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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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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收下了?”

沈如临将李懿庭从车上搀下:“嗯,三皇子不仅收下了那枚荷包,还当着奴才的面系于腰上。”

李懿庭颔首,仪态万方地步入公主府中。

直到她与沈如临独处时,面上才显露出一丝担忧与烦躁,扶额道:“周充会阻拦此事并不意外,可母皇会赏他入太学,真是本宫万没有算到的。”

沈如临蹙眉说:“看皇上今夜也不像是临时起意,应已在晚宴前就打算好了三皇子的去处。公主,太学府又与内阁渊源不浅,奴才担心会不会是内阁有人……”

李懿庭细眉微凛,思忖片刻,倒是不大认同:“内阁由萧挽做主,他向来要的是独揽高位,若是想掺和夺嫡,早该在我与李重杰当中选,本宫这些年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还不是油米不进。李重烈是枚残子,被困在洛京中,萧挽提携他做什么?”

沈如临也一时答不上来,不得其解。

“本宫目下担心的是,太学府那帮学生们是将来的国之重器,就怕我那弟弟读了书,又在里头交了朋友,胸中长出志气,就成了一桩麻烦事。别到头来,我们处心积虑斗倒了周充和李重杰,又多出个李重烈。”

“公主宽心,三皇子骨头虽硬,但也不像个有远见的人。”沈如临说:“奴才会让小妹私下对三皇子多用用心,定能教他感怀大公主的恩情。”

“纵使是天仙下凡,世间也有不好色的恶鬼。你怎确保他就一定会对沈如碧动心?就算动了心又能如何?”

李懿庭眉间冷淡:“这宫里的人,谁不是披了几层皮?李重烈在外头被卢慎之养了十年,我对这个弟弟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还得多留个心眼,不能只靠慈悲怜悯的路数收买人心。”

她一个公主,能在前朝有一席之地,也绝不仅凭这张仁慈貌美的笑靥。

沈如临若有所思:“公主的意思是……?”

这时,两个衣着宽松的男孩进来伺候。他们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褪去了李懿庭的绣鞋,捧着她的玉足,悉心放入花瓣水中清洗,极为乖顺。

“那太学府既是安室利处,也能是幕上燕巢。”

李懿庭说着,就瞥见其中一男孩的颈上有道血痕,不由轻笑了一声,用足尖抬起了那男孩的下巴。

那男孩当即被吓得不敢动弹,也不敢大口出气。

李懿庭忽然一脚将他的脸踩入水桶中,水花都没怎么溅开,直到男孩实在憋不住气了,才扑棱了两下求饶命。

“阿临,你瞧瞧——”

李懿庭望着沈如临,蓦然间笑得像个少女:“只要先尝尝苦头,才给点甜,再倔的狗都会听话。”

-

这天烈日高悬,李重烈与段天涯简单收拾了行李,便搬离永安殿前往太学府。

毕竟是奉了皇上旨意,太学府也专门派了马车来接,不敢怠慢。

可瞅着快驶到了太学府,他们突然被街上冲出的一匹马拦了下来。

一个身型矮胖的官员踉跄下马,朝马车慌张道:“三殿下,卑职乃太学府学正陆卯!恕卑职冒犯,太学府眼下出了些乱子,还望三殿下……暂且规避,等卑职派人处理好了,再请三殿下入内!”

段天涯弯腰走了出来,不以为意:“太学府都是一群讲礼究学的读书人,会出什么乱子?能比战场还乱吗?”

陆卯难以启齿:“这……”

李重烈干脆也下了马车,便听得不远处一阵骚动,骂声不断。

“漠北边军刚愎自用,失我大周国土,丧我国人志气!镇远侯没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李重烈如今还在洛京苟且偷生,更是可恨!”

“太学乃教化之本源也,承师问道,岂可让李重烈这等败类脏了教习圣地!不然大周的师道何存,学道何存?”

“说得在理,决不能让李重烈入太学!”

“……”

陆卯看了李重烈一眼,见他长得冷酷高挑,额上不禁一下子冷汗直流,连说话都哆嗦起来:“三、三殿下,微臣已让驻城守卫军前来镇压,想来这些学生也是一时情起激愤才……”

半年前李梧没追究漠北兵败之事,朝中便多有议论。在外人看来,李重烈身为漠北主将回京请罪,只受了点皮肉苦,全因他皇子的身份才保全了性命,而今他居然“戴罪立功”又安然无恙地入了太学府,这帮学子有道理愤懑不平。

可漠北大败时不闹,军妓案刚出时不闹,偏偏在他一脚还没踏进太学府,便这般迫不及待。

只怕是有心之人从中煽动,给他一个下马威,想让他知难而退。

……

今不上早朝,影卫已将太学那头闹事的消息传进了萧府。

丫鬟正在给萧挽梳头,镜中之人面容朗如星月,却因如瀑的发丝垂下,平添了几分旖旎。

“闹到皇上跟前了吗?”萧挽淡淡问。

“没,宫里头尚不知情,他们只在太学府内闹,目的是为了逼退三皇子。”骆七恭敬地站立在纱帘外:“大人,可否要派人去摆平此事?”

萧挽放下梳子:“太学生既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声讨,句句都是箴言,内阁与影卫怎么好出面?”

骆七:“那放任着不管么?听说太学府管事的陆学正已请了守卫军前去镇压,可驻京守卫军近半都是周充的部下,此事他们恐怕也不会上心,巴不得太学府出乱子,让三皇子难堪。”

萧挽从丫鬟手里接过早茶,掀茶盖的动作慢了一下,看向骆七,说:“什么时候三皇子的事名正言顺都要归我管了?”

骆七一愣,忙道:“属下多嘴。”

萧挽轻声一笑:“无妨。军妓案千夫所指,他都能以命相搏反败为胜,相比起来,这都是小事。”

……

这边闹得焦灼。

守卫军还没赶到,李重烈也没回马车上,倚在太学府旁的小吃铺里看热闹。

眼前要不是还有几个守卫拿剑拼命拦着,看这帮学生的架势,恨不得冲上来与陆卯先搏命一番。

陆卯的官帽都歪了,扯着冒烟的嗓子相劝:“诸位学士,再怎么说这也是皇上旨意,公然抗旨可是死罪啊!”

一个油面书生高声道:“吾辈苦读诗书道义,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辅佐皇上笃行慎思,明辨忠佞!古来圣贤谁无死,今日若是能为太学府杜绝后患,我裘涛也算是死得其所!”

裘涛旁边的那些学生也是一脸决毅,跟着附和大骂。

“你,你们……”陆卯气得跺脚,只得让人继续催问守卫军来了没。

段天涯有些发愁:“这么闹下去,不是个办法。”

李重烈提壶饮了口凉茶,远远打量了下裘涛那帮人,闷哼道:“装腔作势。”

段天涯:“你是说他们不敢闹到皇上面前?”

“非上赶着这时候挑事,量他们也没胆子去宫里闹。”李重烈又在桌上抓了把瓜子。

段天涯:“可这帮学生总归不大容易处置,僵持下去,我们岂不是还得返回永安殿?”

李重烈略有所思,抬头望了眼棚外的烈日,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便起身朝陆卯走了过去,“陆学正,陆大人——”

“三殿下,有何吩咐?”陆卯忙将他引到一边避着,生怕那群学生看见李重烈,场面会更加难以控制。

李重烈说:“你让守卫军都撤了吧,这么热的天就不必赶过来了。”

陆卯下巴掉了掉,露出两颗磕碜的铜牙:“啊?”

李重烈:“他们在太学府内滋事,骂来骂去左右也只是骂我一人。反正我是个不要脸面的人,臭名在外,没什么打紧的。一群文弱学生而已,手无寸铁的,还真能砸了太学府吗?”

“可要是这样放任他们闹下去,三殿下您……”

李重烈拍了下他的肩:“守卫军一旦来了,那惊动的可就是禁军,消息传到宫里去,母皇又器重这帮学生,舍不得杀,顶多教训教训几句。可是真问责下来,陆学正是太学府的主事人,您又当如何自处?”

陆卯恍然顿悟,也没了别的主意,“好、好,三殿下说的有理……我这就让人先通知守卫军都撤了!哎,三殿下——”

那帮学生吵得正凶,不想就看到李重烈朝太学府正门大步走了过来,无端一片哑然。

李重烈本就生了一副英俊冷厉的样貌,只不过打入京以来,他就是一副穷酸落魄又半死不活的德行,没几人正眼搭理过他。

而今他孑然站在炙热的太阳底下,从沙场磨砺来的血性与骨子里的皇族贵气掺杂在一起,便有些藏不住,只觉得盛气逼人。

李重烈扫了在场的学生一圈,望了眼这太学府的金匾,回头便与段天涯说:“段叔,剑。”

段天涯从背后的剑囊中取出映日剑,丢给李重烈。

李重烈单手在空中接过长剑,持于腰间,就往府内走去。

寒光刺目,灼人眼球。

太学生们都是舞文弄墨的文生,看了这剑,皆是胆寒不吱声,何况他们当中大部分本就是跟着来凑热闹,于是你推我挤的,竟真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可待李重烈踏入太学府内没几步,那裘涛忽气急败坏地脱下了脚下的鞋履,用力朝他背后扔了过去——

李重烈斜光轻瞥,挥剑便将那鞋劈在空中成了两半!

望着地上的鞋,众人又是一阵失语。

李重烈回过身佯装一惊,怀抱着剑道:“诸位,留神些,这刀剑可不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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