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苏桃睡了一个好觉。
她不信霍辞真的能给她找来一个完全符合要求的。
是你达不到我的要求,所以我才考不好。
这解释多合理。
到九点的时候她被霍辞准时叫醒吃早餐。
其实早上六点的时候她因为姨妈醒过一次,睡梦中感觉体内的热液汩汩地流,立马吓醒了,检查了床单才爬下床去厕所。
再睡时就有点心不在焉了,在意会不会弄脏他的床。慢慢地,眼皮撑不下去才继续睡着。
反复如此过了危险的前三天。
这几天,霍辞一日三餐都会回来给她做饭,也没急着让她学习,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但隐隐约约觉得在过人生最后的时光,类似临终关怀。
终于到第四天晚上,有了一丝变化。
霍辞和她说明天他会一早出门,让她选择是自己定个闹钟还是他打电话。
那她当然选择前者。
艳阳洒落,窗台的栀子花尽情地进行光合作用。
苏桃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下床,一脸惺忪,半睁着眼皮走出房间。
朦胧状态下她无意识地理头发。歪着头,纤长的手指穿进发间当作梳子。
遇到一截头发特别顽固,食指卡着梳不下来,人都清醒半分。眼皮完全睁开,拿出两只手和它对抗。
一定是昨晚睡觉时翻来覆去,糟蹋成了一个死结,她使劲扯开。
“你可能需要一把剪刀。”
突然一个含笑的男声冒出来。苏桃吓了一大跳,慌然循声看去,小脸一愣。怔怔地张唇:“你…”
忽然,警铃作响——
她倏地拔腿跑进房间关门。
家里来人这么重要的事霍辞居然没提前说!
她后背靠在门板,微喘着气,低头检查自己的睡衣,还好,还算整齐。烦躁地搓了两下头发。
成京大学实验室。
霍辞接起电话,听筒贴在耳边。他还没开口,电话那端的苏桃跟泄洪似的吐苦水。
“你怎么能这样,都不提前告诉我家里来人。我刚刚穿着睡衣就出去了,还没穿内衣,差点就走光了。”呜呜咽咽的快哭的声儿。
霍辞朝门口走,单手抄进白大褂兜里,蹙了蹙眉:“你现在才起?”
苏桃一噎,“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差点走光了。”
“自己看看微信。”
声音有点凉。
呜咽声停止,她赶紧拿下手机点开微信。
hc:【记得吃早饭】
hc:【十点家里会来人,衣服穿好出来】
“……”
她平时一醒来都会看手机,今天睡太久脑子发懵,小腹又有点难受,急着去厕所就没看。
她倔强地再犟一句,小声逼逼:“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
霍辞冷笑了声,没说话。
电话里的冷漠传过来,苏桃头皮发麻,颤颤巍巍地拿下手机查通话记录,有两通未接来电。
恍然想起件事,为了睡到自然醒,她手机关了静音。
“……”
她立马低声下气:“哥哥,我错了。”
认错倒挺快。
霍辞神色和缓些许,把重点放回了她的重点。“以后不管有谁在家,衣服都穿好。”
苏桃明白,长大以后男女应该有一条分明的界限。
只是他这么挑明,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变得疏离。她有点不太高兴:“知道了。”
这事算翻篇了,霍辞转回正事,他靠在门外的墙边,白大褂贴在灰色的瓷砖,后背冰凉侵身。
“这段时间陈楚令当你补习老师,具体时间不固定,会提前和你说。”
证实了她的猜想。
一米八以上,声音好听不骂人,长得好看皮肤白。
除了不骂人还有待观察,其他好像确实符合。
她顿时心凉一截,闷声不吭。
他又说:“偶尔会在家和你一起吃饭。”
苏桃还是不说话,她在绞尽脑汁想如何赶走空降的补习老师。
霍辞仿佛能看得穿她的脑子,直言说:“要是因为你的原因他不干了,你以后要再提什么要求,别想我答应你。”
“……”
所有想法像泡泡一样一个个爆破。
通话结束,苏桃生无可恋地看着窗台的两盆栀子花。她有股冲动,想拿把剪刀给它剪秃了。
这样霍辞也会打断她的腿。至少不用受学习的苦。
邪恶想法一上来,手里的电话无声地亮起来。
像是一种警告。
“哥哥,还有什么吩咐吗?”她直接开了扩音。
既然她这么问,霍辞分条给她列出来:“第一:去吃早饭。第二:手机开声音。第三:离窗台远点。”
“……”
怀疑他在脑子里安了卧底。
苏桃按条回答:“第一:我马上去吃。第二:我马上开。第三:一米距离够不够?”
“时刻保持。”
……
电话挂断,霍辞的笑意还停在嘴角。
任言晴双手搭在实验台,仰着脸笑意浅浅地看他。她和霍辞合作了几个项目,鲜少见到他这样笑,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悦,真好看啊。
她手撑着脑袋,开玩笑道:“唔,果然还是妹妹香,讲个电话都会笑。”
霍辞把手机揣进兜里,侧头朝她笑了一下,只是那笑不达眼底,转头回去便消失了,一脸冷淡地投入到显微镜中。闭上一只眼,独自窥探细胞的世界。
任言晴却乐不可支,“可以啊弟弟,懂得敷衍姐姐了。”
之前可是连敷衍都懒得,看来心情不错。
任言晴今年升研二,比霍辞大两届。本来他们现在这个项目至少研究生才能参与,霍辞作为本科生被破格准许。陈言晴觉得这个学弟优秀是真优秀,帅也是真帅。唯一一点不好:不太爱笑。
“诶我听陈楚令说他当了你妹妹的补习老师,你怎么想的?”
霍辞手指轻轻转动物镜,不甚在意:“什么怎么想?”
难得他多问一句,任言晴拉着凳子坐近一点和他说道说道。
“陈楚令那小子你也知道,多招女生喜欢,学校追他的女生一大把。”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才又道:“虽然追你的也挺多,但你都不搭理人家。陈楚令可不一样,他应付女生如鱼得水,就算不和人家在一起也懂得讨女生喜欢,这样的男生更招人稀罕。”铺垫了这么多话,终于说到重点,盯着他:“你不怕你妹早恋啊?”
果不其然,霍辞缓缓抬起脸,黑色的眼睛微垂,落在载物台上的植物切片,极轻地牵了下唇:“不会。”
……
苏桃换好衣服,白色T恤加休闲牛仔裤,干干净净的学生模样。还特意把头发梳顺了走出房间。
房间里没有洗手间,只有外面一个公共的洗手间,她得先出去刷牙洗脸。
除了霍辞,她还没在哪个男生面前蓬头垢面,怪尴尬的。
她心里想先打招呼还是直接去洗手间。刚才已经很没礼貌跑走了,要不打个招呼?
可是喊什么?老师?哥哥?
纠结万分。
突然一声咳嗽。她心事像被当众揭穿似的,一慌张叫了声:“老师哥好。”
空气寂静两秒。
陈楚令靠在沙发上,抑制不住着笑出声,肩膀一抖一抖,点头道:“我确实挺老实的。”
“……”
苏桃窘得不行,灰溜溜地躲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涨红的脸,开大水龙头狠狠洗了把脸。
她在里面呆了小半天,整理好情绪才出来。
绷紧一张脸转到餐厅。
看到餐桌上的芝士蜂蜜吐司片和酸奶。心情一下好多了。旁若无人地吃起早餐。
陈楚令双手抄在兜里,慢腾腾地走过去。他倒没客气,伸手从碟子里拿了片吐司,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苏桃心想:你洗手了吗?不由地瞟他的手一眼,皮肤确实白。
陈楚令咬着片儿,嚼了几下,声线有丝含糊:“先交代交代,你的情况。”
“…什么情况?”苏桃刚喝牛奶,嘴边一圈奶渍,呆愣地抬起头。陈楚令忍俊不禁,舔了舔唇角:“学习。”
他舔唇的动作稍显刻意,苏桃反应过来,局促地抽了张纸轻擦嘴角。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我文化课总分大概在400分左右。”
陈楚令略抬眉骨,眼神认真了几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他嘴角抽一下:“这么差?”
“……”
苏桃成绩确实不太好,但被他这么直白的羞辱有些气不过,用力扯一小片吐司,“我是艺考生文化课差一点不行吗。”
闻言,陈楚令神色收敛些。自言自语般:“那也挺差的。”
苏桃咬紧牙,忍一忍,他和霍辞是同学,按理来说当年高考分数应该很高,确实有资格嘲笑她。
“数学多少分啊,你哥让我给你重点补数学。”陈楚令问。
苏桃听出他语气里的期待,明摆着要等她说出答案再好好嘲笑她一番。
笑吧,教我的时候有你烦的。
她眼睛一弯:“不多,不到50。”
听到5开头的两位数,陈楚令愣住了,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连嘲笑的心思都没有了,那眼神充满同情和匪夷所思。
苏桃无所谓地喝口奶,舔舔嘴角,“你呢?”
陈楚令扯唇:“不多,不到150。”
忘记写一个解,149而已。
成功的保护她幼小的心灵。
吃完早餐后,陈楚令让她把课本给他,三年没接触过高中知识,说实话有些生疏,需要一点时间熟悉熟悉。
他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架在茶几,书本搭腿上随手翻看,长长的睫毛遮住半只琥珀色的眸子。
苏桃坐另一角,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怀疑他会不会。
忽然见他合上书本,目光径直看过来,挑挑眉:“你先做一套卷子我看看。”
“……”
果然,是个半吊子。
老师问题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吧。苏桃听话地去找份卷子做。
除了选择题几道题瞎蒙全做外,剩余的填空和大题,她空了不少。所以花费大约一小时就把卷子做完了。
等她完成时,煮饭阿姨刚好来家里。手里提了一袋菜,大都按照霍辞给的菜单买的。
苏桃是第一次见她,门口迎接讨喜地问好:“阿姨您好。”
阿姨看着这小姑娘水灵得很,笑得鱼尾纹挤成一条线,“你好你好。”
“请进。”
“好好好。”她穿好专门准备的拖鞋走进去,本能地打量一番。
看见有个人懒散地躺在沙发,长手长脚的,皮肤又白净。阿姨也是个少女时期过来,看到身形指定是个帅小伙,不禁再往脸上看看。
男生阖着目,睫毛的影子落了层淡淡的阴影,睡颜安静俊美,可不是个帅小伙。
阿姨小声地跟苏桃说话:“姑娘,这是你哥哥吧,长得和你挺像,真俊。”
要说像两人是真一点都不像,一旦心里默认了是兄妹,莫名其妙就觉得像。
苏桃抿了抿唇,听起来不大高兴:“阿姨,我长得有那么难看吗,而且他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比他俊多了。”
“……”
阿姨不知所措,急忙道:“不是不是,嗨是阿姨嘴笨。”
“没有没有,阿姨我开玩笑的。
”
两人尴尬地对笑。
陈楚令悠悠坐起身,大掌揉着后颈,漫不经心地开口:“给你补习,还得遭人身攻击?看来我得找你哥谈谈另外的价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