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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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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府家宴。

“小傕,听人说了,前儿个首辅大人请你过府了?你刚到京城,几时和首辅有了交情?”段夫人把一筷子肉夹到谢傕碗中,温声问。

“只是平常喝了道茶,谈不上交情。”谢傕想起前两日突然收到赵首辅的请帖,邀他过府一叙。稍一猜想就知道是揖梅宴的风波。这赵三小姐竟像是动了真格的。

……他不想提这茬。

他不提,偏有人多事。段显忙不迭和他母亲邀功似的,“娘,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前些日子不是带我哥去了公主宴么,在那儿结识了赵三小姐……”

“赵三小姐?那可是个妙人,京城多少公子哥儿都想求娶的大才女。快与我说说,那一日发生了什么?”果不其然,段夫人一听这话,当即喜上眉梢。

她这亲侄子,早年没了娘,跟着他那大老粗老爹在风沙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四年,至今孑然一身。她这个做姑母的不为他操心,怕是这辈子都讨不到媳妇了。

谢傕听着旁边母子不着调的你一言我一语,把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描得有鼻子有眼,好似他下月就要同那赵三小姐喜结姻缘。

好不容易撑到吃完晚饭,谢傕只觉得头都大了。正寻思着找借口开溜呢,他那官居户部尚书的姑丈先开口邀他到书房走一局棋。

谢傕疑惑,琴棋书画他都有所涉猎但谈不上精于此道。可段睿成是全京城有名的棋道高手,再独孤求败也不至于找上他这半吊子切磋吧。

转念他也了然了,下棋是借口,只怕是有事要避开人和他讲。

果然,刚到书房,段睿成就神色凝重地同他开门见山:“平白无故的,辅臣找你过府叙话,究竟所为何事?”

谢傕见他神色,只能一五一十正色作答,“我和赵大人当真谈不上有交情,或许……或许真是因为赵三小姐的缘故。”

段尚书捋了捋灰白的发须,“这老狐狸只怕是打着女儿的名号与你套近乎,谋划着呢。你记得,不要和赵府走太近……”

“我一个后辈,有什么好值得堂堂首辅大人谋划的……”谢傕想,即便他家手握兵权,可说到底是远离了朝堂政权中心的。

“你爹手里那几十万兵,有的是人眼红!”段睿成生怕这浑小子拎不清,稀里糊涂地被这京城里别有用心之人套住了,不由得把话往深说了几分。

“你要知道,那赵程是长公主的人。公主与邺王不睦已久,就连这朝中群臣也已经分流两派。公主倚仗的本是高门士族的支持,一直想要笼络些兵权好与军功立身的王爷分庭抗礼。你该知道其中的厉害!”

谢傕哑口,这朝中局势他自然知道,只是谢家向来不站派。忠君食禄,是北境一直奉行的教条。他爹近几年都没回朝,正是想要退居纷杂形势之外的意思。

谢家的立场,段睿成也是知道的,何苦还要语重心长地告诫他。

蓦地,他也看得分明了。“朝中百官都分作了两派,那姑丈选了谁?邺王殿下吗?”

段睿成惊异于谢傕的通透,多年不见,这小子长进不少,并非传言那般胸无点墨不能成事。

他也就不再打太极,“良禽择木而栖。邺王殿下摄政监国,凭的就是军中一刀一剑打下的累累军功。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尊贵无匹。你出身军中,也该明白,谢家理应更亲近着些殿下吧?退一万步说,至少不该与殿下为敌!殿下眼里容不得沙子……”

谢傕并非不懂这些道理,他爹到底有没有丝毫偏向着邺王,他不清楚,可只觉得一口气堵得慌。谢家人和万千兵士们在西北边陲刀光剑影的坚守,却成了这京中高位者党同伐异的争权筹码。

活生生的血肉牺牲捂不热权力倾轧的冰冷高殿,洗不净那些阴暗处的腌臜算计。

“谢家和边境效忠的是万岁爷,守护的是大夏的江山和百姓。”他木着声音说,“自然不是王爷的敌人,姑丈请放心。小侄先行告辞……”

等到人出了书房,段尚书才怒其不争地长叹一口气,刚极易折,这混小子早晚要吃着亏才能懂事。

回府的路上,谢傕没来由地想到了郑洵,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权宦。若他是公主的亲侍,又怎地深夜现身邺王府,还……还与那叶臻有那些个瓜葛?

小殿下,他想起了两次听到的紧要信息。看样子他是在为这小殿下谋划些什么,不惜斡旋于势同水火的两方之间。

请旨外调凉州,这人苦心孤诣要送这位贵人去的地方竟是西北,或许他也一道同去?这个猜想,像是湖心乍起的清波,在他心上跌宕开去。

谢傕人还没进门,就被眼巴巴等在门口的小山给拦住了,“将军,来了贵客,在小客厅,正等着您呢。”

“贵客?”谢傕摸不着头脑,已经入夜了,还有谁会上门来寻他。

“是啊,没见过,但看着就不凡,我怕万一是您的朋友,耽误了事,就先请进去了。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小山是个能担事的,安排得还算妥帖。

“嗯。”谢傕实在猜不出是谁,邺王的人或是公主的人,可他何德何能能叫这些贵人们记挂着呢。

穿过朱漆廊阁,再拐过百米长廊,就来到了客厅雕花木格子门前。许是天气冷的缘故,门该是被小山出门时半掩住了。

谢傕示意小山等在门外,打那半开的门中进了屋。

屋子中央摆了一盆炭,正烧得旺。靠窗的黑桃木椅上端端正正坐了一个人,白色袍子,连巾也没戴,一头乌油油的黑发就垂在肩头脑后。

看清了那张白净清瘦的脸,谢傕有瞬间的怔忡。

在这分秒的静默里,郑洵从椅子里站起来,对着他行了一个礼,轻声道:“尚衣监郑洵。小将军,深夜冒昧叨扰。”

谢傕赶紧走上前,还礼,“原来是郑督公,久等了。快请坐。”

两人坐下来,谢傕又让小山新添了一壶热茶。在这间隙里,他在近处又偷摸着打量了一回郑洵。

他是真瘦,脱去了官服之后更显出几分楚楚的气质。浓密细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不算大,折射出幽深漆黑的光采。这双眼睛很黑,让他想起了月夜雪地里的那抹明眸丽色。

再仔细了看,左眼角下有一颗细小的泪痣,在烛火的映衬下,有明灭的光影变化。

“深夜打扰,多有唐突。实在因为有事相求,还望将军莫怪。”郑洵先开口打破沉默,依然是那清雅温和的声音,约摸还藏着点不动声色的疏离。

“嗷,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谢傕被那声音拉回心神,单刀直入就问。连称呼也省了,就有几分暧昧的亲昵。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有些尴尬地摸着茶碗啜了一口。

静了片刻,他听见郑洵说,“听闻将军后日要进宫面圣……因为明日我需得御前当值,只能今夜冒昧前来了。”

“督公但讲无妨,凡力所能及之事,谢某当尽绵薄之力。”谢傕放下茶杯,第一次直视身旁这位大珰。他话说得笃定,约摸猜到了郑洵的来意。

“新年已过,泰康殿的小殿下年满十五,已经到了可以封王出京的年纪,圣上或有意将小殿下调往甘肃。”郑洵慢条斯里地说,似是在斟酌措辞,“小将军久在凉州,在西北有话事权。洵斗胆揣摩圣意,面圣时,陛下或将就此事征询将军的意思……届时,还望将军帮着促成一二。”

果然,他是为着那位小贵人来的。这是谢傕第三次听到这位殿下,他不懂宫中局势和各位贵人们的来由。

--竟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

“如果圣上问起,我当遵照督公之意。”谢傕琢磨了一回,这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又多此一举地追了一句,“权当报答督公前日里梅花宴上为我解围。”

说完这句,他有些懂了,郑洵当日缘何要出面帮自己,应是有意要结善缘,合该成全了今日之事。

想到此处他心情有些复杂。

既怕是自己多想,糟践了人家的善意。又直觉抱着功利心与人相交才像是他这类宫中阅尽沧桑之人的作风。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些微凉薄。

果然,郑洵像是被看破似的,眉间微蹙,“多谢将军。日后但凡有用得上郑洵的地方,鞍前马后,义不容辞。”

他像是求惯了人的,那夜,在邺王府也说了相近的话。他也说到做到了,万两黄金倾手相送,或许在那之外还给了点别的什么……

谢傕把茶杯放到桌面,像是挥手驱赶心底那点子莫名的烦躁。“不敢言谢,只是,谢某想知道这位小殿下的来历。真到了圣上面前,也好应对一二。”

郑洵什么样的人,两句话就敏锐捕捉到谢傕语气里的丁点不豫。他自发把那理解成了谢傕对小殿下身份的顾忌,只好一五一十地道明原委。

“泰康殿的小殿下,是已故先太子遗孤,圣上的亲侄。”郑洵正色道,“不是什么有实权的贵人,但求能出宫做个富贵闲人。”

只这一句,谢傕都明白了。这位小殿下的身份实在尴尬,生是嫡皇孙,却与那九五至尊的高位擦肩而过。今上已经育有自己的子嗣,这小殿下就再难继承大统。

但身在皇家,又身份特殊,难免遭到上位者猜疑和群臣记挂。

谢傕想起那位昭阳殿的年轻天子。是了,眼下他还是苍鹰缚足,不能得意,可到底是天下之主,帝王权术,又岂会放任这样一个隐患野蛮生长。

将这小贵人长久圈禁在深宫,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最能让圣上安心。

想来,郑洵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圣上愿意放人出京--先是求邺王请旨。如今,又来请他转圜。

谢傕隐隐觉得哪里古怪,又说不出所以然。

尚衣监通不了天,可这人既得公主倚重,又得圣上青睐,还敢掌掴邺王,想来在宫中是当真不一般的。

可在请旨外调一事上,他做小伏低央求他人,可谓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兜兜转转,他做这么多只为了那位小贵人,他们之间是什么渊源,谢傕不能问也不该问。

“在下明白了。此事不算难,我当勉力而为。”他这话说得实诚,“只是,督公,西北苦寒,可算不得富贵乡,不若……”

郑洵明白他后面的意思,不若寻个其他南方封地,至少四季和畅,不用遭那苦寒之地的罪。

他不甚在意地笑笑,神色软了几分,“既然是要远离朝堂,那自然是越远越偏,才能叫高位者放心。久闻西北大漠绵延,是豪迈壮阔的好风光。某与殿下囿于巍峨宫城已久,能去见识一番,也是幸事。”

果然!他也是要同去的,谢傕心想。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就算违逆圣颜也要帮郑洵促成这事。

可能觉得那深宫中的小贵人实在可怜,可能是因为他真想让眼前这人去看看西北的长河落日……

临别的时候,谢傕要送人出院门。郑洵站在檐下见礼,“将军请留步。”

谢傕望着面前披白狐裘的人,一张白玉似的脸上没什么暖色。他没来由想起那日公主宴上在暗处听到的话--督公是个体弱多病需要药水将养着的。

他有些魔怔地说,“夜寒风重,过几日许是还有雪,督公保重身体。要还有下次,需要见面……着人来请我就是,谢某去府上拜会督公也是一样的。”

郑洵是宫里人,能在深夜外出,可见他是在这城中置办了私宅的,且有着自由出入宫禁的恩旨。这些谢傕都能猜出。

郑洵有点惊讶,这看上去不拘小节的小将军还是个细心周到的人,只笑着回:“多谢将军盛意。”

等到那道白色人影消失在门外,谢傕还站在屋檐下。

他抬头望天上一轮冷月,这京城的月色,倒是每一夜都美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算是让他们见上了,真就不熟,所以客套。下章开始进行一些快节奏的剧情。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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