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我亲哥哥。”
顾辰愣愣看着对面的女孩，轻轻“啊”了一声。
倒也不是其他额外的想法，只是顾辰尚在自己对路别野的猜测中，女孩一句话彻底推翻了顾辰所有的想象。
路别野带着一身寒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一大一小。
“你们在说什么？”路别野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了下来。
“说你坏话！”顾辰丢给路别野一个白眼，背后说人坏话路别野可是惯犯！
路别野看了看顾辰，又看了看眨着大眼睛拼命摇头快哭了的女孩，无奈说道：“我的坏话你们应该是说不完的。”
顾辰噎了一下，没好气道：“知道就好！”
妹妹是偷跑出来的。路别野训了几句，女孩只低头一言不说。顾辰看了看时间，想着晚上的测试，道了别，回学校。
路别野带着家长的气势，严肃，顾辰莫名觉得路别野对自己时特别温柔，或许是因为是雇主的缘故。顾辰临上车时看到店里的路别野脸上无奈笑意，想起女孩清澈的话：“外公外婆去世后，哥哥就没回过家了……爸爸不喜欢哥哥，妈妈也不喜欢……”
热气呼在玻璃上与窗外冷风来了个面对面碰撞，刹那间，结出一片白色水雾。顾辰抬起手指画了个圈，又添了两笔成了一个笑脸，想想又画了一笔，笑脸弯着眉眼，下面的嘴巴却是翻转过来，一点都不开心。
路别野怎么说的说了些什么坏话顾辰没有问，能让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孩在那么大一条街上找到他，相信他，顾辰想绝不是很坏很坏的坏话，只是说了什么真的很难让人不在意啊……
顾辰趴在桌上，教室出奇安静，就连高铭也是一副提不起劲生无可恋的样子，自习课这么安静属实不符合八班一贯作风，顾辰想不出所以然来。只是接下来的班会课随着班主任黑脸走上讲台，高铭和班长乖巧站起来，顾辰便大概明白了。
同行班级之间总是会在某些地方偷偷较劲，有摩擦那是常有的事，而班级团结力总会在外班人干涩时提现得淋漓尽致。只不过这次，八班怎么都没占到好处，闷声吃了哑巴亏……
“动什么手！”这是班主任的第一句话，“较什么劲！”
教室一片安静，班主任噼里啪啦说道一堆，班上同学只是低着头。
“高铭，你说下一次应该怎么办？”班主任叉腰站着。
“下次……我们一定会挑一个没监控的地方打！再多交几个人！”高铭抬高声音说完闷闷骂了一声，又低下头去了。
教室里的沉闷随着高铭骂声落下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台上班主任抬手示意高铭坐下，忍笑道：“……监不监控不重要，下次记得多带几个人，别让他们以为咱班没人好欺负！”
“就是！查监控告老师，真特么看不起！”学委高声附和。
顾辰拍拍高铭的肩，原来是十班以多欺少输了告状导致被参了一本，不管事实如何，在自家人这永远是外人的错，顾辰想：哪怕是自家的错，那也不干八班的事！
班主任张姐压下班级里的义愤填膺，奖励每人一份试卷，挨个给，从门口第一位同学绕到墙角最后一位同学，到顾辰身边时，柔声问道：“身体好点了吗？”
“好了。”顾辰乖巧回答。
“找个机会带他们扳回一局，真的是越想越气！”张姐想想又补充道：“好好学习。”
张姐声音不小，周围同学都围了过来，高铭更是开心，顾辰想了想说道：“下次咱班平均分超过他们我们直接去他们班门口炫耀！”
高铭感慨过，若不是顾辰不愿意，班长的位置十有八九是他，现班长像一只小兔子，
顾辰拿出手机看到路别野猫头旁的谢谢，带着的笑意更深了，只是怎么看怎么心里难受，女孩清澈的声音还在耳边仍未散去，顾辰想了想给路别野发了消息，在等到回复后，他收了手机，找借口逃了最后一节自习。
高铭愤愤说他忘恩负义，顾辰厚脸皮道：“不是忘恩负义，这是见色起意。”
没等高铭揪住问清楚，顾辰大跨步已经离开了。他刚出学校门口，就看见了那个路灯下迎着风雪的路别野，一眼就看到了。
“……我听说你已经好久没回家了。”顾辰低着头不看路别野，只是揣在兜里的手攥紧衣兜，很暖和。
“高考后来了这确实很久没回去了。”路别野也不扭捏，继续道：“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或许是今天出门多穿了一件毛衣，亦或是是身体运动带的热量，顾辰一点都不冷，只是路别野玩笑话一样说出来的时候顾辰忽地停下了，他抬头看着路别野，路别野说出的话太过轻松，轻松到顾辰差点忘记路别野只比他大了三岁。
“怎么了？”路别野竟笑了出来，顾辰不想笑，这样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顾辰拍开路别野揉他头发的手。
起初路别野是不揉顾辰头发的，但后来顾辰生气，落在路别野眼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成了一只需要顺毛的猫，那就顺顺毛，抬着下巴抓一抓，然后在肚皮上薅一把，差不多就乖了……
“没骗你，那里对我而言……确实没必要回去。”
“我的家不在那。”路别野仍旧是笑着的，顾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路别野这个名字的确被赋予期待，端正恭谨，前路通坦。但给他取这个名字的人希望的却是：别野，只是一个野字。
路别野不叫路别野，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是那个总是半夜喝酒把他赶出家门，总是冷冷看着他，他叫爸爸的那个男人叫他野娃。
“你是一个野孩子！”这是那时候的路别野听过最多的话。
野娃没有朋友，和男人挤在破旧的老区，同电视上宣传的高楼大厦相比，这里更像是时代扔下的垃圾，野娃也是被扔下的垃圾，现在到了男人手里，或许是男人还有一点良心，野娃有了一个住的地方。同年纪的孩子背上多了五颜六色的书包，早上出门，晚上回来，野娃只穿着一件男人老破的衬衫，从头套到脚还有一截拖到了地上，他将衬衫提起来，露出黑脚丫上只有一双塑料拖鞋，站在自家门前，看着比他们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拉着爸爸妈妈的手，早上往前走去，傍晚往后回家……
野娃想：男人都不许叫他爸爸，必然也是没有妈妈……
“在很小的时候我也想过，为什么我没有妈妈，为什么爸爸每天都喝酒，喝了酒看到我为什么那么不开心……我也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每天都期待着能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后来就不期待了。再后来我知道了，我期待很久很久的那个女人她早就不要我了，她也不要爸爸，而爸爸因为我整天不得不的困在这个破烂的楼里。”路别野似是在讲一个稀松平常的故事，用的是哄小孩睡觉的语气。
“再后来，妈妈来了，她那样温柔，给我买玩具，买冰淇淋，会摸着我的头，会在过马路时拉着我的手，因为妈妈爸爸也对我好，也开始关心我，我原以为我会和其他孩子一起有疼我的爸爸妈妈，可是这一次是爸爸走了。我很高兴很开心妈妈没有扔下我，她带我回了她的家，我有了外公外婆，他们一开始并不喜欢我，我看到他们指责妈妈，也看到妈妈偷偷躲在卫生间哭，我很自私，我想我不能走……”
“当时的我就是一条流浪的小狗，每当看到垃圾桶旁边脏兮兮的它们，我都想为什么我偏偏是个人。”
“我开始整夜整夜的不回家，我不想死，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直到妈妈打着电筒找到我，外公外婆将我搂在怀里我才渐渐找到那么一点真实。”
“他们说‘对不起’。我想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我打搅了他们，是我让他们难受的……他们带我回家，供我上学，会在同学嘲笑我时替我骂回去。我想，我终于有一个家了。”
路别野说到这似是很轻松的叹了口气，继续很轻松道：“再后来呀，就是现在的我了。所以我一直都很羡慕叔叔阿姨对你无限的爱，真的很羡慕。”
顾辰闷头不语，快步往前走，没一段路又停下了：“羡慕什么？我妈说了，我们家你想来就来，你的房间还没收拾呢。”顾辰说完又继续往前走了。
“好。”路别野大步追上，追上时幼稚的撞了一下顾辰。
顾辰瞪了路别野一眼，问道：“那你妹妹怎么办？她爸妈知道吗？”
“知道。”路别野看着前方，“已经买票了，明天就把她送回去。”
“明天啊？”顾辰嘟囔道：“我刚答应她明天带她去买书。”
路别野转头看着顾辰，很扎心道：“你有钱吗？”
顾辰闻言一愣，他确实没有钱，手机带错了，卡也没带，现金也没有，酒店的钱还是路别野给的。
“……这不有你嘛。”顾辰想了想又道：“钱回去转你，都记我账上！”
路别野：“……”
“不过为什么进门时她们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
路别野别开眼，红了耳根：“早点休息，你还没放假。”
顾辰闷闷叹了口气，高三这样紧张随意请假……还真是胆大！不过，顾辰觉得这个假请得值！
“放假了你还来吗？”顾辰看了眼路别野急忙说道：“不是我……”
路别野不等顾辰说完，抢先道：“好，都听你的。”
“……不是我要找你，是我爸让我告诉你，寒假希望你继续帮我。”顾辰红了耳根，别开眼不看路别野。
路别野却很苦恼，叹了叹气道：“那这可不好办啊？”
“怎么不好办？之前不都做过吗？”
“不是，是我惹他生气了，他要是不原谅我，这工作就不好做了呀。”
顾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