”
松延收回视线,静静地听着林杏春说。
“所以我很能理解他的想法。”
松延没有回答她。
林杏春起身,头也没回地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松先生。”
话音刚落,林杏春便被人抱住了后背。
她被吓得几乎腾空而起。
待她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松延。
怎么回事?
“松先生?”
林杏春小心翼翼转过身,发现他面色带着不自然的红。
她很熟悉——这是Omega的发.情期。
齐思然站在帐篷前,和苏自强对峙。
他不耐地掏了掏耳朵:“考虑好了没啊,小妹妹?要是他的信息素把附近的活尸引来,这笔帐就算在你头上。”
也许是因为松延从未经历过发情期,所以第一次发情期来得格外凶猛。
Omega信息素正不断从帐篷里溢出,饶是齐思然也闻到了淡淡的气味。
齐思然急得额头直冒汗。
松先生的发情期来得突然,营地里也没有多少Omega生理用品。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支Omega抑制剂,给松延注射后就把他塞进帐篷里。
但很显然,松延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偏偏这时,窦钰祺还不见了。
紧接着,她便被苏自强堵在了帐篷前。
“苏自强,你适可而止。程新生和我还不够吗,你……”
赶来撑场面的张左源捕捉到了什么八卦,连忙竖起两只耳朵。
林杏春话说一半便被苏自强打断。
“哟,生气啦?”苏自强面上浮现起一个猥琐的笑容,“别急,过几天就轮到你了。”
齐思然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越浮华——她面露犹豫,似乎在考虑让苏自强标记松延的可能性。
毕竟,四散的Omega信息素的确会把它们吸引过来。
就在齐思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一道声音传来:“你们站在那儿做什么?”
齐思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救星,真的。
窦钰祺站在不远处,疑惑地盯着他们,手里还拎着一只灰兔。
“祺哥,快过来!”齐思然急得直招手,“松先生发.情期到了。”
窦钰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发.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