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为影山突然的反击不知所措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两下。
这毕竟是排球部的地方,我朝响声处抬了抬下巴,示意影山。
“又没锁。”影山小声嘟囔了一句,紧接着问,“是谁?”
男更衣室门外响起的是洁子的声音,隔着门板还有些闷闷的,她说:
“清见在里面吗?我进来了?”
哦。
是洁子啊,我发现自己放松了肩膀。
不对,我和影山又没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我要紧张?
但好歹是从令人羞恼的状况中解脱出来了。我上前转动把手,给洁子拉开了门。
“我来拿训练日志。”洁子的目光先是看向我,然后打了个转去看影山,最后又回到我脸上。
她狐疑地挑起眉毛,然后将手贴了过来,“中暑了吗?”
“哈。”我背后的影山发出了低笑。
我回头瞪他一眼。
“没有中暑啦。”我抓了一把还带着点潮气的头发,“刚刚在吹头发。”
“影山也还好吧?”洁子转向影山,叹了口气,“天很热,在大赛前要更加小心。”
“是。”影山登时严肃了起来,口气十分认真地答道。
影山对前辈们一向敬重有加。
大概中学时就有人好好教过,他这个人嘛,一旦接受了的事就会一直践行下去。
“走啦。”我一手拉上影山,一手搭着洁子的肩膀,“可以吃午饭了吗?好饿哦。”
洁子也迈开脚步,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转向我的时候显得十分愉快,“对了,清见。”
“嗯?”
“爸妈说快开学的时候会回来一趟。”洁子说,“到时候一起出去聚餐吧?”
我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总之不管是什么都僵在了脸上,只有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自然一些,“……哦。”
洁子翻动着从更衣室拿出来的训练日志,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你没有和他们说最近的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她先是发出一声疑问,然后恍然道,“还没有呢。”
“那么先不要说吧。”
“怎么啦?”洁子说,“不好意思了吗?”
随着我们逐渐长大,倚着洁子肩膀的动作变得不那么容易。
我沉默着,在她发现端倪前垂着头应了一声。
洁子发现我倚着她的动作僵硬,退远打量了我一番,“好像长高了一些,有1m80了吗?”
我往上看,好像能看到自己头顶似的说了句,“大概?”
“影山呢?”
“入学时是1m80.6。”影山边说边朝我看过来,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可恶,在得意什么!
我朝他龇牙咧嘴。
洁子被逗笑了,“下次你们一起测测看吧。”
从那之后几天都没再见到影山,只听说排球部忙着做最后的调整。直到一个天上浮动着橙红色鱼鳞云的日子,我和影山少见地在六点前一同迈出校门。
春高。
也就是春季高中排球联赛。
他提起提早结束训练的缘由,比赛的名字令我恍惚地想到,等到优胜队伍进入全国的时候,春天也会来了。
我挺喜欢春天的,每到那时候叫人等了一个冬天的湿暖空气就会涌入宫城县,然后积雪就会融化。
这么想着,影山问我明天会不会来的时候,我下意识便应下了。
不过我原本也打算要去的,正好远野朱真要我每周选出一天来休息,这周就定在周六好了。
走着走着,忽然发觉这不是影山回家的方向。
我正要问他怎么走这边,分岔路就到了,影山指指左手边那条小道,“我去乌养教练家。”说着他便抬脚踏了上去。
那么在这里要分别了。
“呃,影山……”
我本想说,加油哦。
又或是,会赢吧?
对上他回身时他沉静笃定的眼神,忽然又觉得多余,话一时间堵在喉咙里。
路上的车呼啸而过,行车灯晃了我的眼睛。
“明天见?”他略有些不确定。
我冲他笑了笑,抬起拳头,影山也握拳和我撞在一起。
“明天见。”我说。
-
翌日,久违了的春高预选赛,举行的场地依旧是在仙台市立体育馆。
我在体育馆门口等着,没多久乌野的人就到了。车子刚刚停稳,没等我迎上去,日向就从车上连滚带爬地下来,跪在街角开始吐。
?!
我吓了一跳,车上的人一拥而上,叫着日向的名字,几个前辈架起日向就要往厕所那边去,体育馆门口一度十分混乱。
“清水,这边拜托你一下!”泽村前辈抽空回身,嘱咐了洁子一句。
洁子应了一声好。
虽然场面很吓人,但好在日向没事,菅原前辈说他是因为一口气吃了几大碗猪排饭。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一下。
菅原前辈仿佛也觉得这很荒谬,重复了一遍,是几大碗猪排饭没有错。
我:“啊哦。”
这下大概得有一个月都不想碰了吧,而且谁会一大早吃猪排饭还一连吃好几碗啊!
好在日向很快恢复了精神,如果说因为想要图个吉利吃了猪排饭,结果因此不能出赛的话,他肯定会很难受的吧。
我随他们坐在通道里休整,等待主办方过来做可以进行赛前准备的通知。
分明是通道的角落,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座有不少人留意到了,一边笑谈着一边分神看过去。
“打扰一下。”
一个个子颇高的男生站在那里,他背着手,面对着一群人毫无怯意地微笑,“请问这里有个叫清水清见的人吗?”
哈?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我,那个人也得以立刻锁定了我的位置。
我不解地指着自己的脸,“我?”
“太好了,刚才听到有人在叫‘清水’,就想说会不会是你呢!”
谁啊,这人?
而且今天根本不是我的场合吧。
-
他问我可不可以单独谈谈时,我当然很抗拒,毕竟我有什么必要和一个陌生人“单独谈谈”?
我看向洁子,向她示意我的茫然。
洁子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仿佛下一句话就又是“不喜欢也要好好拒绝”。
于是我投降了,站起来跟着他走。
趁他走在我前面那会,我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倒真觉得他这头特别茂盛的棕色卷发有些眼熟,只是那印象太浅薄了,几乎等同于没有。
“到这里可以了吧?”
不知道他打算带我到哪去,我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毫不掩饰话里抗拒的意味,“您到底有没有事?有就在这里说吧。”
“你不记得我了?”他视线低垂,双手在身前搅动,配上本就下垂的眼角更显得无辜。
什、什么啊?
这样说得我像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样。
但我确实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啊!
比赛就要开始了,我实在没有和他猜谜的心情,况且因为他那张引人注目的脸蛋,周围有不少人路过时回头看向我们。
“您应该认错了。”我努力耐着性子,面无表情地说,“没事的话我就先……”
他急匆匆挡在我面前,害得我险些一脚踩在他鞋子上,连忙后退一步。
“好吧!我是白水馆中学的渡边涉!”
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挡住我的去路,神情有几分真实的急切,“中学的时候我们一起比赛过,你记得吗?现在想起来了吗?”
啊。
他就是仙台西的渡边选手。
“记得。”我点点头。
他的脸立刻多云转晴,快得让我惊叹。
其实我完全忘记那次的对手是谁了。
说记得也不是中学时候的事,而是在本地新闻上看到他跳出今年最佳成绩,准备代表县内出赛的消息。
新闻播的太快,我又不太擅长对上脸和名字,所以根本想不起来。
我打量了一下他,心想原来渡边涉选手并不是我想象中那种沉稳持重的类型。
相反地,很是轻佻。
但他毕竟比我大一级,为刚才的胡闹,我带着几分真心实意同他道歉,“一下子没有认出来,很抱歉渡边前辈。”
“嘿嘿,我就知道不会认错!毕竟是夺走了前辈的出赛权,之后竟然还不屑地丢回来——那样羞辱过我的人嘛!”
“虽然你好像变得有礼貌了些。”他有些苦恼地挠着脸颊,“但被忘了的话还真让人伤心。”
我怔怔地看着他,最终干涩地说:
“那不是我的本意。”
他似乎是有意要看我的窘迫,十分愉悦地弯起眼睛,说道:
“啊啊,开玩笑开玩笑,那之后再也没见过你出赛,我还有些遗憾呢。”
我没有说话。
“等等。”他打量我一番,笑容僵在脸上,“你……莫非是去打排球了?”
“没有。”我说,“之前有些原因不跳了一阵。”
这下轮到他顿住了,眨了眨眼睛,显然是花了一点时间消化我的话。
“……‘一阵’是指?”他好像明白了,又不太确定地问道。
“就是前辈今年的出赛权,我也想要的意思。”
我的确是想向他透露这个消息。
渡边前辈先是一愣,然后愉快地笑起来。
在我因为在意路人的眼光,想露出不满的表情之前,他敛起笑意说:
“真有趣,好!那么我会参加最后一次记录会的,到时候来一较高下吧。”
他认真起来的表情令我脊背发烫,这正是我想要的,于是我点点头,朝他笑道:
“求之不得。”
“好了。”渡边前辈搭着我的肩膀,朝我身后一指,“你的朋友们要去比赛了哦,我们下次见吧!”
这位前辈的距离感太糟糕了。
碍于是前辈我才没有躲开,谁知他更加得寸进尺地贴过来。
“啊,差点忘了。”他那双像是小动物的下垂眼看着我,“在那之前,可以加个你的LINE吗?”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哼~哼哼~
补充一下设定
渡边涉:白水馆(中)仙台西(高)
因为青叶城西和仙台西(原作不存在的学校)大概有点撞位置,强风看多了下意识用了,就当作差不多位置的两所学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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