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秧借住的房间和四依房间紧挨着,白天奔波一天,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没有多聊,洗漱结束后各自回房休息。
虽说是休息,但张秧和四依心里都藏着小心思。
四依只是隐隐有点察觉,张秧却带着点笃定猜测,四依对她,应该有点想法,这种想法和她一样,是感情方面的。
脑子里想法不断,但身体太劳累,思绪还没完全展开,两人都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
张秧第二天被院外的喊叫声吵醒。有人在院前大声喊叫,是听不懂的语言,语气很急。
她瞬间清醒,翻身坐起,快速换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
院子里一男一女穿着艳丽的蒙古袍,看起来也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正和四依嫂子大声交流。看见张秧,两人冲四依嫂子问了句话。
嫂子还没回答,四依从另一间屋里走出来,穿着大红色的蒙古袍,头发则和她在学校常留的发型一样,几条小辫藏在披发中。
“是我朋友,张秧。”四依用普通话回答两人,笑着看张秧:“睡醒了?”
张秧点头,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吵醒的。
院子里的男生看着张秧又说了一句话,他表情不是很友好,声音也有些沉,张秧以为他在说自己坏话,其他三人却笑了。
女生和嫂子冲男生嚷了几句,四依走近张秧,解释:“他说你很漂亮。问可不可以邀请你去参加明晚镇里年轻人举行的聚会。”
张秧脸都没洗,被人夸漂亮,着实觉得好笑。她同男生对上视线,说了句谢谢,没有回答参加聚会的事情,对四依眨了下眼,说自己要先去洗漱。
四依让她先去,自己走到嫂子身边,同两位小伙伴说话。
等张秧洗漱出来,院子里只剩四依嫂子。
嫂子大概二十五六岁,是位热情大方的女子。她说四依她们出去干点事,让张秧先吃早饭,吃完四依会回来带张秧玩。
为了适应张秧的口味,家里准备的早饭除了炒米奶茶手扒肉外,还做了羊肉和白菜饺子。
张秧对吃的没有忌口,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毫不吝啬表示自己很喜欢,身体力行,吃完了属于她的炒米奶茶手扒肉,还有两个白菜饺子。吃到最后,撑得不行。
看张秧如此喜欢,四依嫂子开心无比,一直夸张秧。
四依回来的时候,张秧和嫂子变成了夸夸团,互捧得十分开心。
两人背对着大门,四依很开心张秧能和自己家人相处融洽这件事,在门口听了半分钟,才弄出动静,插入两人对话中。
张秧吃完早饭,四依带她在镇里走一圈。
这个镇子并不大,只有两条街道,人也不多。镇里很多家庭的大部分人都在牧场,正月初七,很多在外上班的年轻人回到旗里和其他地方,住在牧场的人也回去了。
两人沿着镇里街道走,沿途有不少人跟四依打招呼。
有人问张秧是谁,四依说是自己朋友,那些人就招呼张秧去家里玩。
第二条街快走到尽头时,有几位正在做额箍头饰的大婶,拉张秧和四依在家门前坐下,边用着张秧听起来很费劲的普通话同她说话,边做着手上的额箍。
张秧集中注意力听着大婶们的问话,四依不时帮张秧翻译一下。聊了十几分钟,有位没怎么说话的大婶冲张秧招下手,张秧疑惑,四依推她过去。
大婶手里拿着一条额箍,青布垫带,上面有三排细小的红珊瑚珠。她笑着拉张秧坐下,将张秧披在肩头的头发捋了捋,为她戴上额箍。
张秧像洋娃娃般任大婶摆布,旁边其他大婶们笑着夸好看。
张秧心想还没完全戴好就说好看,是不是太违心了,对上四依视线,对方冲她做了个“别怕”的口型。
当然不怕。
张秧看出来了,这些大婶们就是太无聊了,看见四依带着陌生女孩来,就想让女孩被影响,身上出现和她们民族一样的东西。
这种做法在人类学和社会学中都有专门的解释。张颜以前给女儿和儿子说过。具体解释张秧已经忘记,但她能理解大婶们的这种做法。
额箍戴好,一面圆镜被递到张秧面前。
额箍并不高级,自己戴着也不合适,但张秧还是露出开心又惊喜的神色,冲大婶道谢。
在大婶们这里逗留一个多小时,张秧和四依往家走。
张秧头上还戴着额箍,四依看她好几眼,等走到人少的地方,才笑着开口:“不喜欢这个额箍吧?”
张秧伸手摸了下额箍上面的珊瑚珠:“没有,很喜欢。只是自己戴起来怪怪的。”
四依大笑。见走到街头空旷处,上前一步,轻轻抓下张秧的手,将她的手挪开一点,将额箍从张秧头上取下来。
两人站得很近,近到室外冷空气下,能明显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和身体的温度。
张秧不自觉抓住四依拿着额箍的手,直直看向对方。
四依的笑容停在脸上,眼眸里有疑惑、期待和一点点躲避。张秧看着她鼻子边的几颗小斑,开口问道:“你喜欢额箍吗?”
问这话时,张秧眼里含笑,还带着一点直视的攻击性。
四依动动手,没有挣脱,错开视线:“喜欢啊,我小时候经常戴。”
“那……”张秧吞咽一下口水:“你喜欢我吗?”这句话她问得很轻,眼里的笑意变浓,盯着四依。
四依一惊,不自觉后退一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心脏跳得分外快,快速转头朝四处看。
两人站在街头位置,最近的房子在好几米外。街道很宽,很远的地方传来呼喊声,头顶太阳高高挂着,室外温度却很低,风从街道另一头吹来,擦过脸上,只有一片凉意。
但两人心里和身体都很热。
张秧看着四依惊慌张望的样子,心里的冲动冷却一点,但她不准备就停在这里。
好不容易问出这句话!春节后的这几天,她可是天天都在想四依。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不想再拖。
眼见四依头转回来,张秧向前一步,将刚才四依受惊后退的一步距离再次缩短,抓着四依的手用了一点劲儿,用小得近乎气音说:“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喜欢你。”
两人站得几乎贴在一起,太近了!
张秧眨了几次眼,察觉身前的人有一点点颤抖,她惊讶地发现四依下颌线往上,一张脸都变红了。
四依的肤色不白,能让人肉眼可见皮肤变红,已经是很不一般的状态了。
张秧手上的劲儿松开。
四依瞬间握住拳,连退两三步,往地上一蹲,双手抱住膝盖,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头上的黑发顺着她的动作,往前滑搭配耳侧,自动挡住她的侧面。
这是什么反应?张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哭了吧?
距离最近的屋子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
张秧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四依,意识到自己脑子一热说出来的告白话语,似乎不应该在此时出现。
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已经忍好久了。
不满二十岁的少女,是藏不住爱慕心思的。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几秒还是几十秒,嗓子眼被心脏跳得干渴,手里额箍的珊瑚珠一直咯着她手掌。她上前两步,蹲在四依身前,抬头看了好几秒头顶的白云和太阳,趁着被阳光照花眼的时候,唤了声:“四依。”
四依将脑袋埋在膝盖上,没有动。
眼前的花花绿绿消失后,张秧又唤了一声:“四依。”
这次四依回答了,“嗯”声闷闷传来。
张秧瞬间松一口气,在回应,说明她还愿意搭理自己,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她没再继续喊四依。
四依却待不住了。过了十几秒,慢慢将脑袋抬起来。滑到耳边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脸上的红还是很明显,眼神直直垂向地面。
张秧双臂交叉放在膝盖上,下巴则搁在手臂上,去捕捉四依的视线:“你还好吗?”
半晌四依才淡淡应一声。示意自己还好。
但她不看张秧。
张秧也不催她,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看她的发顶,看她的额头,看红色蒙古袍上的花纹图案。
人的目光是有温度的,四依在这一刻深切体会到这一点。垂着视线的她甚至能感知到张秧视线具体落在哪处。
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声。张秧又用气音唤了一声“四依”。软软的,好像就在耳边响着,带着股说不清的暧昧。
四依忍不住了,快速抬头,对上张秧视线。
两人都被忽然的视线相交弄得一怔,呆呆看着对方。好几秒后,张秧眉眼上翘,慢慢笑开。
四依盯着她,脸上的热意再次变浓。她看着张秧眼角眉梢的笑意,无法不被传染,嘴角要翘不翘的,最后自己受不了,两手伸出来,蒙住脸。
手掌里的脸颊微微烫,掌根处嘴角上扬,掌心处脸颊能感受到笑肌在发力。
不要笑不要笑,咚咚心跳声中,四依加大双手按在自己脸上的力量,不断提醒自己,但越是提醒,掌心能感受到的笑容就越大。
怎么能不笑嘛?张秧给自己表白了诶,在镇子的这个街头,在天高地阔中,在冬日阳光冷风中,在猝不及防中,她说她喜欢自己。
十九岁的自己,第一次被喜欢的人表白了。开心和愉悦直冲脑门,欢欣感在全身游荡。
四依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可能是半分钟可能是两分钟,她深吸一口气,察觉到脸上的热度有减弱的趋势,她放下手,抬眼就见张秧笑眯眯盯着自己。对方面上淡定无比,用轻松的语气说:“缓过来了吗?”
这人……
一对比,自己的表现真的好害羞啊,有点丢人。四依在心里默默想着,用力吞了下口水,直视回去,装作很轻松、理直气壮地:“嗯!”
张秧噗嗤笑出声,眼里露出浓浓的情绪,喜悦、喜欢、欣喜。
四依也跟着笑。
视线扫过地面发现张秧羽绒服的下摆在地上,泥土地上因为前几天下雪的原因,并不干净,有泥浆沾上了羽绒服衣摆角。她伸出手,身体连同脑袋朝张秧那边倚过去,想将对方的羽绒服下摆提一下。
没想到张秧因为她忽然凑近的动作惊住,双眸睁大些许,呼吸微微变急,脑袋往后,要退不退的样子。
动作反应太大太明吸纳了。
四依将羽绒服下摆提前来,眼眸微微朝上看张秧,脑中想法瞬间吐出:“你不会是以为,我想亲你吧?”
张秧眉头一动,连忙站起来,否认:“没有。”
四依跟着站起来,起得太快,腿酸了一下。她目光紧紧黏着张秧,很容易抓住了对方不好意思的一瞬间。
这分明是被自己说中了。
四依笑出声。
张秧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两人侧开头,一人看左边,一人看远方,朝着空气继续大方露出笑容。
一阵音乐声从四依兜里传来,她接起电话,姑妈喊她回去吃饭。她应答下来,冲张秧扬扬下巴,声音里满是笑意:“走吧,回家吃午饭。”
张秧:“嗯。”
刚表明心迹的两人,带着甜蜜的笑容,一前一后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明性格都算肆意张扬的人,反应好纯爱哦!!!是走纯爱路线的,纯爱同学张秧和四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