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哭声还没停歇,便听到门外的喊声。
嗓音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苏曈顿时止住哭声,判断着敲门声,直到确信是有人在外面,才紧张而害怕地问着,“谁呀?”
“是我,郑朦。”他提高了音量,紧张地立在门外,尤其是听到了她这沙哑的声音,他怀着雀跃而又胆怯的心情,再次敲响了门。
“我是郑朦。”他说着拨来了电话。
苏曈看着这个熟悉的头像忽然亮起,心也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声音低沉,“是我,我是苏曈。”
“好久不见,苏曈,我是郑朦。”
他终于露了笑容,指尖都在颤抖,这句好久不见是对当下的他来说的,送她回家的那一句好久不见只是故意作为一个陌生朋友,而现在,他不想再装了。
苏曈猛不丁抽了一声,正好落进他耳朵里。
他沉默良久,只等着她再开口。
“郑朦,我现在不想见人,你可以先回去吗?”苏曈再次开口。
“好。”
他马上挂断了电话,留给她独处,他故意大步向电梯间走去,发出明显的脚步声,可只是过了一会儿,他便又静悄悄地走了回来,默默地等在了门外。
还是像在家里一样,他守在她房间外,坐在门边,倚靠在墙壁上。
只要她一开门,她就能看见他。
可苏曈是第二天一早起来丢垃圾时才发现的他。
而她一身睡衣,素面朝天,特意戴了一副眼镜,以掩饰浮肿的眼睛,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可是她刚一开门,郑朦的身子就歪倒了下去,躺倒在她的鞋面上。
他猛然惊醒,立马爬了起来,捋了捋身上褶皱的西装,忙观察起来她的脸色。
他一把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就像他们当初在家时的那样,“我来的时候看见了垃圾桶在哪,我去。”
苏曈无奈地看着他,眼里还有几分关切,却只是这么静静看着,转身关上了门,拔了钥匙,默默跟在了他身后。
直到丢完垃圾,郑朦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候她的指令。
她这才松了口,“上来吧。”她摁下电梯的开门键,同他一起走了进去,“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我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郑朦微微扬起了头,脸上还有些骄傲。
那你为何从来没找过我?苏曈失神地想着,禁不住冷笑一声。
她什么都想要,自己却又不断拒绝,拒绝来自于他的一切好意,也矛盾地拒绝着自己的心意。
自从分手之后,她才更明确自己的心意,她就是喜欢郑朦,无法抗拒地喜欢他。
“下次别这样了。”苏曈呢喃。
他知道,她说的是下次别这样躺在门口,至少证明,她在担心他。
“好。”郑朦一口应承下来,没有过分地靠近,始终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保持着她想要的那种关系,“饿了,可以去你那吃点早餐吗?”
“当然。”他原本就在跟着她上楼,可没想到他还是这么问了出口,这令她有些心寒。
苏曈熟练地把速冻饺子拿出来,等水开了后就直接把饺子丢进锅里,手法娴熟,端出来的东西却有些惨不忍睹,烂成了一锅,肉和饺子皮都分离了,像是被锤子打散了一样,七零八落地飘零在各处。
几乎找不到一只完好的饺子。
郑朦刚拿起筷子,就看到碗里的“疙瘩汤”,不由低头浅笑。
“别吃了,我去买点回来。”苏曈看着这一言难尽的饺子汤也是面色尴尬,忍不住伸手推了回来,可又被他拿了回去。
“虽然丑了点,但好吃。何况也没有那么丑。”郑朦埋头吃了起来,速度很快,看起来也像是吃得很香。
苏曈难以置信地尝了尝,虽然不大好看,但也不那么难吃,但好吃肯定是算不上的,可郑朦吃得如此开心,这不得不让她怀疑一件事。
他只是饿了。
“双证都领了?”苏曈忽然开口。
郑朦点头,这个问题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她不可能拿他的前途开玩笑,更何况,如今她在意的,也就只有他的前途了。
他吃完里面的饺子皮和馅后,又端起了碗,把汤也给喝完了,喝得一干二净。
苏曈皱眉,对自己满心埋怨,如果不是她昨天不肯见他,他也就不会在门口吹了一晚的冷风,现在也不至于饿成了这样。
她起身去储物柜里搬出了一箱子小零食,又去洗了些水果,堆在了他面前,柔声道:“慢点吃。”
郑朦没有再动,放下了碗筷,就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吃饭。
也许是被盯得不大自在,苏曈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郑朦马上起身,坐在了客厅里,打开了电视,听着当地的新闻。
一连串的英文单词蹦了出来后,两人的尴尬才稍有缓解,苏曈又拿起了筷子扒拉了两口,起身捡过他的碗筷就往厨房走。
郑朦忙起身抢过,钻进了厨房,“刚刚你给我做饭了,现在理应我洗碗。”
她没有拗,丢给了他后就坐了在电视机前,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心里十分不安,一刻不停地在想着,等会他出来了,到底应该和他说什么,而他又会开口说什么。
郑朦擦干手走出来,一言不发地坐在另一边,把刚刚洗碗时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
“我确实有事才来的。”
“好。”苏曈看着他,眼里满是柔和。
他说的话,她向来都相信,哪怕有些很是明显,但她知道这是为了她好,她也相信。
苏曈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么相信一个人。
可当他态度冷淡时,她也相信。
苏曈拆了一包辣条,双腿盘在沙发上,目光四处晃着,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出国,家里人都知道吗?”
“知道。”郑朦喝了口水,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
“我在机场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是为了我来的,与你相遇是偶然。”是他刻意创造的偶然。
苏曈沉默,她企图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慌乱,可他神色木讷,平静不已。
她确实慌了,在平静的外表下,内里有波涛汹涌,甚至脸色也更加苍白。
郑朦起身,“好了,我先走了,还有个客户要见。”他说着走了上前,朝着错愕的她伸出了手,“苏曈,见到你很高兴,尤其是见到你平安。”
苏曈怔了半晌,并未伸出手去,而是怔怔地立在原地,眼里写满了诧异。
郑朦并未觉得尴尬,而是弯了腰,把她手里的辣条抽了出来,握上了她的左手,眉眼带笑,道:“少吃点,小心肚子疼。”
从他起身到出门,苏曈都没挪动半分,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一直目送他离开。
她从没想过,和他会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蒋煜忽然打来电话,大惊小怪道:“曈姐!他出国了,是去找你了吗?”
苏曈还没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后,忙又道:“不是,但我凑巧碰见他了。”
他显然不相信她所说的,在他的认知里,他的一切冲动,都来自于她一个人,所以他不相信,打来这通电话,只是为了确认。
确认他就是个重色轻友的东西。
明明前几天,他还答应了要帮他忙,要帮周月引荐RQ公司的人,不过眨眼功夫,他就跑了。
苏曈听着他在那头的控诉,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是一种悲凉。
现在的郑朦,对她似乎热情已减,而蒋煜所说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只是他的单方面想法,从她的感受来说,郑朦对她已经变了。
等他滔滔不绝地数落完郑朦后,她才禁不住开口,“你和周月怎么样?”
“误会已解,心结也开,只是好像还差点什么,还差点什么才能更进一步。”
苏曈笑了笑,似乎明白了,她也很高兴,为他们高兴,也许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也就是捅破那层窗户纸,然后光明正大在一起。
“虽然我之前不认识她,但凭着那次滑雪的记忆,我想,你们迟早会在一起。”
“那就借姐吉言了。”蒋煜乐呵呵开口,看着熟悉的电话数字,迫不及待地和苏曈说了声再见。
苏曈晃了晃脑袋,抛弃了一切可能的与不可能的幻想,打开了电脑,专心读起了文献。
她明明忙得不可开交,却还要为一段缥缈的爱情伤神。
这才是大傻子。
她不会主动去找郑朦,可郑朦几乎隔一天就来找她,态度礼貌而诚恳,或许只是给她送点东西,又或者是带她一起出去吃个饭。
他也很忙,忙得见过最长的时间都只是吃饭的两个小时。
她的同学会问她他是谁,每次还没等她开口,她们就都答了个遍,不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她和他的关系。
由于郑朦故意地频繁出现,Tealin也发现了这个人的存在,他会主动问她,他到底是谁。
苏曈也很坦然,说他是前男友,也是弟弟。
Tealin听了这话很高兴,毕竟他们只是过去式,至于他自己,则有机会成为未来式。
苏曈知道他的心意,也明确拒绝过,可Tealin还是一直单方面地对她好,甚至想找机会与郑朦打一场,只是苏曈都尽可能地不给他们相见的机会。
可是那次在咖啡厅里,两人见面还是分外眼红,周遭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
郑朦没有过激,却一直拿着中国古话内涵他,就比如“□□跳进秤盘里”,店里有几个中国人听出来了这意思,暗自发笑,只有Tealin浑然不知,输出了一顿大道理,却从未跳出半个脏字。
苏曈不忍心Tealin再受欺负,气冲冲地拽着郑朦走出了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