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仪宫坐了大半晌，沈照才终于找到机会告退。
从凤仪宫到昭华宫，要经过御花园。
还是初春，除了各种梅花，御花园中并没有多少花开着，很多枝叶上还尽是未清扫干净地积雪。
走着走着，沈照突然发现假山旁边的一株粉色的花很是好看，两层花瓣，粉粉的，跟如火的腊梅比起来，平添一股惹人恋爱的味道。
沈照走过去蹲下来，好奇道：“这是什么花？”
一旁的朝烟道：“殿下，此花名为西府海棠。”
沈照贴过去闻了闻，淡淡的香味，不凑近都闻不到。
正想走，突然听到假山另一旁有动静。
沈照疑惑地看过去，透过假山的缝隙，沈照看到的是宸妃和仪嫔以及后面跟着几个宫女。
沈照脚步顿了顿，摆烂地想着还是不出去了，出去就得行礼回礼，怪麻烦的。
这时，似是有一个嬷嬷向宸妃禀告道：“娘娘，这是这个月内务府送来的一罐南海小珍珠，说是磨成粉给娘娘养护皮肤用的。”
沈照闻言心想：怪不得人家那么好看，每天都用珍珠粉美容啊。
宸妃浅浅的应了一声，并未说话。
接着沈照听到仪嫔拍马屁道：“娘娘本就肤若凝脂，再加上细心养护，更是美貌过人。这哪是凤仪宫人老珠黄，整日端着伪善面目的那位可以比的。”
沈照听到宸妃笑了：“人老珠黄、面目伪善？”
下一秒，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哗啦”一声洒了一地。
主子一怒，宫女内侍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仪嫔妹妹可能眼神不太好，替本宫找找珠子，锻炼一下眼力。”
沈照又听到宸妃询问：“这里本来有多少颗珠子？”
老嬷嬷答道：“回娘娘，三百颗整。”
“仪嫔妹妹，请吧。”
末了，宸妃还加上一句：“找不完不准回宫传膳哦。”
言罢领着自己的一干侍婢扬长而去。
沈照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切，心道：这是什么后宫职场霸-凌现场啊。
宸妃自己百般挑衅皇后可以，别人讲皇后一句坏话却不可以。这是什么戏码？皇后只有她宸妃可以欺负？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沈照摇摇头抬脚正要离开，不下心踩到脚下的落叶，“咔擦”一声，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假山旁非常明显。
沈照：“……”
一回头，她果然正与仪嫔四目相对。
沈照心道：偷听必被发现技能果然已经触发。
沈照尴尬一笑：“仪嫔娘娘，好巧好巧。”
仪嫔委屈又尴尬地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沈照点点头，装作无事发生。
她这些年在后宫夹缝中生存的终极诀窍就是：不看不听不问。
终于回到昭华宫，沈照终于长舒一口气，宿雨朝烟贴心地为沈照脱下鞋袜，沈照摆烂般地躺到床上。
皇宫，可真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
沈照想：要是能出宫开府就好了。
沈照十五岁及笄的时候，皇帝是有意愿给她指婚的，但是那时太后还在，想让沈照多陪她两年。
三皇子今年十六岁皇后就要给他挑媳妇了，拿自己今年即将年满十七，天圣帝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婚事。
天圣帝是忘了她适龄，还是留着她另有打算呢？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梦中平秦王府的惨痛经历。
沈照叹口气，他最好是真的忘了。
……
翌日。
“殿下，楼小姐来了。”朝烟进来禀告。
“嗯？”沈照疑惑，哪个楼小姐？
朝烟看她疑惑，解释道：“景灵侯家的小姐，宸妃娘娘的内侄女。”
沈照知道是谁了，宸妃得宠后，宸妃的娘家楼氏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宜王继位以后，楼宸妃的父亲楼昌宗从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又封景灵侯，又封淮安节度使，既有身份又能捞钱，风光无量。不仅如此，皇帝还直接赐宸妃的两个兄长进士出身，让他们不经科举就能在礼部任职。
而楼星盏就是宸妃大哥的独女。
有时候沈照也会觉得惊讶，他那冷漠的满眼权势利益的父皇，也会真心去宠爱一个人。
只是沈照刚罢工又得接-客，她真的会谢好嘛。
躺在床上挣扎了三秒钟，她还是认命地起来接待。
有一说一，她和楼星盏真的不熟，只是在宫宴上遥遥见过几次，招呼好像都没打过。
宫中皇后与宸妃楚河汉界划得这么明显，因为谢濯和谢皇后是一家，所以沈照和谢家几位小姐关系还不错。
所以，楼星盏来干什么？
走进正殿的厅堂，沈照就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当中，正在歪着头欣赏两侧墙壁上的画。
“小姐。”见沈照走进来，一旁的侍女赶紧小声提醒她。
楼星盏回过头，柳眉杏眸，面似芙蓉，却尽显英气。
她回头看见沈照，先呲着牙乐了一个，然后见礼：“见过昭懿长公主殿下。”
然后拍马屁道：“素闻长公主美貌，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沈照突然想起上元节雪中的秦落蘅来。同是红衣，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热烈如火。
“不必多礼。”沈照“呵呵”一笑：“谢谢，你也不差哦。”主打的就一个敷衍。
楼星盏道：“家父在礼部任职，今日在贡院遇见紫衣侯世子，他托我带一些东西给公主。”
谢濯？
沈照接过楼星盏手上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红色的锦盒内，八个雪娃娃端正地躺在里面。
原来是上元节那天的陶瓷娃娃。
沈照笑了，看楼星盏都带了几分亲切：“他怎么不自己带？”
“忙呗”。楼星盏道，“春闱在即，礼部那些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父亲都好几天没有回家吃饭了。”
“不过这忙的也值得，这一届的考生质量不错。”楼星盏说着“嘿嘿”一笑。
沈照略显惊奇，楼星盏竟然还关心科举人才质量吗？格局不小啊。
楼星盏下一句：“在漱玉斋看了好多考生的画像，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沈照：“啊？”质量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长公主不知道漱玉斋？”楼星盏惊奇道。
沈照摇摇头，确实不知，并且突然有点兴趣了：“楼小姐可以坐下细说。”
无他，梦中被平秦王世子如珠似宝地宠着的外室，就因为这个人，沈照可没少被陆榆虐待。她曾经听下人说那人不过就是漱玉斋的一个舞姬。
沈照心思一动，或许她可以提前找到这个人，日后可能还大有用处。
宿雨朝烟赶紧为两人看座。
原来漱玉斋是京中不务正业（确信）的权贵二代们喝茶放松的地方。男女都可以进入，但主要是各府地贵女们在里面饮酒赏乐，每年还会搞什么京中美男排行榜，给贵女们择婿做参考。
沈照心想，整得还挺好。
但一方面又惊异于：“啊？京中的小姐们这么开放吗？公开评论男子？”
楼星盏好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男子都可以对我们女子评头论足，反过来就犯天条了？”
想不到啊，楼氏还出了个反封建斗士。
楼星盏又道：“我曾经随着我二哥跑到最西边边境去游学，那里才是个好地方。”
“为什么？”沈照好奇道。
楼星盏“哈哈”大笑起来：“边境与花月族接壤，那里的女子，一个人可以娶三四个夫君呢，动辄打骂休弃。把我二哥可气得不轻呢。”
沈照：“还能这样？”
“当然啦。”楼星盏也来劲了：“就比如，我们这里那些话本里面，好多女的为了抢一个男的要死要活的，本质上还是见过的男人太少，走出闺房去看看，外面英俊的男人真的多的是。”
emm不好意思，有被内涵到。那么一对比，梦中的自己作为恶毒女配，只知道和秦落蘅抢男人属实是格局小了。
楼星盏说到这，疑惑地看着沈照：“你可是备受皇帝宠爱的长公主啊，话本里面的长公主那不得娇纵任性，每天到大街上随机挑几个美男子抢回宫临幸啊。”
沈照惊异：“别的长公主都这样吗？”真的很抱歉，没活成你想象中的样子。
等等，“我们看的话本怎么还好像不一样啊？”
“嘿嘿，当然不一样了。”楼星盏邪魅一笑：“想不想看看我的话本，那可是我从边境那边带回来的宝贝。”
沈照点头如捣蒜：“当然想。”看出来了，这还是个社交-恐-怖-分子。
而且，既然谢濯都能放心托她带东西了，自己或许也无需防备于她。
“小月，回关雎宫把我的话本拿来。挑好看的拿。”楼星盏吩咐道。
“小姐。”丫鬟小月有点局促，教坏长公主这责任谁能担。
“啧，别啰嗦，快去。”楼星盏不以为然地催促道。
关雎宫是宸妃地住所，楼星盏现在竟然住在宫中吗？
沈照想起来几日后的皇后生辰，又有些理解了。名为生辰，实则为中宫嫡出的三皇子选亲，各家贵女只怕都会提前来宫中。
沈照不放心交待：“小心一点，别被宸妃娘娘发现了。”
“没事。”没想到楼星盏毫不在意：“我的那些话本，姑姑早看过了。”
沈照：“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宸妃。
……
不得不说，楼星盏的话本真的比沈照平日看的精彩一百倍不止。
两个人很快混熟了，两个人屏退一干侍奉的人，挤在昭华宫偏殿的小塌上看话本。
沈照惊奇道：“哇，星盏你看这个，小公主哭得梨花带雨，霸道将军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别哭，命给你。’”
“我去，你竟然喜欢给命文学？”楼星盏嫌弃道。
楼星盏挑挑眉：“给你看我这个独家珍藏，看人家长公主尽揽天下美男开后宫的。还有还有这个，霸道将军对青梅竹马温润太子强取豪夺的。”
沈照一一接过来边看边惊叹：“我去，好牛好牛好牛。”
新世界的大门好像朝着沈照徐徐打开。
晚上两人一起在昭华宫吃过晚饭，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临走沈照还送给楼星盏两个雪娃娃，当作她们友谊的见证。
摸着床头楼星盏借给自己的话本，美滋滋。
沈照临睡前心想：围着男人转是真的没前途，有空还不如多交几个有意思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沈照一整天：“啊？还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