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邪瓶]新月 > 第73章 (73)大海

第73章 (73)大海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道路尽头是一扇破损的铁皮门,吴邪从汪家人的医疗包里取来纱布,抹净大白□□刃上的血垢。

吴邪从昏迷的男人之间穿过,在一个面前蹲下,他记得汪群叫他汪存。

吴邪端详了汪存片刻,这人寸头圆脸,二十五六岁左右,浓眉挺鼻,下巴到耳朵的轮廓紧致,眉头皱起,显出两道抬头纹来。

人与人的气质不同,对容貌有很大影响。汪存和汪海宁都是寸头,后者凶狠暴戾,前者像个忠厚的下属,就是干了恶事,他也不像主谋。刚死的汪漠与二者又更不同,细眉,眼型狭长,戴着金丝眼镜,作为一个空降的上级,没有被整个集体排斥到边缘,反而挑动了原来的集体疏远汪群,在策略上,他比汪群要精明得多。

再过一两天,汪家人就会醒来。

太晚了。

吴邪掏出一个贴着白色标签的小玻璃瓶,快速摇晃了几下,在医疗包里找到针管和针头,用针头刺破瓶口的橡胶塞,随着手指推移,将瓶中的粉末吸入注射器。

针头刺入汪存的小臂,吴邪推着注射器,压到针筒底部,筒里只剩下几星泡沫。

过了一分钟,汪存的脸颊、手肘和小腿都开始抽搐,喉结滑动,吴邪揽着他,让他侧身靠在自己肩头,拍拍他的背,好让卡在喉咙的血顺利地吐出。

吴邪拔掉针,一手箍着汪存,一手收起瓶子,余光扫到汪存的眼皮跳了跳。

“醒了?”

吴邪贴着男人问,汪存眨眨眼,发现身体麻痹沉重,一根小指也抬不起,四周漆黑,黑暗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让他稍稍安心,但搂住他的陌生人是个极度不详的讯号。

“我叫吴邪。”对方说。

汪存一颤,清醒了大半,摇晃着头,口腔里满身铁锈味,上下抬动麻木的舌。

“药效没那么快,”吴邪说,“过个把小时你才能说话。”

一个刺眼的光源亮起,汪存眯了眯眼,是强光手电。

眼前由模糊到清晰,他发现自己靠在吴邪怀里,吴邪坐在族人之中,他们昏睡不醒,汪存记得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最后朦胧之间,那道熟悉的女声叫了一句“血清!”

“她挺倒霉的,”吴邪的声音背后说,“准备算计我,把你们忘在这儿了。”说罢,从汪存腰间取下短刀,别到自己腰带上,“你也倒霉,遗言都没机会留。”

背后吴邪的动作改变了汪存的坐姿,他身体前倾,背脊半弓,视线下移,看到有一条血线从他坐的位置延伸开去,他垂头细看,是从吴邪靴底渗出来的,流过两个倒地的同伴,绕到自己倒下的地方,由血线变为溪流,淌过一个干瘪的深色背包,那背包半敞着,从底部向四周呈放射状涌出一道道红流,落在低处的石坎上,汇合为一股血瀑,两侧凝固了,中间还在流动,消失在裂缝下面的水潭中。

吴邪注意到汪存的视线,抱着他朝裂缝走去,没走几步,站住不动,对汪存道:“看看你的新队长。”

汪存转动着眼珠,没找到人,吴邪用脚碰了碰那个干瘪的包,包底下蜷着两条像腿一样的物体,而那个包并不是包,是盖着黑色衣服的人体,臀部和胯部。

汪存闭上了眼。

“他恐怕是唯二能带你们过去的人,”吴邪看着裂缝,“他也想带你们过去,这么一直走下去,你们就会跟另一处的同伴汇合,可惜自作聪明,走了这个陷阱,我废好大的劲才凿开的缝,水底下是间歇的虹吸。覃燕要真潜水了,就得先走一步,她能想到地下水指示道路,敌人就想不到?”

吴邪让汪存躺倒在地,抱臂在裂缝和肢体间来回地看。

群龙无首。他想。一队人竟然有三个人在指挥带路,汪漠、汪群、覃燕,三个想的都不一样,挑这种时候争权斗法。

想到这里,吴邪踹了半截人体一脚,提起黑衣上的腰带,把残肢提起来,肢体移开后,汪存看到,地上的红水铺成了一面血扇。吴邪把下半身丢进了裂缝,发出扑通的声响,转回来扛起汪存,拿上医疗包,爬过铁皮门的洞,汪存注意到,破洞比之前大了。

“小汪,”吴邪问汪存,“知道你为什么先死吗?”

吴邪又问了句话,汪存看完残肢就一直闭着眼,不搭理他。吴邪停下爬动,蹲坐在狭窄的洞穴里,让汪存靠在洞壁上,一手托着汪存的下巴左右晃了晃,作出在摇头的样子。

汪存睁开眼,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看你好奇,我也没什么好瞒的,”吴邪道,“这队人里就你最支持她,懂了吗?”

汪存在黑暗中飞速眨着眼,暗自吃惊。只听吴邪又说:“她作为底层,消息滞后,看事迟钝,吃一次教训不够,马上又要犯我的禁,这次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吴邪掰开汪存的嘴,伸手在他口腔里搅动了几下,抽出手给他合上嘴,道:“五十分钟之后,你就可以小幅度动下舌头,说几个字了。等会儿你有两个选择,告诉我汪群这个人有什么心病,害怕什么,在乎什么,方便我算计她,这样她可以见到你的全尸。你也可以不告诉我,这样就走得难看点儿。”

霍宇走后没多久,小闷油瓶拉开拉链,揪出蛇来观察了片刻,忽听外面步履匆匆,连忙把包合上,藏到一堆装备下面。闯进洞来的人是吴邪,小闷油瓶有些意外,吴邪脱了黑衣,道:“借你毛衣用用,你穿这件。这里不安全,收拾一下,等一刻钟我马上回来,带你走。”

刚脱了毛衣,吴邪接过衣服转身就走,见他行色紧张,小闷油瓶披上衣服,马不停蹄收拾行李,他从小就养成随时逃生的习惯,行李大多都收在包里,方便夜间梦醒时听声撤退,即刻就安排妥当,共有两个大包。只多余出那装蛇的空包,体积过大,再怎么折叠也塞不进任意一个包里,小闷油瓶把蛇揪出来,拉开还有空间的一个包,塞了进去。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小闷油瓶坐在幼蛇巢穴的入口等待,想着霍宇的话,想该如何映证霍宇的话,却听见来自远处的风声,像虎豹闷在喉咙里的低吼。

呼——呼呼——呼——呼呼——

风里裹挟的如梦似幻的喘息,混合着黑色外套上浓重的血腥味,搅扰着他,使他没法尽情投入到霍宇的描述中,去揭开他隐隐渴望又畏惧的未知。

小闷油瓶再睁眼时,看见两个人在洞穴里来回走动。

除了吴邪,霍宇也来了。霍宇见他醒了,立刻喊了吴邪一声,朝小闷油瓶走来,伸着头在洞口左右张望,在吴邪搬动行李时猛地缩回来,靠在小闷油瓶边上,悄声问:“去哪了?”

小闷油瓶同样小声地回答:“包里。”

“哪个包?”

“他拿的那个。”小闷油瓶指着洞里的吴邪。

霍宇倒吸了口气,没再说话,去背另一个包,起身时,小闷油瓶又闻到了难闻的腥味和血的气味。

吴邪背着行李走过来,小闷油瓶判断他要跟自己说话,不想他弯腰负重,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从侧面托着吴邪的背包。吴邪避开小闷油瓶的手,伸出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他住了嘴,看见小孩穿的黑色外套前胸处有一粒红色,小闷油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自己,一粒肉沾在衣服前襟上,他伸手掸了掸,仰头等吴邪继续。

吴邪喉结动了动,收回目光,道:“你只是暂时离开,过一两天还要回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不想让你记得路。”他打开了手心,是一卷绷带。

小闷油瓶看着那卷绷带,正要点头,霍宇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还有这个。”

小闷油瓶接过绷带,看了看霍宇手上的耳塞。

霍宇说:“我猜隔音效果挺好,不然他们也不会带。”

世界像梦中的大海,黑暗,无声,空洞。

血的味道从前面飘过来,从后面漫过来,他走在中间,血像海雾扑湿衣襟,网住粗粝石滩上蹒跚的他,缭绕不散。

包裹住他的那只手掌,掌纹粗糙,掌心湿润,牵着他往前走。

前走。

转弯,上坎,下坡,下坡,下坡。

一路下坡。

他想起了那个童话,一直往海里坠落,坠落,最后沉底。

可他不像童话里的主人公,任凭一切变故推着它走,他是会动的活人,可以记住重返水面的路。

第一段路,从幼蛇巢穴出来直到进入水潭,都是他前次根据霍宇的脚印和血迹探过的,略过不记。

他默数着步伐和转向,控制自己迈出均等的步长,并计数,以每次大转弯作为分段的节点,把路径简化为几段路,以第一段路的步伐和转向作为基础,第二段、第三段,只要变动不大的,都只需在第一段路的记忆上细微改动。行进的步伐变动较大的路段,就记为第二组,在水里游的,记为第三组。

那双手在水里隔着绷带蒙住他的眼,其实他想说不用,你今天一定很累,松了我也会自己缠上。

他两手覆在绷带上的手上,把它们一点点移开,顺着背包的包带,绕到男人的后面,托住背包的底部,推着男人往前游。

游了一阵,水流变得湍急,男人转身拉住他,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想象出背包的重量随惯性砸到对方身上的情景,往后退去,正巧被从后面一把揽住了腰,贴上一个人的前胸。

这个人的手臂细一些,紧箍着他,不断蹬腿,想远离打漩儿的水流,但迟了一步,他们如同卷入海底的风暴,旋转起来,水涡里有很多像是碎骨的东西划破他们的皮肤,硬的软的渣滓黏块趁着呼吸的间隙涌进嘴里。

漩涡的转速慢下来,那人看准机会穿出了水涡,往一个方向游去,游动的过程中,逐渐有与他们同向前进水浪在接触巨大的障碍物后涌回来,预示着水道的收窄。

箍着他的人忽然松开了怀抱,在水里缓缓下滑,他吓了一跳,反过来抱住对方的腰往上扯,胳膊撞到了一片坚硬的岩石,他踩着岩壁,上下摸索对方的身体,检查伤势,肢体接触间,发现那人捂着额头,料想是头撞到了岩石,放下心来,道:“到岸了。”托起对方的行李,也推他的臀部,把他送上岸。

小闷油瓶爬上岸,摸到一片水涔涔的手心,手心的主人收回了手,按着他坐下,摘下了他的耳塞。

“嗷,我脑瓜子嗡嗡的。”

左侧传来霍宇的声音。

周遭的声音潮水一般涌进耳朵,他又有了实感。

绷带几乎松脱,挂在两耳上,垂到了鼻尖,小闷油瓶抬手拿掉,吴邪却按住他的小臂:“别看。”

小闷油瓶半咪着眼,瞥见霍宇放下了包,在包里翻找,找出一卷新绷带。

吴邪重新给小闷油瓶蒙住双目,向霍宇伸手。

“遮眼就够了,”霍宇说,“我看过一个剥夺五感的心理实验,搞久了,实验者会意识不清,出现幻觉。”

小闷油瓶隔了几十秒才听见吴邪的声音,是句轻叹。

“跟我进去,”吴邪抓住他的手,“有人要你的命。这几个小时,你要在我的眼皮底下,过了这阵,霍宇把你送回去。”

“我不回去。”小闷油瓶仰头朝声音的来源说。

“我可以不听,不看,不碰。”

吴邪犹豫了一秒,道:“不行。”

小闷油瓶伸手向左摸索,摸到霍宇手上装耳塞的密封袋,霍宇却抽开了手,用另一只手扣住小闷油瓶的五指,用力握了一下。

谈话中断,他们又开始前进,这次只走了不到十米,小闷油瓶听见霍宇的脚步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衣服和背包在洞壁上的摩擦声,估计在攀岩,不一会儿,地下某处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接着是吴邪,他走到霍宇下去的位置,衣服和背包摩挲着,忽而没声了,霍宇在下面道:“接住了!”

吴邪带小闷油瓶走到地洞的边上,让他趴在自己背上,爬下地洞。小闷油瓶双手搭着吴邪的肩,尽管蒙着双眼,还是转头四顾,用其余感官探知周遭环境。

扑鼻的腥气。动物粪便的味道。鳞片翻卷的沙沙声。

霍宇脚步移动的声音,铁器的相碰,应该是刀出了鞘。

“收了,”吴邪道,“这里的一条也不能砍。”

小闷油瓶想,这么说,霍宇对这里的环境不熟,他们来的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吴邪和霍宇之前待的地点,自己仍然不知晓。

他听见吴邪下移时的喘息,一呼一吸,伸手到吴邪的脖颈下方,将他湿透的里衬的扣子解开几颗,不想吴邪呼吸更沉重了。

霍宇收了刀,在最下面等着他们,从吴邪背上接过小闷油瓶,抱着他快步向前走。

霍宇凑在小孩耳边悄悄说:

“全是蛋,它们把蛋生在死蛇的肚子里。”

他用力握了一把小闷油瓶的手:“再过五个小时,他会把覃燕拖进来。”

吴邪在后面吼道:“快跑,盖住味道!”

霍宇抱着小闷油瓶跑了几步,一头扎进一个窄洞,小闷油瓶感到数条僵硬的蛇尾戳在身上。

“你的气味跟我们不一样!”

霍宇钳着小闷油瓶的肩膀和手臂,把他摁进污浊的泥泞里,抓起泥块抹到他身上,又扔了几段残破的蛇尸,小闷油瓶屏住呼吸,腥臭的、腐坏的异味笼罩着他,霍宇安静了片刻,任凭大块鳞片包裹的身躯在地上移动,尾尖拍起的泥点落到他们的脸上。

“它走了。”

霍宇说。

吴邪在远处招呼霍宇,霍宇过去没几分钟,很快回到小闷油瓶这边,把攀岩绳的一头缠在小闷油瓶身上,对他道:“吴邪让你在这里休息。绳的另一头在他身上,不要到处走,他感觉得到。”

小闷油瓶问:“他要杀胡娟?”

霍宇咳嗽了一声,没有否认,道:“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小闷油瓶这才想起,上一个忙他都没帮上:“抱歉,包里……我来不及。”

“不怪你,”霍宇说,“刚才先下来,已经被我放走了,你不用试了,这里的蛇没用。”

霍宇拉了一下小闷油瓶的右手,说:“可能就是过两天吧……我会想办法来找你,你能和我待在一个空间里,就尽量待在一起。”

小闷油瓶眼珠转动,前额的神经颤了一记,立即道:“不要送我回去。”

“不行,”霍宇说,“要是他发现,就不会让我见你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