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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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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莎搞不懂小型展示品区究竟应当怎么装修,犯愁的搁置一侧,举起刷漆滚轮刷墙。

和她合伙开店的几个人有她的前同事,她的前同学,甚至还有她的前老板。

从民营企业分流出来的几个人,大都持玩儿票心态。

投钱给诸多项目,把工钱交给装修队一走了之,偶尔打电话来询问装修进度有没有按计划完成。

肖莎有限的资金不足以支撑她玩儿票。

当跟了她十来年的投资用银行卡里,存款数骤减至单位数,她便开始泡在没装修好的店里。

本质上她既是合资的老板,同样也是工人。

原Ace清吧的占地面积不算小,她能省尽省,刷油漆这种小活儿就落在了肖莎脑袋顶上。

她套着件被油漆渍糟蹋也不心疼的旧外套和一双宽大的防滑鞋,从早五点起就手拿刮刀撬着满是涂鸦的墙皮。

“你不留下吗?”

几天前原店主顾天天手拿相机为自己已经转让出去的大房拍摄最后留念。

她的转让合同细节还没处理好,做不到一手交钱一手交房,于是特地找了个时间和肖莎在店里见面。

当天听着肖莎的装修计划,听到这面精心制作的涂鸦墙已然不保,顾天天可惜地叹了口气。

肖莎解释道:这面涂鸦墙是准备重刷后用来挂装饰画的。

她的装饰画已经托人定制好,只有这面墙能够正正好好容纳下带着边框的玉龙雪山画。

在夏邻学和她说道:“明天见”的后一天,刚到九点她就一路狂奔去才开门的画室取画。

到店后忍不住掀开白布窥看,玉龙雪山如玉似海,宛若游龙。

接着她便小心翼翼地把画存放在店内柜子上方,避免画的某一角遭油漆泼溅。

时间流逝,临近中午,夏邻学的电话打进来。

他问她现在有没有时间,告诉她主路堵车,还有大概十分钟他才会来接她。

这个时间,果不其然就是要请她吃饭。

肖莎放下电话,不断在心底演练重复着拒绝的理由,她只是帮了个小忙。

地平线上夏邻学换回了肖莎所熟悉的那辆双开门车。

替她开车门的动作彬彬有礼,他说着上次的家长开放日有多麻烦她,还告诉她:“青檬把你和她一齐画的那幅涂鸦裱在了家里的装饰墙上。”接下来问道:“你喜欢罗宋汤么?”

肖莎瞅了眼导航上的目的地,在系安全带的空档里,火速在低亮度手机中输入目的地餐厅的名字。

映入眼帘的是极为正式的官网介绍,她看了眼位置,餐厅位于本市城中心风水宝地,经贸大酒店80层。

她这才惊觉这地方自己还在前公司上班时去和客户应酬过,花费不菲,报账都肉疼。

这还了得?她囊中羞涩没法儿还。

按照演练过的情境,她腰板挺得僵直:“那个,”可惜脑海里一百八十遍的演习也弥补不了实战的一次失误。

她想象中的不卑不亢成为了现实中的引吭高歌,声音尖锐,仿佛在唱歌剧。

“你不用感谢我的,真的,我不是和你客气,我,我还不饿,”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碰见夏邻学,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变得啰里八嗦找不到重点。

唠叨个没完,还愣是不敢把实话说出口,像患了只在他面前被激活的特殊肌肉病。

肖莎隔着车玻璃指向他们身后还未安装好店名灯牌的店面:“这儿就是餐厅,还能少了我的饭?”

说到慌乱处自觉漏洞百出,记无可出。

夏邻学默默地听她讲完,脸上波澜不惊:“可我饿了。”

说罢便要启动车子。

听他非要前去,肖莎也就没法再拒绝,垂着脑袋,胸口前的安全带如同把她五花大绑的绳索,平添分束缚。

“你有没有推荐的地方?有的话,”握紧方向盘,夏邻学关掉导航问道:“咱们该走哪条路?”

像是看穿她心思,他的视线始终望向前路离他们千米不足正在闪烁的行人绿灯,留给她调整自己状态的时间。

四两拨千斤,用不着痕迹的让步去化解令肖莎难堪的笨拙。

听罢,肖莎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么做背后有何深意,只是听说他想换目的地顿感一阵惊喜。

来不及多想赶忙拿出手机调整亮度,飞快打开点评app极速浏览。

“等等,我马上找一个,你看火锅……不是,泰国菜怎么样?这儿有几家评价不错,中山路这家离这儿最近,欸,关门了?那怎么还没从首页往下撤……”

手指飞舞,想找到间不会亏待他,也不会把自个儿半个月伙食费吭哧一口全吞掉的合适馆子。

即便他不刻意去看肖莎,也能听见她食指指尖和屏幕快擦出火花的“噌噌”碰撞,薄唇抿有笑意提示道。

“如果是学校旁边那种苍蝇馆子就更好了。”

她这才想起大学时期开在民大旁后街的一家面馆合乎他要求。

不算太苍蝇,但口味一流。

虽然没有登上点评app的必吃榜,但他们家的牛腩汤面却是民大学子口口相传的顶级单品。

*

老板、老板娘身兼厨师、前台收银员。

门口流线状的琉璃色长珠帘用以挡住蛰伏在初春正欲闯关的蚊虫。

掀开珠帘时要很小心,最好别靠近最左边门框处,不然很容易被勾住衣裳。

在这方面肖莎经验丰富,她有至少两件针织毛衣都是在这儿英勇殉职。

他们来的较晚刚好错过人山人海的饭点,店里只剩零零星星几个人。

能留住顾客的老店基本都有个普遍共性,能认熟客。

看到肖莎进屋,老板娘笑的和善,无声地迎上前来递给她菜单。

夏邻学稍被冷落,站在肖莎身侧环顾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店面,和他自己上学那阵的校门口小店摆设布局都差不多。

不得不让人感叹有些东西数年不变,已经被当作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起来。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抵是这儿和他学生时代常去的馆子相比要安静许多。

厨房热气腾腾,头顶风扇的塑料扇叶吱呀呀地旋转。如同对话声已一键静音,只留背景音隆隆作响。

直到肖莎用手语和老板娘点单,他才回过神来,在这儿工作的一对夫妻都是聋哑人。

如果不是和他一起吃饭,肖莎还想再要两瓣大蒜。她含蓄地要了碗经典牛腩汤面,把菜单交到夏邻学手上。

“我也要牛腩汤面,”

夏邻学打了个手语。

“麻烦不要放辣椒,我对辣椒过敏。”

“你会手语?”坐在靠近风扇处的位置,肖莎问道。

“你不是也会么?”

她如实作答,尽管这不是考试交卷,不必诚实的答得一板一眼。

“我这是高中学的,当时我们班有个同学是聋哑人,我们俩前后排坐着。她会教我一些基本的手语,后来她转学走了,我也就没再学了,不过已经学会的谢谢、再见这些,都还记得。你呢?”

一问一答,像极了面试。

肖莎这句“你呢”脱口而出,在对方沉默的几秒钟间她才感到失言。

在参观日那天他就拉着她,对她说如果探讨自个儿的工作让她不舒服,她可以不说。

从表现来看,他换位思考认为肖莎会不舒服,那就代表他肯定注重自己的隐私,不愿意轻易和陌生人分享……

“我母亲是聋哑人。”

夏邻学的回答打断肖莎的阅读理解。

热气腾腾的牛腩汤面摆在他们面前。

肖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往下接,因窥探了他的隐私而倍感懊恼。

茫然中她把醋瓶往桌子中央推去,这是她最喜欢的吃面方式。

她进门前就想推荐给夏邻学,醋能激出牛腩面的香气。

“你不是在可怜我吧?”

夏邻学直视着她,神色凝重,似乎在观察自己的轮廓在她眼眸中的倒影是否发生变形。

望着肖莎手忙脚乱险些碰掉筷子的姿势,他才意犹未尽地展露笑容:“我开玩笑的。”

说着他有默契地不待肖莎张口介绍吃法,便抬起醋瓶倒向面碗。

他们的饮食习惯一脉相承,同属醋派教徒。

肖莎稍稍放松,掰开筷子提起劲道滑口的小麦面,谁料夏邻学又郑重道。

“如果你可怜我也只能说明你善良,善良是好事……我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儿像博同情?”

口气之郑重令她险些呛死当场。

“没有没有!”

肖莎快哭了,她想说她不在乎谁是聋哑人,她甚至不在乎谁是外星人……不是,她不是说聋哑人是外星人……

但她组织语言的能力在夏邻学面前基本为负,生怕话一说出口就变味儿,好像她在冷嘲热讽。

“哎,出师不利,”

夏邻学感到可惜。

“我确实在博你的同情。也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说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值得同情,那你们之间的友谊可以持续很长时间。我朋友不算多,也没时间没机会遇见志趣相投的,现在这份缘分对我而言挺难得的。”

“你,你说这话还是在博同情么?”

她不该反问,有些话说出来确实容易变味儿。

好不容易堆垒的凝重氛围被肖莎破坏个一干二净。

夏邻学也没法儿假正经下去。

他浅笑时眼尾垂着,骨骼已经发育成熟,却依稀可见少年旧影。

肖莎脸红一半是被他笑的,另一半是想再多看看他。

她好奇,夏邻学怎样度过自己的青春期?

“你在高中的时候什么样啊?”

他不是说这是缘分,他们也算朋友嘛,朋友之间问问不稀奇。

肖莎暗暗给自己打气,壮着胆子问。

“和你一样,学手语。”

夏邻学回忆,他的笑容随着话语的推进而逐渐转淡,令人分不清他是在温情脉脉的回溯往昔还是在缅怀过去。

“我母亲不是天生的聋哑人,那年我初中升高中,她陪着我备考,有天忽然嗓子发不出声音,耳朵也听不见人说话,大夫说是高度紧张加上血管堵塞出现的短暂症状。

也确实如此,你在同桌转学后不再学手语,我也差不多,我母亲的情况在一年后逐渐转好,断断续续能说出几句话,至于听,有人工耳蜗辅助,比起说话而言算不上大难题。

总之,我最喜欢手语的一点在于——某些原因说不出口的话可以用手势来表达。这帮了我很多。”

“伯母恢复的不错就好,”肖莎安下心来,她认为夏邻学对于自己的过往没有撒谎,一个人撒谎不论如何天衣无缝总还是会被微小的细节出卖。

何况他也没必要对她撒谎。

“那你在高中时是不是就已经认识了那位在仁和的朋友?对了,他是因为什么住进仁和的……方便问么?”

他的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但她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

礼尚往来,在肖莎看来她已经把他的家庭状况摸个清楚透彻。

特别是亲人生病这种事儿,没有几个人愿意和人分享。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代表夏邻学信任她,那么她也应该把自己一部分避而不谈的私事摆在台面上和他分享。

但胡庆安的名字徘徊在她心口窝,让她始终说不出口。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胡庆安倒在山脚下摇摇欲坠。

他的白血病病发的急,尽管现在状况良好暂住病房,可她眼见着他逐渐消瘦起来。

就这样,她还是每周只去一次。

胡庆安曾旁敲侧击地对她说,要是看见她天天守在病床前,他会感觉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太平间。

有时探病探的勤也会给人压力,特别是胡庆安,他嘴上不说,心里要强得很。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隐私,也是胡庆安的。

肖莎小声的说:“不太方便,”随后又补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夏邻学很快要把这问题翻篇,他看出她犯难,解释道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不必认真。

她朋友太少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她时刻都想的太多。

夏邻学又不是来调查户口的,不必这么警惕生硬,肖莎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放轻松。

*

老板娘热情地送他们出门,甚至于要目送他们上车。

又回到副驾驶座,肖莎有意缓和气氛主动提起:“你也可以问问我,我高中的时候什么样。”

夏邻学笑着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他笑起来温润俊朗,肖莎想象不到夏邻学朋友和她一样少。

他看起来永远那么和善、好亲近,这样的人她碰见过,无一不受欢迎。

她在他面前和盘托出。

包括她初中跑八百米跑得如何上气不接下气,以为自个儿就要魂断操场;

包括她高中时百天冲刺学习把自己学出低血糖,做梦都要念叨着:“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车上肖莎显得有点儿聒噪,喋喋不休。

她孤单太久,好久没有找到这样一个能够可以对谁总述自己前半生的机会。

胡庆安对她人生的点点滴滴如数家珍,她没法再去和他不断重复。

回忆往事往往是件很残忍的事。

当她回首过往,每个值得关注的细节里,胡庆安无处不在的影子都如一道高耸的铜墙铁壁,令人无法忽视。

他曾经保护她,同情她、又被她保护,被她同情。

每每在胡庆安面前说起过去,肖莎都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像是在提醒着胡庆安他已经不再年轻,同样的也因健康的崩溃而变得孱弱无力。

后来她就不再提了,她开始和胡庆安聊起未来,用一种美妙的畅想来替代已经生出霉菌的回忆。

她说等明年春天咱们去趟大兴安岭,我带你去看那儿的小鹿。

在夏邻学面前她滔滔不绝,像是把那些回忆上覆盖著的霉菌用阵风拂开,露出涟漪般的光环。

这种感觉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她甚至有点儿想哭:“好了,你现在也认识我了。”

“这又不是比赛。”

她听罢讪讪地低头笑着。

封闭的空间里两颗心的心跳频率略有差异,夏邻学歪着头为她感到可惜。

在肖莎的千言万语中,他已经明白她有怎样的秉性。

望着因早春异常天气而敏感地抽着鼻子,还想尽量躲避他,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生理反应的肖莎。

他想,如果这就是真实的她,那么她就是一个想的太累,以至于活的辛苦的人。

作为胡庆安的朋友,她为免在乎的太多太多。

肖莎坐在离他一米不到的距离,对他所思所想一无所知。将夏邻学流露出的信任、温和统统当真。

她犯了太容易上别人当的错误,尚且不知道这世界上就是有人能做到撒谎也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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