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让人愉悦，四依回了趟家，在镇上同姑妈待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牧场。

十月份的牧场步入深秋，青黄成片的草地上，羊群成片。四依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开着三轮车来接自己的姑父。

姑父穿着劳作的衣服，说镇上学校也放假了，在学校当老师的哥哥和嫂子这几天也住在牧场，一同修缮羊舍。

四依跳上三轮车，风从公路两边的牧场吹来，带来青草和牛羊的气味。她拿起手机拍了不少照片。

几分钟后，三轮车停在家里牧场边，四依从车上跳下来，直奔牧场。

远远地传来口哨声，四依笑着回头，牧场羊舍边，哥哥站在那里，刚放下手，随着哥哥口哨的声音，一匹黑马从远处跑过来，黑马背后，两只米白色牧羊犬跟着跑过来。

四依喊黑风，大犬、小犬！

黑马和两条狗加快奔跑的速度。

黑风跑近后，四依摸摸它的鬃毛，踩着马鞍上马。黑风轻轻嘶鸣一声，在牧场上小步跑起来，两条牧羊犬跟在黑马后面，欢快地叫唤。

载着四依在牧场近处跑了两圈，黑风最后停在羊舍边。

嫂子从屋里出来，笑着说四依穿牛仔裤骑马不舒服。四依摆摆手，说没事。

她把给哥哥嫂子带的礼物给他们，转身回牧场边属于自己的那个小蒙古包里，换上粗糙的工装，将头发挽起来，跟着姑父和哥哥一起修补羊圈，为牧场冬天的到来做准备。

在牧场待到收假前一天，姑父开着小货车将四依送到县城，同在县城银行工作的姐姐一起吃顿饭后，四依赶往机场回到学校。

B市的白天还被秋老虎缠着。室外温度居高不小。

从天朗地阔的牧场回到大都市机场，四依将长袖外套脱下，一身白T恤牛仔，配上随意扎起来的马尾，简单清爽。

她看着周围周围吵嚷的人群，拖着小行李箱去坐地铁。

指示表显示地铁和网约车在一个方向，她低头在群里给家人汇报已经到达机场，耳边传来一道女声：“车已经到了。”

声音耳熟，四依循声望去，刚好和说话的女孩对上视线。

“这么巧？”四依看着不远处的张秧，不自觉扬开笑脸。

张秧同她一样穿着T恤牛仔裤，挽着个丸子头，诧异一秒后跟着笑：“是很巧。刚回来？”

四依点头。下一秒才注意到张秧身后两三米站着两人，正看向自己。

张秧循着她视线微微侧头：“我妈和我弟。”

四依连忙朝他们笑笑，上前一步：“阿姨好，弟弟好。”

弟弟？张颜瞥奚汀言，夸道：“同学长得真漂亮。”简单直接，四依有些不好意思。

恰好网约车司机打来电话，张秧冲四依招呼一声，一家三口先离开，很快汇入人群中。

四依坐上地铁没有回学校，先去大学城边一位同乡阿叔那里。

阿叔开着一家蒙古餐吧，国庆放假第一天联系四依，原本每周末晚上在餐吧演奏的兼职人员因为家中有事，要回老家一趟，问四依有没有时间去救场一个月。

四依应下了，今天过去看看排班表。

阿叔算四依的干舅舅。

当初四依通过国家对口支援考试①，小小年纪到跨越千里到B市上高中，姑妈和姑父不放心，阿叔经常去学校看她，让姑妈姑父安心。

阿叔四十几岁，是位帅帅酷酷的蒙古族男人。

很多年前，四依家所在的牧场周围，几乎还没有大学生的时候，阿叔考上了大学。

那时候阿叔家穷，四依姑妈作为分配去牧场建设的内地青年干部，拿出省吃俭用的钱，让阿叔去上大学。

之后阿叔将四依姑妈认作了姐姐。多年来，对四依一家人都很好。这也是四依愿意来帮忙的原因。

同阿叔商量好来餐吧表演的时间后，四依又帮阿叔的双胞胎儿子检查完作业，在橙红晚霞铺满天的时候，回到学校。

宿舍里其他三位舍友都在，但屋子里没有一丝假期后兴奋的余韵。三人凑在一起写第二天上课前要交的课堂论文。

事实证明，不管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上课前一天赶作业已经是习惯。四依简单收拾后，也加入赶作业的部队中。

收假当天的秋老虎似乎是离开前的最后挣扎，假期后第二天，天空云层密布，轻柔凉风阵阵，丝毫不见前一天的炎热踪影。

校园里的学生沉浸在秋意到来的舒爽中，那些不怎么喜欢到户外的人，都走出了宿舍教室，在校园各处闲逛。

周六当天，学校会宣传部和新闻中心的人，趁着大好天气，开始正式的校园安全微电影拍摄。

下午四依抽时间去看了看，发现执行的同学有条不紊，从话剧部请来的演员同学也很不错，完全放下心。

她坐在图书馆广场上的花坛边，看导演同学指导摄影怎么拍，余光看见冯绿带着几位女孩从旁边经过。

“学姐，坐这里干什么？”冯绿主动给她招呼。

四依下巴微抬，看向不远处的拍摄人群，问冯绿：“你们去做什么，需要帮忙吗？”

“练舞。”冯绿指指广场后面。

四依望过去，冯绿指的是迎新晚会前，张秧和田姝练舞的地方。她看向冯绿身后：“都是你们学院舞蹈队的人吗？张秧没来？”

冯绿点头：“是今年新加入舞蹈队的学妹们。张秧去舞蹈室上课了吧，我看群里她说明天她们小队的人练习。”

冯绿带着学妹们离开。四依把视线放回到拍摄人群，等到手机闹钟提醒，她起身同拍摄导演打个招呼，回宿舍拿上马头琴，打车去了阿叔的餐吧。

餐吧从上午十点营业到晚上十一点。四依演奏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到九点，基本上是餐吧晚上生意最好的时候。

到餐吧后四依先用完晚餐，跟在阿叔身后，进厨房看看厨师们做的各种菜品。

虽说是蒙古族特色的音乐餐吧，但除了一些固定餐品外，其他都是改良后符合普通人口味的餐品。

——这也是餐吧生意一直不错的原因。

餐吧上下两层，灯光朦胧，木质转梯上二楼后，往左有一块延伸出去的表演台，往右则是半封闭的包厢。

表演台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立式风琴，还有一台扬琴。两种乐器都属于那位请假的兼职人员。

四依坐在立式风琴前的板凳上，调整好姿势。

“马头琴是蒙古族人的浪漫。”四依的师父曾经这样告诉过她。

他说蒙古族有很多属于自己的乐器，唯有马头琴能最好地将蒙古长调表现出来。

那些辽阔的草原，呼啸的狂风、奔腾的马蹄声、欢乐的牧歌，可以在马头琴的两弦中勾勒出来。

当时的四依不太懂师父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自豪，直到她来B市上高中。

刚来陌生环境的四依想家想得偷偷哭，有天晚上，年轻的班主任陪她和其他几位同省同学坐在星光下，班主任让四依拉起了马头琴。

婉转调声流淌，那一刻，四依似乎回到熟悉的牧场，姑父带她坐在马背上，哥哥姐姐笑她骑马骑得不好，姑妈站在不远处牵着妹妹，笑看着她们。

一曲调子结束，班主任哭了，吓得同学们纷纷安慰起班主任。

那之后，远来的几位同学放下对班主任的戒心，在班主任的引导下，慢慢熟悉B市的学习生活。

四依感受着餐吧各方传来的探究视线，平心静气地拉起欢快的蒙古小调，想着什么时候回高中看看班主任。

虽然阿叔说的表演时间是三个小时，但七点以后，餐吧来了一位背着吉他的男生，男生同四依按照顺序演出，四依拉欢快悠扬的小调，男生唱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交替表演，也没有那么累。

不到九点，阿叔告诉四依她可以先离开了。此时餐吧的人不少，大多人面前的食品已经吃完，边喝酒边聊天。

四依看看时间，接过阿叔打包好的糕点，离开餐吧，去餐吧所处街的街头坐公交车。

这条街叫星月街，街面和街道两侧各种公共设施的设计感很强，连路灯柱上都是浮雕画面。属于周围很有名气的街区，白天夜晚都很热闹。

一路穿过街道，四依看到好几群拿着手机的人在直播，其中不少聊天时提到学校的字眼，猜测是同在大学城的学生。

星月街街头公交站等车的人不少，四依站在角落里，背着琴提着糕点，手机上提示下一站公交车在十五分钟后到达，她算了一下时间，回校十点左右，走回宿舍十点一刻，洗漱结束差不多就到熄灯时间了。

国庆节过后，学校开始秋冬季作息，除了研究生宿舍，本科生宿舍十一点后要集体熄灯。

前段时间唐静在提校外租房的事情。她准备毕业后就出国，但前两年在学校的表现并不突出，在网上查攻略的时候，发现有些人申请国外高校时，将自己做自媒体的成就放在了申请材料中，很受一些教授导师的认可。

她认为自己也能做一个账号起来，最近忙着规划。

考虑到学校要熄灯的事情，准备规划好后就在校外租房，更方便。

宿舍四人的关系都挺不错，听唐静如此说，其他三人纷纷为她出主意。四依还替她打听了一下校外租房的事情。

估计等不到两周，四人宿舍可能就只会常住三人了吧。

四依脑子里天马星空乱想，手机震动提醒她等的公交车即将到站，她探头看去，不远处驶来的公交车头，红色的数字显示确实是她等的公交。

站台边一群人开始往公交车即将停靠的地方移动。

四依也慢慢走过去，刚走到人群后，眼角余光扫过一个眼熟的人影。

嗯？

四依收回目光，定睛一看。

双车道的马路对面，张秧穿着短袖牛仔，蹲在花坛边上，手里拿着一个饼，边吃边微微侧头和她身边同样蹲着的人说话，一句话说完，她忽然转回侧着的头，径直朝马路对面看来。

没有收回目光的四依猝不及防同张秧对上视线。

四依瞬间扬起嘴角，马路对面的张秧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表情没有变化。

前面的人基本已经走上公交车，四依缓下神情，跟着上前，到被公交车头遮住视线的前一秒，她看见张秧忽然站起来，朝着自己的方向挥了下手。

四依连忙后退一步。左右看一眼，确认张秧是在朝自己打招呼后，再次扬起笑脸，也跟着挥了下手，又指指公交车，随后快速地上了公交。

公交车上人很多，挡住了窗户的视线，四依没从缝隙里看见张秧。她侧身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虽然有四依的电话号码，但没有加对方好友。

她复制了电话号码到好友添加处，一搜索，跳出一个舞蹈简影头像，头像边的名字是ZYYZ，地址则是B市。

四依看着头像，想了想，没有点击添加。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为啥四依不加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