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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野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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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阳镇,昌正典。

晨曦闪烁,照得浮尘飞扬不定。

“当”字招牌下,一道瘦小身影肩上斜斜挎着包,大步跨过门槛。她低头又把荷包里银钱的数量清点一遍,再仔细别到腰上。

二两银子,没有少。

谢春花放下心来。

按着颜阿嫂的话走到镇上南桥边,果真瞧见一个车夫,正背靠扶栏,手握缰绳。

前边灰毛窄脸的驴子抖擞耳尖,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在石板地上四处嗅闻,看着已然等候多时。

“师傅,现在走不走?”

秋天的风凉嗖嗖的,拂过水面更添一层湿意,沾到衣摆上连带着步子都重了不少。

她犹疑着上前搭话,半晌又添一句:“颜阿嫂喊我来的。”

车夫五官端正,莫名秀气。分明是入秋的天,却把袖子高高撸起,露出一节壮实的手臂,他听闻动静抬起头,询问确认。

“江邑县?”

只见眼前娇小的女人有意无意把手搭在腰包上,神情紧张地点点头。

问过目的地,收了她百文钱,就往身后招手,示意她坐到后车里。

谢春花松口气,踩着前边梯子往上爬了三截。

后边的车也不过几块木板拼接而成,风雨的洗刷给表面铺层旧色。

中间很是宽敞,看来平日更多用来拉货,四周留有突出的狭窄余地供人坐着歇脚,谢春花曲腰坐下,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襟。

一样简陋的条件也没什么可以挑拣的,毕竟驴的腿脚动作可比牛轻快利索得多。

感受到凉风渐起,谢春花不禁捂紧衣裳。

风声猎猎。余光里,两旁景色唰唰向后倒去,模糊成花一样的布纹。

驴蹄哒哒踩在地上,出了镇子只会更快,按这速度,不出三四日就能到江邑了。

她怔怔望向自己相并的腿,一双算不得好看的的手随意交叠搭在膝盖上头,本来修长的指节因为长年累月的劳作而变粗起茧。

难过之余,又想起昨日傍晚颜阿嫂将妆匣塞到自己手中时的惊讶。

颜阿嫂说,孙知梅来搜刮财物的时候,她趁乱把摆在柜台上的妆匣摸走了,里面有她的簪钗首饰,当了能换些银钱,抵路费还是够的。

“你还记不记得赵家二郎?”

为泪水遮掩的迷蒙世界里,温暖有力的掌心猛地抓住她的双肩,传达的温度能抵消瑟瑟寒风。

“他叫——”

赵策。

谢春花记起来了。

赵勉与她提起过,他曾有个胞弟,生性寡言带刺,不服管教,因冲撞了本家的嫡二哥,最后被赶出赵家族谱。

村中人只知他那夜披着风雪独自离去,如今下落不明。

谢春花也是婚后才知晓,赵勉关心二弟温饱,每搁十天半月就会到镇上找识字的书生替他写信问候,成婚后此事便由她接手,卖完毛皮回来顺路就能办了。

寄出的书信多数石沉大海,偶有寥寥回音,不过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末行总以“万事皆安,勿念”收尾。

他从没接受大哥的接济,但对于自身的境况也并未多提。

谢春花也是从回信的只言片语里知道,赵策如今身在江邑镇,拜了个武馆先生,平日就住在武馆里,靠帮衬着带班过活。

字里行间刻意隐瞒的痕迹,显然是不愿让赵勉知道,怕找上门来。谢春花看出他的意思,也问过勉郎,偏他放不下心。

出神的间隙,颜阿嫂又为她出了许多主意。说有相熟的车夫,可以先把她拉到江邑,日后打听寻人再说。

再说……吗?

但她也确实别无他法。

谢春花从典当行里出来,心下愈发不安,人还未寻得,已在为见面措辞。

——如此变故,她实在无亲可寻。至少让她先有个落脚的地方……

思虑过半,又惊觉话语累赘,怕招人厌烦。

不妥不妥。

譬如这般否掉四五种说辞后,又顾虑起其他来。

——尽管这些年勉郎有意关怀,但这种好意未必如他所愿。不说策哥儿也许早已疲于应付,即便是寻常兄弟,都各自成家立业了,谁愿意照顾一个素未谋面的寡嫂呢?

何况策哥儿话里对赵家多有埋怨,连带着勉郎一块有所怨言。

蹄声碎碎回响耳畔。

谢春花心中没底,因着几日奔波忧思未得好歇,又吃了一肚子寒风,此刻腹部有些隐隐作痛。

淡淡的痛感让她想起忧郁的蓝,如小蛇蜿蜒缠绵,如潮水高涨,一阵阵淹没她的意识,无力再顾及其他。

脑海中短暂的寂静后,疼痛终于缓些了,她将掌心轻覆其上,试图渡过并不富余的温暖。

算了。

谢春花释然地想,一顿闭门羹罢了,以后要是不想饿死,找工做活,还得吃许多顿呢。

怎么能现在就泄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脸皮厚些就厚些吧,且做了再说!

·

天色渐暗,月亮不知何时已然挂在梢头,澄澈的圆像是定格在了墨蓝的天布上,又似柔嫩的枝桠蕴出的硕大白果。

柔柔的光洒在地面上,泥路好似结了霜。

车轱辘轴一路往前,经过茂林处惊飞枝上鸟雀,扑棱棱的振翅声回响一时,惊醒了后座上睡意朦胧的人。

本来就过了息烛卧榻的点,在富有韵律节奏的颠簸中,谢春花困倦地伏在膝上闭眼小憩,此刻茫茫然睁了眼,打量周遭,看样子已行到郊外。

正巧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雨,雨点落在衣裳上,留下铜钱大小的印子,而且有继续下大的势头。

驴子脚步渐缓,师傅右手微抬,指着前边半回头道:“这里离镇子还有段路,今晚怕是赶不到了,前边有个野庙,咱去里头避避雨吧。”

谢春花拿手遮在上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果真有一间矮脚屋舍。它静静伫立在那里,月光为它渡了层银边。

近看野庙,檐下蛛网密集,墙上红漆斑驳,应当早已被废弃多年。

她心里嫌弃,但想到这两日风雨兼程地走了不少路,只稍再忍过今晚,便能到江邑了。

何况有颜阿嫂介绍的师傅在,倒也不怕遇到什么贼人。

“也好。”

想罢,蹙着眉猫腰钻进摇摇欲坠的门里。

室内并不算完全昏暗,月光从残缺瓦片的间隙斜斜照进屋内,彩塑神像巍然耸立,尽管表面漆色褪落,但眉间慈悲依旧不减。

屋外风过林声簌簌。

“……”

谢春花瞥了眼案上烧尽的烛台,走到神像面前,双手合十置于胸前,虔诚低语,感念收留之恩。

外边郑钦把驴拴好,走进来的时候光线一暗,正好瞥见她缓缓低下头,露出脖颈后一片细腻的肌肤,雪白莹润仿佛透着冷光,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无比晃眼。

咕嘟。

喉头上下一耸,郑钦心头涌上蚁虫过境般的酥痒。

眼前黑影微动,谢春花往他那走去,伸手一拦,冰凉的雨水顺着缝隙滴落在掌心,冰凉凉一片。不解问:“这里上边破了一个大洞,漏着雨呢,怎么傻站着?”

郑钦看迷了眼。

并非他色胆横生,只怪她引颈眺望的模样实在美丽,像极了屠案上垂死的白鹅。

见他并未作答,谢春花疑惑望去,他才如梦初醒般浑身一激灵,慌张撇开视线。

“啊……没,刚刚脚麻了,到处跺跺。”

沙哑的嗓音让她心觉怪异,却说不上为什么。

郑钦转身走进黑暗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极力大睁,嘴角咧起一个古怪的弧度。

好怀念的感觉。

上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这样炫目的美丽,还是在他十三岁那年除夕,帮义母杀鹅的时候。

细长的、雪白的脖颈枕在案板上,纤弱得仿佛一触即碎。愈是挣扎,愈像是一只招摇的玉藕似的手,勾引着他向其挥刀。

明明是那样纤弱的脖颈啊……却能迸发出如此鲜活的力量!

他永远不会忘记。

与白鹅逐渐黯淡下去的死鱼一样浑浊的眼珠不同,鲜红的色彩汩汩喷涌而出,像寂灭的烟花滴落在雪白宣纸上,逐渐爬成蛛网脉络时的绚丽,仿佛就是为了在那一刻燃尽了此生所有的鲜活。

亲眼目睹的刹那,郑钦就明白了。

那就是他毕生所追求的极致。

那就是美丽的本身!

“呼哧呼哧……”

吐出的气息太过灼热。

郑钦捏紧拳头,让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用疼痛抑制内心的欣喜。

唯一抱憾的是,彼时动作太过利索,让那样的美成了绝唱。后来无论多少次故技重施,都无法再复现当时的奇迹。

但是她不同。

郑钦的眼神炯炯直直盯着前方,仿佛能望穿神像。

神像那头的墙根,是为了避嫌歇在里边的谢春花,她没敢完全睡下,从包裹里拿了条布垫着,此刻困倦极了,若有所觉地睁开眼,四周瞧了瞧。

多么可怜可爱的女人啊……

光是脑补血液淌过她肩头,自己就已经不住浑身战栗。郑钦有所预感,这个女人,拥有超过那只白鹅的潜质。

而他,将会亲手成就、并且铭记这一传说!

他脑海中已经陷入某种狂热,这种滚烫的力量能够驱使四肢,自顾自地就站了起来。

擦、擦……

草鞋在地上拖拽,闹出轻微的动静。

谢春花努力撑开糊了浆糊似的眼,神像荫蔽之处漆黑得犹如未铺开的墨团,乍一眼看不出什么,只是不知为何,黑暗的环境里好像有什么激烈地颤抖起来。

原以为是路远地偏,庙里跑进了什么虫兽,可一会儿又没了动静,于是壮着胆定睛一望……猛然察觉那里藏的根本不是什么动物,而是一个人!

——一道壮实的身影不知何时绕过神像,没有任何声响地,正死死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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