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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71)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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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闷油瓶从水潭回到蛇巢不出十分钟,吴邪就进洞了,小孩刚换下湿透的衣物,什么都来不及掩饰,滴着水的毛衣搭在光裸的腿上遮身,先发制人道:“他呢?”

“等会儿过来,”吴邪拧了一把湿毛衣垂下的袖子,“你上哪去了?”

小闷油瓶不言,看向吴邪新换的黑衣,眼神流露询问。

不说就不说,吴邪也不想对他交代:“好了,睡前故事时间到。”

小闷油瓶说:“你得告诉我,这故事有什么意义,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听哑谜。”

“张起灵也会关心‘意义’?”吴邪反问,“你觉得有意义就有,不想听也罢,我不是第一次对牛弹琴了。”

这话细听不得,伤人,牛心里有气,默不作声坐了会儿,腹诽得厉害,话只讲出来一句:“等出去,你说给别人听。”

吴邪心烦意乱,有一半的心思放在别处,随口接了句:“什么别人。”

“你别的朋友,”小闷油瓶站了起来,由于激动,遮盖身体的湿衣滑落下来,“留给你的儿女家人听。”

吴邪抬了抬眉:“谁告诉你我有孩子的?我婚都没结。”

他看向小闷油瓶,却发现小孩跟以往大不相同,浸过冷水的苍白身体和粉色的脸颊形成了对比,小孩抓起掉落的毛衣,一闪身躲进了旁侧一块一米高的石头背后,把吸足了水的衣服套上了,背过身去。

吴邪走上前去,站在那石头前,又说了一遍:“我没结婚,没有娶妻生子。”

小闷油瓶背对他嗯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听见了,让他走开。

吴邪不理会,一步绕开石头,按住小孩后缩的身体,把他的脸扳过来,小闷油瓶不看他,盯着斜前方一根石钟乳,一边扭着手腕跟吴邪的右手较劲,耳廓整个红了。

“放开。”

羞耻感对于人类来说,有时超过痛感,因为它有暴露自我的风险。吴邪能听出小孩在极力按捺情绪,压下脑海盘旋跳跃的杂念和思路,双手拉起裹在小孩身上的湿毛衣,抬起他格挡的双手,道:“会感冒的,脱了。”

小闷油瓶抓着毛衣袖口不肯脱,吴邪蹲下,对他道:“这个故事,我没有其他人可讲,它不是我创作的,属于作家和孩子,但是,我希望它能属于你,只属于你,别的人——哪怕是成年后的你,过了你的年龄,都不再适合听。

“这里面有你的未来,也许也有你的过去,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小闷油瓶仍旧没有消除脸上的绯红,看着吴邪,问:“有你吗?”

“有我,”吴邪短暂地笑了一下,脱去黑色外衣,盖到小闷油瓶身上,“你可以找一找我什么时候出场。”

“我只听有你的。”小闷油瓶道。

吴邪摇了摇头:“你的故事是连贯的,没有我的部分你也得听。”他伸手给小孩罩上了他曾穿的黑色衣服,如同拉了一道帘子,小闷油瓶在黑衣下面刚脱掉毛衣,吴邪就裹住了他,他俩头靠得近,只有食指和拇指张开一卡的距离。

小闷油瓶咳了一声,闷闷地道:“我不是玩具。”

“你怎么会是玩具?”

“里面这个主角就是——”

“他是每个拥有他的人的礼物。”吴邪食指刮了一下小闷油瓶的耳廓,有点烫,还是红色。

别动了,坐好,这点时间干不了,先穿我这件。OK,上次讲到哪了?对了,爱德华因为一出意外掉到海里了,被一个老渔夫捡回家。

老渔夫让爱德华坐在他的肩上,抽着烟斗,走在遍布乱糟糟的、拥挤的小房子的镇上,回到了家,他叫嚷着:内莉,我给你带来一件从海里捞上来的东西。

厨房里一个声音说,我不要海里的任何东西。

渔夫再次呼唤:我知道你讨厌大海,但是,来看看吧,内莉,来看看吧。

爱德华看见一位老太太从厨房里走出来,手指在围裙上擦拭。

她板着脸走向他们,爱德华和渔夫站在原地,心情仿佛两个犯了错等待长官发落的士兵。

她凑近凝视爱德华,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劳伦斯,她叫出了声,你平生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吗?

“在海里埋了那么久,”小闷油瓶说,“即使不破损,也沾了淤泥。”

“洗干净不就行了。”吴邪说。

渔夫的妻子内莉简直把玩具兔子爱德华当成了某个小女孩遗失的公主,她为他做了三件衣服,都是裙子,她还剪去了他污浊的耳朵毛,为他重新设计了两只新耳朵。

这些衣服不同于以前阿比林家请工匠裁剪的服装,它们只是桌布和床单的剩余布料,连最鲜艳的那件花布裙子也朴素过时。

爱德华劝慰自己:比起待在海底,这又有什么关系?穿什么衣服是不会伤害到我的。

内莉整天待在厨房里,她把爱德华放在柜台上,弯下他的耳朵以便他能听得清楚,做着她最喜欢的两件事:烘烤面包和聊天。

厨房里响起擀面团的声音,弥漫着桂皮、白糖和丁香的香味,窗子蒙上了蒸汽。

内莉向爱德华谈起她的孩子们,她有三个孩子,女儿洛莉,是个秘书,男孩们:拉尔夫,他在服役;雷蒙德,五岁时死于肺炎。

“他是一点一点死去的,”内莉说,“苏珊娜,眼睁睁看着你所爱的人在你面前死去却毫无办法是最可怕的事,我夜里老是梦见他。”

她用手背擦着眼泪,微笑起来:“人家要是到我家来,肯定认为我傻了,和玩具娃娃聊天,不过,我觉得你在听我说话,苏珊娜。”

傍晚时,劳伦斯从海边回来,他们三个一起吃饭,爱德华坐在一把幼童坐的旧高脚木椅上——可能是雷蒙德坐过的,他猜测,并惊奇地发现自己竟对人类的私事产生了兴趣。他还发现,他坐在高脚凳上,可以看清餐桌上渔夫夫妇的每个表情、每句对话,不像在阿比林家坐的凳子,以他的高度只能盯着桌布。

用过晚饭,渔夫对妻子说,他要去外面走走,可能苏珊娜也想同行,他把爱德华扛在他的肩膀上,点燃了烟斗,在星空下的海边小镇上散步,如果那一天夜空晴朗,他会说出天上不同星座的名字,仙女座、飞马座……他拿烟斗柄指着它们:“当你在海里迷路时,它们就是回家的路。”

等他们回到家,内莉接过爱德华将他放在小床上,为他唱摇篮曲,哄他入睡。

生活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甜蜜的,直到洛莉来访。

洛莉嗓门很大,涂着血红的口红,爱德华很不喜欢她。她在进家门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坐在起居室沙发上的爱德华。

这是什么?她说着,放下了行李箱,倒提着爱德华。

那是苏珊娜。内莉说。

苏珊娜!洛莉重复了一遍,摇了摇爱德华。

爱德华的裙子罩在了他的头上。

内莉说:是你父亲发现她的,她被网捞了起来,身上没有衣服,所以我给她做了几件。

洛莉嚷道:你这不是让自己变成它的保姆了?玩具兔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嗯,”内莉声音颤颤的,“可这只小兔子好像需要穿。”

洛莉把爱德华扔回到沙发上,他头朝下,两手堆在头上,衣服仍然蒙着脸。

餐桌上,洛莉发问了:那把旧的高脚凳怎么拿出来了?

内莉说:哦,你不必为此操心,你父亲已经把掉的那段粘上了,是吧,劳伦斯?

劳伦斯咕哝了一声,埋头吃着饭。

晚饭后,爱德华没有坐在劳伦斯肩膀上到星空下漫步,也没有回到小床上听内莉的摇篮曲,它维持原来的姿势留在沙发上,直到第二天一早,洛莉把他倒提着拿起来。

你使老人们着了迷,洛莉说,我听镇上人说了,他们把你当孩子养。

爱德华的衣服散开了,他的眼睛露了出来,与洛莉对视着,他感到屋里有扇门没关,冷风呼呼吹进来。

既然这样,洛莉摇了摇他,道,我们要做一次旅行。

洛莉揪起爱德华的耳朵,把他倒扣着塞进了垃圾桶,喊道:妈!我有事要办,坐卡车走。

“哦,好的,”屋里传来内莉颤抖苍老的声音,“很好。亲爱的,那么再见啦。”

当洛莉提着垃圾朝卡车走去时,屋里的母亲又说了一声:“再见!”

爱德华感到他瓷质的胸膛深处一阵剧烈的疼痛。

再见。他想。

寂静。

“这次的讲完了。”吴邪说。

“渔夫是谁?渔夫妻子又是谁?”裹在衣服里的小闷油瓶问。

吴邪抱着衣服,说:“我不知道。”

“你说,故事里有我的过去和未来。”

“没错,”吴邪说,“你总会遇到这类人的,遇见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小闷油瓶又问:“你出场了么?”

吴邪沉默了一下:“我希望我能早点出场。不说了,你听完就没什么想法?”

小闷油瓶分析:“渔夫夫妇有三个子女,一个早夭,两个不归家,我去过一个村子,有老人把动物的孤雏捡回饲养。”他认为故事里老夫妇的行为是有可能发生的。

“姑且有道理,”吴邪揉了揉眉心,“但这是童话,不必只遵循合理的逻辑,难道不能是因为爱吗?”

“爱?”

吴邪说:“你没发现,整个故事都在转着圈子讨论这个字?爱德华的第一个主人阿比林每天睡前都会对爱德华说:我爱你。可是爱德华什么也没说。阿比林的外婆讲了故事警告他——那个谁也不爱的公主被巫婆变成疣猪的故事。”

小闷油瓶面露迷茫疑惑,他不记得这些纷繁的细节了。

吴邪说:“阿比林外婆给她讲睡前故事时,提到一个公主,求婚的王子交给她一枚戒指,说:‘我爱你’,但她把戒指吞了下去,说:‘这就是我对爱的看法’;巫婆在被她冒犯时说:‘告诉我你爱的人的名字’。她却自豪地说:‘我谁也不爱’;渔夫妻子有一个五岁就死了的孩子,她说:‘眼睁睁看着你爱的人死去却毫无办法是最痛苦的事。’”

小闷油瓶看不出这些情节跟自己的未来有丝毫关系,况且,他一点儿也不认为这个故事说了什么“爱”,他倒觉得跟离别有关,主角到现在已经换了两任主人了。

阿比林每天睡前都会对他说:我爱你。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小闷油瓶想了想,道:“我记得你讲过,主角本就不会说话。”

“嗯,”吴邪道,“我不怪他。”

汪家人站在假青铜树下,听着覃燕瞎扯青铜树的历史,当然,覃燕自认没有瞎扯,她是把商周时期的祭祀文化复述了一遍而已,但她所说的对早就耳熟能详这些的汪家人来说毫无含金量。

汪群第三次挤眉弄眼,覃燕总算有所察觉:“找水要紧,这里没有水,我们继续往前走。”

覃燕推测地下水能将他们引向出口,而离他们最近的地下水莫过于中间的洞穴内莽五曾将她丢入的水潭。这个洞口往前兴许有与中间洞道的交叉之处,可以通向水潭,吴邪一定不会远离水源,多半带着高中生和小孩藏在水潭附近,一场遭遇战不可避免。

汪家人对此不予置评,他们接着在洞道里跋涉起来,这个洞道只有一条道,拐角却奇多,一直在下坡,沿途偶尔倒着三两干尸,走了一会儿,汪存拿出罗盘,嘀咕道:“怎么感觉又走回来了。”

“不可能,”汪漠说,“在下坡,没有回去。”

“可是,”汪存说,“我们的方位和刚才一样,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有人接口:“我的指南针也是这样。”

“周围的环境不一样,不可能是鬼打墙,”汪漠说,“是不是这里的石头是磁铁矿,扰乱磁场了?”

覃燕伸出手:“给我看看。”汪存把罗盘交给她,她拿着走了一段,发现罗盘确实转了360度,又转回了原来所在的方位。

“这里的石头不是磁铁矿,”汪群说,“如果是,一进来罗盘和指南针就该失灵,只有走到这里才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失灵。”

汪漠说:“有可能底下岩石的地质状况不同。”

覃燕摇了摇头:“这还没走几步,涉及不到上下岩石的性质问题,我想到有一种情况能让罗盘转了一圈又一圈的同时又回不到原地——旋转楼梯。我们像不像在旋转楼梯上下楼?”

汪家人都沉默了,过了会儿,他们又开始往下,有人问:“这个楼梯通向哪里?”没人回答他。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扇铁皮门前,铁皮门镶嵌在一个大岩洞上,门不够高大,填不上洞,因此门的四周用土夯实,在门的左侧,有十几个跟人一样大小的石头神像,像干尸似的倒在地上,汪群把神像踢开后,发现地上有一条裂缝通向下方的黑暗,里面渗满了水。

覃燕兴奋道:“我们下去!说不定沿着地下水,可以找到……”她想起汪群的顾虑,把“出路”二字吞回肚里。

汪群却说:“我们就在这里修整一下。”

汪漠看了看覃燕,又看了看汪群,直觉告诉他这里不该久留,这个墓像个空旷的、一无所获的战场,这两个女人又行迹诡异,相比同伴们言谈透露的对吴邪的报复想法,他更想甩开吴邪和这两个女人,他有一种被一双阴冷的兽类盯梢上的感觉,不知这双来自黑暗还是活人。

“覃姑娘说得没错,”汪漠说,“事不宜迟,我们下去吧。”

“水下会很冷,我们补充体力再下去,不然可能失温。”汪群说。

汪存突然退了半步,开口:“我们走吧,我好像听到……”

铁门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撞门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覃燕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她听过这种声音:“蛇!”可她不愿意放弃那条裂缝,自己率先爬去:“快下来!”

汪群简直不知她哪来的勇气,这个女子连下面是什么都不清楚,身边一阵慌乱的声音,有人往上跑,有人往裂缝钻,汪漠大吼道:“别乱!别互相踩到推到了,蛇过不来,铁门封着——”

“砰砰砰砰!”

汪漠的衣兜空了。枪声四起。

覃燕被冰冷的水激得牙齿打颤,她在裂缝里看见,汪群左右手各持一把枪对着铁皮门猛打。

“你!”汪漠咬着牙,他扑过去夺枪,汪群躲开了,飞速打完子弹后,她抽出一大把铁锹对准打穿的那排洞眼砸去,在铁皮门上砸出一个三十厘米宽的洞来。

门里大大小小的蛇立刻从洞里钻了出来,跟覃燕在长厅见过的别无二致,汪群挥舞着铁锹挑衅地铲过蛇身,蛇群被激怒了,无差别地跳到每个人身上,对着男人们裸露的皮肤就是一口。

有人跳进裂缝砸在覃燕身上,汪群硬是抓着蛇扣在他的肩膀,伸手进去把负伤的人提了上来。汪漠大怒,捂着伤口向汪群打去:“你疯了!”

汪群回以一记铁锹。

汪家人一个接一个地中招,晕倒在地不省人事,汪群把石头神像推到枪眼处,堵上洞口,又用子弹解决了门这边的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覃燕在水里看呆了,湿淋淋地爬出来,结巴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来,”汪群说,“在他们身上找血清,一人打一针。”

覃燕马不停蹄照办了,对她说:“他们醒来会恨你的。还有三个人往上跑了,他们也会报复你。”

“我是在救他们,”汪群扒开汪漠的衣服,将血清吸入注射器,“他们不该往上跑,吴邪就在上面。”

“你怎么知道?”覃燕问,“吴邪刚杀了你的同伴,不会那么大胆一路跟踪,他只敢暗杀。你还不如就用之前那个办法,我给他们讲讲历史,讲讲地质,哄哄他们,让他们以为在探墓,实际上是找出口逃出去。”

“行不通,他们已经在怀疑了,”汪群说,“刚才他们逃跑就是明证,出了一点异常,完全不问我为什么,下意识远离我,这些人你带不下去的。”

覃燕说:“可是,你早就听道动静,知蛇不报,拿蛇咬人,这不正坐实了他们的怀疑,更认定你和吴邪勾结了。”

“不,”汪群抬起头,看着覃燕,“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以自证清白。”

覃燕衣服湿透,发着抖,听见了如下的话:

“燕子,你第一次来这里,根本不了解这里的环境,肯定会找错、犯错,如果是我们两个人找出路,我信任你,我们也许再过三天、五天、十天,总有一天能找到出路。

“可他们呢?他们不信你,光是互相猜忌就足以内耗了,你每一次出错,他们都会节外生枝,或者抛开我们单独行动,我只能用最快的办法,找最了解这里的人带路,即使那个人不愿意带路。

“如果我跟他们聊起活捉那个人,他们肯定会以物资作为诱饵,但是行不通,吴邪杀了前几人,已经不缺物资了。

“他们还会说,把自己当诱饵,因为吴邪跟着我们。这完全是送命,因为我们这群人本来就是牵制吴邪的诱饵——不然吴邪早就去另一个入口杀人了!

“他们的样子,就像我前几天那样,看不清前路,竟然觉得我听信了一个叛徒的话,觉得队伍里有叛徒。我现在才知道,海宁当时的判断有多么正确。他说打蛇要打七寸。当时在场听见这句话的人,都会想试试的。任何跟吴邪在这十几天里面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吴邪的七寸是什么。

“两天后,等他们醒来,吴邪会出现在这里给我们带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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