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奉羽将约见的地点定在了焦暄和她上次见面的地方。
因为包间号码没变，焦暄不再需要服务人员的接待，自己带着颜木找到了地方。
浓郁的酒气令人不适，偌大的餐桌上除了酒杯便是插花的花瓶。
赵奉羽手里的酒杯碰在桌上，发出的声音令焦暄投过去视线。
“你醉了吗？赵小姐？”
他问着赵奉羽，眉头轻蹙，但很绅士地走过去从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递过去。
“酒洒到手上了，擦擦吧。”
赵奉羽抬起头来，眼神还算清明，喝的也不是什么高度数的酒，看起来只是为了发泄心情。
她接过焦暄手里的纸巾，在手背上慢悠悠擦了擦，而后捏住破了的纸，眼睛定定地看着焦暄身后的小女孩，明眸善睐的一个可人儿，只可惜坐在那一方之地。
别的事情她不关心，但焦暄带着这么个七八岁的孩子过来，她不太明白。
眼神里的疑惑也明显指出她想要一个答案，他们要说的事情，可不是一个孩子能听的。
焦暄瞥过一眼，淡淡开口：“不用担心，我妹妹，该见过的不该见过的都见过了，也不会听不得什么，也不是小孩了。”
他便说着，便从口袋你拿出那只流麻——乔乐乐的遗物。
“这个流麻我查过了，它身上的气息也就是乔乐乐灵魂的气味，聚集最浓郁的地方总是在变，也许这是人为的有人在帮她遮掩什么，或者因为乔乐乐自己本身的意愿是不希望有人找到她，所以我们找不到她。”
桌上的流麻因为摇晃的原因内层的花瓣洒落下来，赵奉羽静静看着，却没说话，将流麻拿起来捧在手里，感到无尽的无力。
她希望能帮上忙，但她的身份只是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而乔乐乐生活的深处，她一向进不去。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尽我所能。”
焦暄不和她客气，坐下来拿出先前在高阳住处拿回来的那两样泥偶，只是和赠送时的模样相比较，现在已经显得有些老旧了。
两个泥偶握着剑鞘和剑柄的手里又多了一样东西——两根头发，女士的长发，看长度及肩，微微卷，尾巴泛黄干枯，不像是染了发，反而更像血虚之症。
他轻轻揉搓两下，启唇疑惑问道：“高阳和乔乐乐共同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卷发女人？”
赵奉羽怔愣了一下，酒似乎完全醒了，表情上很是犹豫，张唇半天支吾着说不出一句话，或者说，不想说。
“赵小姐，来之前我说过了，你这样拒不回答，我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甚至能立刻找到这个人，但或许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岌岌可危，在所求之事上有所隐瞒的顾客，我向来是拒绝的。”
“你不是想要留住乔乐乐的灵魂吗？这不算是禁忌，在我这，我可以帮你。”
“但相同的回报也需要相同的付出，除了说出实话之外，也需要你当一个诱饵，一个找到乔乐乐的诱饵。”
赵奉羽咬了咬牙：“你之前不是说，这方法极其痛苦吗？你... ...愿意？”
焦暄：“只要我愿意，就没什么难处，但有一点，她不会存在你身边，会被我带走，等到一定期限，会自我消弭，回到地底，转世重生。这样，如果你还愿意，就答应我之后的要求。”
赵奉羽：“虽然你可能觉得我留下一个本就该消散的灵魂有什么意义，但我有自己的打算，谢谢！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焦暄听多了煽情的话语，头也没抬地向颜木伸手：“八卦盘。”
边缘镶金的八卦盘被放在桌上，中间的黑色字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中间的连接处没有指针伸出，空空荡荡的，就剩一个添上去的八卦图。
他轻轻拨动了一下不存在的指针，将头发放在其上，手指在八卦盘上写下几个字符，快而准确，指尖滞停时，盘上便流转出一丝一缕的黑雾，随着指尖的方向朝外散去，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高潇，七月初三生，安原人，命途显示，应死于两年前六月，就是今天晚上。”
“但她没死，你知道她吗？”
赵奉羽在听到名字后，立刻就红了眼睛，说不出委屈或是愤恨。
“我认识，”她说，“乔乐乐... ...是她的替死鬼。”
“五年前，乔乐乐从老家接过来这个远方表妹，让她做了自己的助理，她的性格很好，但不爱说话，文文静静的，可是没读过什么书，也好像总是在给乔乐乐惹祸。”
“我和她不算相熟，真正了解起来，是在乔乐乐的葬礼上，那时候我才知道，她这么照顾高潇，是因为那是她的亲妹妹。”
“乔乐乐生在农村，家里就有三个男孩，根本养不活她，所以她被送给了二姨，高潇就被送给了在安原定居的表亲。”
“乔乐乐死的那天晚上，她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她害怕，我一开始不知道她害怕什么，后来又觉得是害怕她杀了人，害怕那些威胁和即将到来的铺天盖地的侮辱，又过了两年，我再次见到高潇，我遇到乔乐乐的怨魂后，我的推论全部打翻。”
“她不是害怕言语，也不害怕死去的人，她在害怕那些活着的，犯下滔天大罪的，在她活着的时间里纠缠不休的，她还害怕，她的家人和她一样，彻彻底底被关押在了黑暗里。”
赵奉羽吸了一口气，抑制不住地捂脸，肩膀的抖动能见证她的愤恨和痛苦。
等人哭够了，焦暄适时递过去一张纸巾。
“我想帮她，但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那些，直到照片和视频爆出来，我才知道这种事情。”
“那些人就是畜生，他们不配做人，就该生生世世都下那地狱，去做一条充满铜臭味的臭虫。”
“高阳为什么会惹上怨魂我不知道，但我见到乔乐乐的怨魂的那一天，乔乐乐跟我说，求我帮帮高阳，高阳被缠上了，会死，所以我找到了你，想着你如果能救高阳，是不是也能帮帮乔乐乐。”
“那些道人我找过很多，但他们没法救高阳，说他的命线断了太多，没可能了。”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骗了你，但被识破了。”
“如果你想让我找到乔乐乐的话，我无能为力，因为那时候是她来找我，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
“那我想问问高潇，你现在和她有联系吗？”焦暄问道。
“一年前有过，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去看望过她，她不愿意见我，或者说，只愿意见高阳。”
“我不清楚两人的相处关系，只知道高阳每次出来，脸上似乎都被打了，有抓痕，之后我因为工作原因，就一直让我的助理代为探望。”
“没过几个月，助理就告诉我，高潇出院了，和高阳一起。”
赵奉羽顿了顿，随后直言不讳地问出口。
“她是乔乐乐的妹妹，但她似乎和整件事情没什么关系，你想问出什么？你怀疑她和这件事有牵扯，不会的，她几乎都出不了门。”
焦暄瞧着她深信不疑的模样，翘了翘嘴角，将右手茶壶里的热水倒出来慢慢地饮着，不急不慢，颇有些闲散观景的样子，观的，就是赵奉羽脸上这副不可置信和担忧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她出不了门？”
赵奉羽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 ...”她支吾几声，瞥眼看见焦暄不慌不忙的神情，俨然是要问出答案的，于是心一梗，“高潇精神出了问题，记不得周围的人，高阳接他出院之后就把她送去了疗养院，可是没多久就回来了，因为伤人，高阳只能把她安顿在另一个出租屋，不让她出门，早晚也请保姆照看，时不时也去照顾一两天，其实，这对于一个中阶层的员工来说，依旧很困难。”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能不能问问，你在想什么？”
焦暄闻言，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抽过纸巾擦了擦沾上水渍的手。
“高潇，我追踪她的位置大概范围就在21街，高阳是最近才搬的家，但我没在他家看见一个女孩，甚至连女孩生活的痕迹都没有，但却找到了一根卷曲的长发。”
“我也不用遮掩，直接告诉你没什么，高阳杀了人，所以他的怨魂来找他还债，但不是乔乐乐，那人叫董运，乔乐乐的经纪人。”
“但也不一定，也许，杀他的，是两个人，也可能是三个人。”
赵奉羽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说... ...”
焦暄没解答她的疑惑，只是微微笑笑，然后将茶杯放下。
“不必过多猜想，有结果了我会告诉你，在这之前，我想说一下我的要求。”
他起身，将颜木推到赵奉羽身边。
“我现在得去找人，赵小姐有空的话，能否帮我照顾几天妹妹？”
赵奉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着颜木可爱的笑容，脑袋更是一空，怔怔站起身，接过了焦暄手里的轮椅把手。
“谢谢，算是抵消了我接下来的费用，先走了。”
她听见焦暄如此道，随后身子一转出了包厢，自己追出去的时候，人影都不见了。
“喂，漂亮姐姐，你走慢一点嘛！我好晕啊！”
颜木扶着额头敲了敲扶手，拉回来赵奉羽的视线。
感觉到自己的无礼，赵奉羽即可点点头抱歉。
“不好意思，但是，你哥哥... ...他一个人去真的没事吗？”
“你是在担心我哥哥还是在担心高潇？放心，他会中国功夫，一般人很难打得过他，而且他不对女性下手，特别绅士，怎么样姐姐考虑一下吗，你的长相还挺配的上我哥的！”
颜木笑嘻嘻地侧过身歪头看着赵奉羽，丝毫不会感觉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有多么惊天骇俗。
赵奉羽：“不用了，我带你回家吧。”
颜木垂着脸：“啊，好吧，谢谢姐姐。”
嘴里是滴落的语气，垂下的眼眸却闪过一丝兴奋，隐隐有紫光泄露出，随着风的方向落在远处的阴影下。
没多久，那团阴影散开，灯光打下来，有人经过。
新小区内高阳的房间已经被老板收回，押金也退还给人没到声先到的家属，对方说高阳的东西都可以丢掉，他们也用不上，虽是这样说，收拾东西的工人也得明天才来。
焦暄到的时候，站在高阳门前，手持着一根卷发，放在门缝里，然后从在颜木手里薅过来的百宝袋里拿出符纸两张，一张用来画，一张腾空刹那就贴在了正对楼道视野的摄像头上。
画了字符的那张符纸折折叠叠几秒，变成了小纸人，捏着头发丝就从门缝里进去了，没几分钟后又从门缝里出来。
小脑袋摇了摇头，表示它没闻到或者看到高潇的气息。
高潇这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没有进过这个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