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已经感觉到叶栀突然靠近了，饶是如此，还是被她那个肉麻的称呼吓得一激灵。

叶栀双手托腮坐在他身侧，仰头一脸天真的看他，像山野间不谙世事的狐狸幼崽，见他像是哽住了，还可爱的歪歪头。

顾望舒右手攥紧又松开，深吸一口气，鼻尖却是很淡很淡的花香——来自她身上。

他抚了下鼻子，问：“什么愿望？”

叶栀眨着明亮的眼睛狮子大开口：“你家的钥匙，给我呗。”

他家的钥匙……

当然不可能是顾家大宅……

是教职工别墅区那栋……他的个人住所。

“这……”顾望舒想说这有点快吧，转念发现他跟叶栀的关系根本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好像很亲密了。

可那是昨天一天光速推进的效果。

要说没关系，顾望舒自己都不信……

并没有让他纠结犹豫太久，叶栀很快就笑眯眯地说：“你的外套和衬衫我送去干洗了，给你带回去。”

这确实是个好理由，顾望舒抿抿唇，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他这边有小型洗碗机，真的犯懒起来，稍后助理也能过来帮他收拾，叶栀拿了钥匙，又是一副“好了你可以退下了”的样子，理理裙子站起来。

顾望舒不喜欢她这样，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叶栀更不会给他太长时间犹豫，摆手道：“我回去了，晚上见。”

哦，好歹还有个晚上见。

顾望舒“嗯”了一声，声音末尾时，叶栀已经开门出去了。

倒不是叶栀不想继续逗顾望舒玩，一来他稍后还有正事要做，二来监控显示张奕东还没有离开。

叶栀大概能猜到他想干嘛，不介意再去耍耍他。

还有他的好女友……自己做错事，还真好意思找长辈来说情。

叶栀查过崔安绮的爷爷，那位崔院长好歹也是经济学泰斗，从学术成就到人品都没问题，可以说除了经常狐假虎威的崔安绮，就没有其他什么缺点了。

叶栀轻“啧”一声，摇摇头，迈出电梯，果然在不远处看到正朝这边看的张奕东。

他看到叶栀，谨慎的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然后急忙向叶栀走来。

“有事？”叶栀抬头问他。

张奕东175的个子，从小就比叶栀高，向来习惯垂眼看她，哪怕有点拿不准叶栀和顾望舒的关系，开口时还是别扭的腔调：“你现在在工作？不读书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叶栀往综合楼休息区带，那里在办公楼的侧面，呈半开放状态，视野开阔，不用担心有人躲在什么地方偷听或偷拍。

叶栀随着他走，很好脾气似的回答：“是啊，高考很多次都不行，算了。”

张奕东立刻道：“我就是怕你有这种想法！”

他义正言辞地说：“你从小就这样，碰到点事情就想放弃，高考这么重要的事，就算失败一两次也正常，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叶栀好像听不出他的真意，模糊地说：“给教授做厨师。”

张奕东咽了口唾沫，故作淡定地问：“哪位教授？顾教授？”

叶栀突然不那么听话起来：“雇主的消息，我是不能随便说的。”

教职工别墅区的工作要求向来非常严格，张奕东听崔安绮说过。

他反复回忆顾望舒的助理对叶栀的态度，怀疑叶栀在为顾望舒工作。

如果是这样，叶栀无疑又有了利用价值。

“你倒是从小就会照顾人，”他放缓了语气，好像个好心的邻家哥哥，拍拍叶栀的肩膀，“找到一份工作也不容易，我听说教职工别墅区那边的待遇挺好的，你去那里工作也好。”

叶栀含笑看着他，不过这笑容在张奕东眼里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叶栀化了妆的缘故，令他有种摸不清叶栀在想什么的错觉。

可叶栀还能想些什么呢？

几年前的全国计算机大赛他很清楚，那是叶栀撞了狗屎运，被某位大佬教了一手软件编写，比赛过程中全程就那三板斧。

之后叶栀还有什么计算机方面的亮眼表现吗？

不论之前还是之后，叶栀在计算机方面根本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才华来。

顾望舒一位计算机系教授，科研大佬，家里常年占据财富排行榜前三，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可能真的对叶栀另眼相看。

所以叶栀仍然是那个普通的叶栀，稍微会点化妆、穿搭，在A市这个时尚之都泡着，加上苏雪小时候的教育，想来也正常。

张奕东于是定了定神，拿出手机对叶栀说：“你来这边是不是换了新的号码，之前还说你去哪里了，都联系不上，家里人都怪担心的。”

叶栀果然也乖乖拿出手机，还是之前见过的几年前的老款，张奕东直接夺过来，将手机号输入进去。

他熟悉叶栀的手机，退出时看一眼叶栀的手机桌面，和之前也没有任何不同。

叶栀乖巧地接回手机，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被安排，这般模样又让张奕东想起了随意支配她，让她写作业她就得帮他写作业，让她给他送东西做事她就老老实实送东西做事的岁月。

当然张奕东现在成熟了，做完这一切后他把叶栀的V信重新加回来，给叶栀转了1000元钱。

“我之前是看你那副样子太生气了，你一个女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刚从医院出来就跑那么远，也不好好学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叶栀把钱收了，只点头不说话，等张奕东说完了才弱弱问一句：“我现在在教授家，都挺好的。”

张奕东呼吸一顿，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午休时间结束，陆陆续续有老师回来，他们这个位置可以将外面尽收眼底，外面自然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张奕东之前既是崔安绮的男友，又是计算机系风云人物，今天更是倒霉的失去了珍贵的培养名额，老师们偶尔会好奇看他们一眼，令张奕东整个如坐针毡。

“我要去上课了，”他立刻和叶栀拉开距离，“你好好工作，回头我有空再来找你。”

“好。”叶栀浅笑答应。

张奕东自然是要跑了，之前出现的人不多，他对叶栀的态度也不好，自觉被人看见也问题不大。

这会儿他有意想跟叶栀拉好关系，又怕太亲密让人看见告诉崔安绮，虽然想利用一下叶栀，但崔安绮显然才是更大的靠山，张奕东可不想失去小公主的宠爱。

叶栀看他走远了，抬手把刚刚接到的1000红包发给一个账号。

账号标头叫“妇女儿童发展基金会……”后面的内容手机显示不全，账号下除了叶栀这一笔汇款，往前看还有另一笔50万的汇款截图，时间正是叶栀得到房款后不久。

她这么久才安排张奕伟的澳岛之行，除了想放松苏雪一家的警惕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100万房款叶栀自己一分都没留下。

50万捐给慈善组织，50万伪造成抽奖奖金，当做新婚礼物送给了郑老师。

那笔钱这样分配，叶栀觉得心里舒坦很多。

张奕东以为在这个地方就没人会拍照——确实，正常人最多监控室看看，但叶栀可从不觉得自己是正常人。

拿着手机一路溜达回别墅区，叶栀这次没选择走更近的一道门，而是绕了点路，走前几天第一次来时的那道门。

顺着路一路走，会经过经济学院崔院长的家，他有位漂亮的孙女，年轻张扬，喜欢在花园里招待朋友。

叶栀走得不快，越靠近崔院长家，小提琴的声音越大。

优美的曲调，结束时有几人的鼓掌声，女孩们的喜欢来得很直白。

“好棒啊安绮！”

“好听！”

“这首歌用小提琴拉出来更好听了！”

欢呼声不算大，都记得这里是教职工居住区，最多只会吵到这栋楼和隔壁……巧的是，隔壁也是崔安绮家，她母亲是美术学院的油画教授。

书香门第，不外如是。

可以想见崔安绮的未来，她在音乐上颇有造诣，又有家学渊源在，未来在大学城里找个音乐系任教，体体面面，光辉灿烂。

就像她现在站在花园里，在缠满藤本玫瑰的凉亭下，被朋友们用言语、行动和心追捧着，前途光明，幸福快乐。

叶栀站得时间有些长了，花园里的女生们坐得有些分散，自然有人会注意到外面的她。

“哎？”对方发出疑惑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叶栀与崔安绮对视两秒，小公主已经完全忘记她，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大半年前叶栀太狼狈，与现在的她有如云泥。

因此两人甚至可以相□□头问候。

叶栀对她微笑颔首。

崔安绮眨眨眼睛，以为叶栀是谁家家属，不太确定的也冲叶栀点点头。

很和平的样子，崔安绮今天的心情很不错，有朋友陪伴，男友的一点小问题她自觉可以摆平。

叶栀继续往前走，设定好的照片这时候才通过V信发给崔安绮的其中一位朋友。

就是一开始看到叶栀，发出声音的那个女孩。

长时间的监视和观察让叶栀对目标的大概状态、性格都有了基础判断，那个女孩的个性就是藏不住话、大大咧咧。

照片是叶栀借休息区摄像头拍的，调整过角度，她自己又稍微P过，看起来像是平地偷拍的。

一张是张奕东拍叶栀肩膀的，另一张是张奕东将叶栀的手机还给叶栀的。

那时他都带着自以为温柔的黏腻表情，而叶栀也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笑。

“怎么了？”崔安绮被女孩的惊呼吸引过去。

“是刚才那个女生！”

张奕东与崔安绮交往以来，一直以深情专一宠溺的人设出现，对崔安绮千依百顺、有求必应。

唯一意外就是叶栀这个前女友，看起来也不是他的错。

崔安绮这大半年过得实在甜蜜，很难想象某一天，张奕东会用向来只给她一个人的表情去面对另一个女人。

而这女人刚刚才出现在崔安绮面前，原本安静温和的笑此时也变了意味，仿佛带着某种挑衅的情绪。

崔安绮一路追出去，叶栀当然不会在这里跟她纠缠，时间掐算精确，在崔安绮远远看见她，叫她站住时，叶栀用顾望舒的钥匙打开了顾望舒的家门。

进入，关门，一气呵成。

“噗……”她透过房内的摄像头看到傻站在顾望舒家门口的小公主，对方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懵逼表情，看看这里，又看看隔壁，好像突然来到异次元。

叶栀关掉摄像头伸了个懒腰：“啊，这个坏女人到底是谁，今晚一定要好好问问你的望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