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被顾辰打包交给陈叔带回家，顾辰和路别野并肩走着，这样冷的天两人在街上溜达，逛逛商场，再和小朋友抢一抢儿童乐园，霸占一整排娃娃机，饿了路边买些小吃，捧在手里，驱了寒意，饿意。
白色的天渐渐泛起城市彩虹霓亮，路灯一排接一排亮了起来，路上行人多了，推搡间顾辰没注意脚下，悬空慌措间路别野拽住顾辰往后拉。
顾辰心有余悸舒了一口气，嘴上却是不饶：“别拉我，就一个台阶而已！”
路别野不做声，放开手跨步越过顾辰，怀里抱着顾辰好不容易抓来的三个娃娃——路别野抓了俩，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身对顾辰说：“那有家关东煮，想吃吗？”
顾辰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们回家吃，让你尝尝我爸的手艺！”
“好。”
沿着街道夜景，冬天独属的浪漫慢慢铺展开来，冒着热气的店内坐满了人，男孩解开羽绒服一下将女孩拥进怀里，树上挂满灯添了市区的生动。顾辰手揣在兜里，眼睛亮亮的，说个不停。
路别野偏头不时回应，回家的路不远了，下一个路口，下一个站台，公交最后面座位，再讲一个故事。
顾辰偏头看着路别野，好像是在某一刻，那个名字迎着满目的光就撞进来了，带给少年无限遐想。顾辰想，这个冬天真是一点儿都不冷。
或许换做其他人就又是另外一个说法，没人知道接下来会有着怎样的新奇？遇见那个人又会有怎样一个故事？再或者和他在一起又是怎样？顾辰不去想，他也不想知道，就像顾先生总挂在嘴边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路别野是没有家的，曾经有过一个，后来没了，勉强一点说，是有的，但没人欢迎他。生活总是开玩笑，也让他学会不笑和坚强，也送给他一个总是笑着、乐呵着的顾辰，或许路灯下的剪影太过于单调，薄薄的一片不愿随风走，所以来了另一个影子，追上去，交叠在一起，不留一点儿缝隙。
多愁善感难免愁绪满头，可若是有人成了情绪的牵挂点，那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的所有都无关紧要了。
“顾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现在的我是没有家……”现在、以后……也不知道。路别野潜意识告诉自己，只是漫无目的走着，顺带看看风景，下一刻就忘了。
顾辰一直都觉得路别野是一个淡漠的人，没有喜欢的事，也没有喜欢的人，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意孤行，坚决果断，多是责任感成为主导目标。这样的路别野，不好。
就像现在的路别野一言不发走在前方，明明就隔了几步路的距离，落在顾辰眼里就有一种怎么都追不上的无力感。追不上吗？顾辰看着路别野落在后方的背影，脚下忽地生了力，追不上？那就偏要追，还要把他头扳转了瞅瞅，你身后有人！
顾辰越过路别野是带着风的，也仅仅只是隔了几步距离，顾辰转身佯怒：“我还在后面，你走那么快干嘛？”
生气，责备，心疼，还有一点点委屈，都在转身那一刻消失了彻底。
路别野微微一愣，笑着道：“好，等你。”
顾辰撇撇嘴，转身不理人了。
或许只是某一个瞬间，像一张网，他就成了那个让你抓心挠肝的人。顾辰想：路别野就是那张网，从偌大广场精确初见的那一刻，便怎么也逃不了了。
喜欢……算不上，只是再碰到他的那一刻好像所有的问题就有了答案，就像很多时候很多问题不知道答案，只是看着路边灯下飘落的雪花，心中一切便有了答案。
“对了！”顾辰忽然转过身来，撞进一片温暖，路别野手半弯横在顾辰腰间，两人挨得极近，顾辰愣愣抬头，就好像所有的冷都散了开来，路灯下忽然多了一对跳舞的佳人。
“那个……我听我爸说，你不回家。”顾辰忙向后退开，“不回家，那你怎么办？”顾辰话说得急，走得也急。
路别野突然停下来，藏在围巾里露出一双眼直直看着顾辰，话里多少期待他不敢妄下结论，或许也只是随便问问。
“不知道。”路别野起了坏心思，“可能像之前一样，路边随便吃点，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凑合着睡一晚。”
顾辰一时说不出话来，按路别野的性格说不定真是这样……顾辰不想他这样：“要不来我家过年，我爸妈他们肯定同意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进深潭，激起一阵涟漪荡漾扰了平静，又来了一阵风，水波更大了。
顾辰是新送的礼物，要牢牢抓在手里，抱在怀里，不能丢了。
想到这路别野箭步上前不等人反应将顾辰搂进怀里，贴上柔软乖顺的发，凑近了，洗发水的味道不能再明显，真好闻。
路别野手上力道不减，可他真怕箍紧了，会把他好不容易寻来的小猫吓走。
鼻息贴上耳朵，顾辰睁大眼手垂在两侧，路别野突然的动作他来不及反应，现在反应了也做不出回应，心里忽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在每一处都留下了擦不掉的印记。
身侧的手不知所谓只随着主人的意志缓慢抬起，试图回以身前的人一个同样的拥抱，然后特别酷拽地问他：“是不是被我感动到了？”
只是眼前的影子很快退了出去，地上紧密影子的空隙来得猝不及防，冷风灌了进来，很快被挡回去了。顾辰呆呆看着退出去别眼不看他的路别野，那一瞬间顾辰想挺好的，至少手还能放下。
路别野不敢看顾辰，头脑发热，不敢看顾辰的反应，将人抱在怀里的那一刻，路别野是庆幸的，庆幸顾辰没有推开他，庆幸能抱着顾辰，可是那一刻，怀里人的僵硬也是最强烈的。
路别野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他们不一样。顾辰只需要肆意生长，而他只是低矮灌木丛里最不起眼的。他们本就不一样。
顾辰看着路别野，他很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抱住他？为什么分开那么快？为什么站在那一言不发？想了好久，顾辰也只想不出也问不出口，反倒思维跳脱厉害：路别野……抱我了……
他站我便宜……我被占便宜了……我居然还抬起手来，他还不看我……是不喜欢……
顾辰眉毛拧起，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只得一句：“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这都什么话啊！顾辰转身背对路别野，露出的耳朵尖不知是冻得还是羞的，或者是气的。
丢脸！真的太丢脸了！顾辰就没这么丢脸过！
刚刚他是抱我了吧？算吧……他怎么能抱我！
明明都抱了，还转过身去，几个意思！
顾辰胡思乱想走了一段路，不见路别野回答，只得停下转过身，找补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
后面的人追上来，并排站着，离得近了，谁身上的刚落下的风雪又因为谁的靠近，混着两人的呼吸消散，在昏黄路灯下落出一片不知轮廓的阴影。
稍高一点的人仍旧微微偏头仔细听着，路灯打上的发着光的两人挨得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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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家的顾辰闻着味径直朝厨房走去，半分钟后，被赶出来了。
顾爸爸声音自顾辰身后传来：“洗手！”
顾小黄围在路别野脚边，头乖顺搭在路别野腿上，顾妈妈系了围裙忙前忙后，不一会儿饭菜摆满整个餐桌。
顾辰看了看路别野，又看了看对面的爸妈，脑中突然有一个想法，这样真的很像电视上演的：带女朋友回家，在父母与恋人之间说尽好话，小心看着双方脸色，怕一个不小心，这事就黄了……
只不过……丝毫不用担心。
路别野碗里一样又一样的菜说明了一切，而自己的只有白米饭……顾辰不满看了一眼路别野，给自己夹了一个鸡腿。
“辰宝，我买了好多东西放你房间了，今晚你就和路宝挤一挤。”顾妈妈声音温柔，不是商量的意思，“不行，你睡姿不好……”
顾辰筷子突然就停了，难以置信看着顾妈妈，碗里的糖醋排骨也不香了。顾妈妈全当没看见顾辰，继续对路别野说道：“顾辰小时候睡觉就特不老实，一眨眼就从床上下来了，哐当一下砸在地上，竟然还能睡着，还有他做梦蹬腿，给他爸踢的……”
“还有他五岁时，揪着他爸的头发硬说他爸是怪兽，还嚷嚷着说会打败怪兽保护我……”
一旁的顾辰一开始还能佯装不在意，一脸云淡风轻，甚至有点得意：你看，这都是我的光辉事迹！现在却整个人像烧着一样，脸红，耳朵红，脖子也红。顾辰
“妈！”顾辰声音带上了委屈，头埋得更低了。
饭桌上的笑声越来越大，熟透的顾辰害羞只想钻桌底下，见此顾妈妈来了劲，偏要说，拉着身旁的顾爸爸一起说，抖出一件黑历史还不忘叫一声顾辰：“辰宝，你还记得吧？你说是不是？”
路别野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顾辰微微偏过头看路别野，眉目都染上笑的路别野是怎么也看不够的，可是他在笑我，太丢脸了！
顾辰继续把头埋着，装死不成饭也吃不下了，索性看来会儿路别野，又看了看滔滔不绝的爸妈，或许有一个办法——逃离。
顾辰快速扒完碗里的饭，故意将落碗的声音放大了些，逃也似的径直上二楼回了房间，整一个人摔倒床上：丢脸，真的太丢脸了，不仅丢脸，老底都被揭穿了！
饭桌上几人继续谈论着，顾辰忽视了一个问题，在兴致盎然的顾妈妈那，所有动作都会成为联想词，这不，话题马上换了：“辰宝特别不经夸，一夸就脸红，那傲娇样……”
路别野不像外人，确切说，就没人把他当外人，被顾爸爸从厨房赶出来按在沙发上：“你别来，让顾辰来，我去楼上叫他。”顾爸爸说完就上楼，今晚的碗顾辰是刷定了。
自从路别野来了后，顾辰越发感觉自己不是亲生的，虽然之前也偶尔有过这个感觉，但从未、没像现在这样强烈，所有原因归结到一起指向路别野。顾辰手上动作不停，水流冲净瓷白，顾辰瞥见站在门口的路别野，很想把他揪过来，头摁在洗水池里，打开开关，淋一个彻底。
路别野可谓是“闲庭信步”好不悠闲，手里是饭后的山楂汁，得意看着顾辰，他是故意的。
顾辰把头扭过来，看着水流冲在手上，餐具整齐归在一处，脱了手套，顾辰掬一捧水，向着门口的路别野就泼了过去，泼完又掬一捧，然后被顾爸爸骂了：“多大了还玩水！给我拖干净！”
顾辰瞪着路别野：“我不！”
路别野眼镜沾上水，顾辰的意思他明白，不一会儿拿了拖把，默默将水渍全擦干净。顾爸爸仍企图以理服顾辰：“你看，人家小野多乖，再看看你！”
委屈更甚了，顾辰甩手脾气上来，瘪嘴赌气不干了。路别野头疼，身上衣服依稀可见水滴，可谁让顾小猫一身反骨，惹了还要哄。
在于，有人哄，路别野愿意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