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下自己的脸——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这不是都在呢吗?
松延迷茫地放下手,来到溪边。
他的脸映在溪水阵阵涟漪之中。
松延试图看出点什么变化,但他失败了。
“除了脸脏了点头发乱了点外,也没毁容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摇摇头,追上窦钰祺的脚步。
问窦钰祺要去哪,他也置之不理。
两人就这么一起走了。
直到他们碰见三只行尸。
两只朝着窦钰祺去了,另外一只则贪婪地盯着松延。
身上没有武器,松延只能就地取材。
一块形状锋利的石头就在不远处。
松延快步走近,行尸也快步跟近。
行尸一个趔趄,朝着松延倒了下来。
就在松延以为它要栽倒在身上时,窦钰祺旁地出现,刺穿了它的太阳穴。
它滚落在地,窦钰祺乜了他一眼,随即继续向前走去。
松延盯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这不是看得见他么?
松延揣着满腹疑惑和一点委屈,跟着窦钰祺离开了。
“走不动了……”
松延跟在窦钰祺身后,一走就是几个小时。
刚开始还能跟上,后来就远远掉在后面了。
见前面的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松延放大了音量:“我走不动了,窦钰祺——”
他果然停了下来。
松延追上来时,窦钰祺正往嘴里灌水。
“我也要喝。”松延说。
他跟着这人走了大半天,不仅没吃一点东西,就连一口水也没喝。
谁成想,窦钰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收起水杯。
然后他撇过头,扫过远处的风景,故意不看松延:“怎么还跟着我?”
“?”
这人是被下了降头吗?
按常理来说,他早就该凑过来黏糊糊抱着喊哥才对。
窦钰祺走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松延心里突然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愣了片刻,提腿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松延看见一位熟人。
斗篷人从不远处房屋中走出,四处张望着。
松延跟着窦钰祺躲在树后,观察着斗篷人的一举一动。
正当松延想着从哪条道绕开走时,窦钰祺竟不管不顾地走了出去。
松延一把拉住他,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你疯了——一句话也不说,问你也不吱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松延自认为没用多大力,结果窦钰祺砰地一下撞在树上。
发出的声响之大,让松延的心紧了紧。
不过现在可不是心疼孩子的时候。
谁知道这斗篷人是何身份。但看他敢穿成这样出现在荒郊野外,估计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听着——我不管你现在在闹什么别扭,都回去再说。”
松延把小孩儿按在身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或许方才发出的声音有点大,吸引了斗篷人的注意。
他在向他们靠近。
随着他的逐步接近,松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松延一颗心全系在斗篷人身上,根本没发现身后人的异样。
斗篷人已经来到两人藏身的大树后,松延抓紧手中的石块,屏住呼吸。
他刚露出头,松延便狠狠砸了下去。
他跌倒在地。
松延来不及多想,拉起身后的人就跑,恨不得插上两对翅膀。
“没、没人跟上来……”
松延一边喘气,一边看向窦钰祺。
他呆呆地看着松延,表情凝滞。
松延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傻了?刚刚不是还一副谁都不理的模样吗……”
接下来的话哽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窦钰祺嘴角一撇,抱住松延嚎啕大哭起来。
他不顾形象地贴在松延肩颈,把眼泪鼻涕全抹他身上。
其实在以前的日子里,两人很少就某件事情达成一致,更多时候是互相包容、互相妥协。
但从今天开始,两人会一致认为,这是窦钰祺哭得最凶狠、也是最丢脸的一次。
窦钰祺抱着松延的手小半天了。
他盯着那个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要盯出朵花儿来。
松延看着他表情一变,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停——”松延阻止了他从包里翻东西的手,“这都已经结痂了,还包扎做什么。”
窦钰祺悻悻收回手,垂头丧气坐在原地。
像一只做了错事的大型犬。
空气沉默了下来。
于是松延轻声问道:“刚才喊你那么多次,怎么没理我?”
这人一小时前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怎么现在又这副样子?该不会真被下了降头吧?
松延只是随口找话题聊聊,谁知道窦钰祺眼角嘴角一齐耷拉了下去。
他最见不得窦钰祺这副模样。
于是松延立刻抱了抱他,轻拍他的后背:“不想说就不说了。”
就着这个姿势,窦钰祺贴得更紧。
他把脸埋在松延颈窝,不断往前靠。
松延不得不将上半身后仰。
原本是他主动抱窦钰祺,现在变成窦钰祺把他圈在怀里。
“对不起。”窦钰祺嗫嚅着道,“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松延轻声说,“但是以后不要不理我,好吗?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松延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了行了,别哭了——等会儿到了营地,那么多人呢。”
窦钰祺松开手,但眼神还是直勾勾地挂在松延身上。
松延一看这眼神就知道——这孩子,还有事瞒着他。
太阳来到了头顶上方。
窦钰祺出去找松先生,已经整整两天没在营地里出现过了。
苏自强带着越浮华和越明华出去了,只留下越铅华看守营地。
虽然齐思然并不认为如果真有意外来了,他能起到什么作用。
齐思然把干柴放到地上,张左源拿起几根柴塞进火堆里。
“周围什么情况?没什么异常吧?”
齐思然摇了摇头。
“有越铅华看着呢。”
体型修长的少年正在不远处巡逻。
张左源撇了撇嘴:“那小子——我可信不过他。”
齐思然没肯定,也没反驳,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
张左源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那孩子不太正常?”
齐思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
“还能有谁?松先生的弟弟。”
齐思然想了一下道:“松先生的确可能还活着,他想去找也情有可原……”
“我不是说这个。”张左源压低声音,“自打他在那堆尸体肚子里摸了大半天起,我就觉得他不太对劲。”
齐思然微微皱眉:“哪里不对劲?”
“你想啊——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要么接受,要么去找人。他却先翻了大半天尸体——而且还是边哭边找的,我觉得……”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齐思然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你觉得……”
“我觉得——”张左源以极快的速度吐出几个字眼,就像有什么怪物在追赶他一般,“他快要崩溃了。”
他一看齐思然迷茫的眼神,就知道她没听明白。
“小时候家里人多,还穷,所以经常吃不饱饭。”张左源盯着跳动的火苗陷入了回忆,“我就去偷吃的。但被家里人发现后,不仅会把食物没收,还会挨一顿打——挨打后的短时间内,会产生一种绝望感,那个时候就会这样。”
齐思然被勾起了兴趣:“就会哪样?”
“做事的时候,突然就哭起来;缓会儿后继续做事,然后又开始哭——就这样直到情绪恢复。”
张左源看了看她的表情:“你没经历过?”
齐思然摇摇头。
“……”张左源转回视线,“好吧,当我没说。”
“不可能吧。”齐思然显然不太信,“祺哥虽然年龄不大,但特别能扛事儿——而且你也说了,情绪最后不是会恢复吗?”
张左源不确定地耸耸肩:“也许吧。”
空气沉默下来。
张左源看向天空——又该准备午饭了。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突然,灌木丛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吓了他一大跳。
他咽了咽口水,对齐思然道:“那边有东西。”
闻言,齐思然拿起手边的武器,警惕地看向灌木丛。
灌木丛耸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从里头钻出。
又有活尸?
越铅华不知巡到哪儿去了,其余人都在底下小溪边。
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在营地。两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松延从里面钻出,站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松延掷地有声,“这附近有一群来路不明的人,而且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背景。”
苏自强喝了口温水,上下扫视了一眼松延:“松先生,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对我们来说,他们有危险,否则我们不会离开——再说了,如果离开这里,我们去哪里?”
松延深吸一口气,正欲据理力争,却突然看见站在一旁的任欣和许成礼。
他皱紧眉头:“小孩子都出去。”
接着,任欣、许成礼和窦钰祺被推出了这顶硕大的帐篷。
“……”
窦钰祺低下头,同两个小豆丁对视。
任欣脆生生地开口:“小祺哥哥也是小孩子吗?”
窦钰祺蹲下身,和他们平视:“不是。”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
“那为什么小祺哥哥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