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通道。
“兰真,你为何非要带我来冥界?”
一眼望不到头的虚无内混沌弥漫,被兰真用妖力打出一条略微狭小,只容一人穿梭的通道。
她仅仅只是点燃神火,还未过雷劫,并不是实打实的真神之躯。
所以虚空内的通道并不稳定,时不时便要晃荡两下。
兰真今日穿的是一件素净清秀的宽袖岚袍,衣领上有着一处嬉水鸳鸯的刺绣,垂在身后的发丝依旧是用着一条乳白色的锦绳束着。
身上的其余之处,再也没有任何装饰了,她臂膀并不宽,这身衣裳加上清冷的五官,一时间倒是更显得寡淡。
她一只手托着白儿的屁||股,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身,低下头去对着她浅浅一笑。
“寻谜。”
随后竟罕见调皮地眨了眨双眼,她腾出一只手,食指立在唇角边。
“切莫告诉他人。”
白儿缩在她的怀中,厚脸皮地倚靠在她身前的两处柔软之上,嘴中咀嚼糖葫芦的动作不停,含糊不清道。
“厉乾是冥界之人,对冥界熟悉的紧。”
“你要寻谜,为何不带上他?”
兰真抿了抿唇,松开了托着她的手,拔腿走了两小步,便轻而易举与她拉开了距离,专心走在前方稳固虚空通道去了。
“呀!”白儿身子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她运转灵力浮在半空中,随后快速向前飞去,伸开双臂拦下了兰真。
白儿平视着她,面上似乎有些生气。
“你做甚?”
“为何不抱我了!”
兰真赏都不赏她一眼,双手如翩翩起舞般快速结印,身上妖力大涨。
虚空内一时之间被她的湛蓝色妖力所照亮。
她冷淡的神情映入白儿眼帘。
兰真自顾自地绕开她,继续向前走着。
“再慢点,你怕是不知道要被甩到哪一界了。”
白儿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紧接着又从洞府内掏出一支糖葫芦,在她身后悠哉游哉地跟着。
“无碍。”
“我可随意直达一地。”
走在前面的兰真下意识垂了垂眸子,心中所想差点便脱口而出。
随即她吞咽一下,硬生生地将千言万语压在心中。
她摇了摇头,稳下心神,明白了此时不该怨天尤人的时候。
要怪,那便怪自己贪心好了。
前方便是亮着刺眼白光的冥界之地,她叹出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白儿。
兰真站在逆光之处,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
因亮光刺眼,白儿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她仅能看到,兰真唇角上带着的一抹苦笑。
以及那张开双臂,明摆着是在等着自己的绰约身姿。
她心中一紧,掌控自身灵力向前闪去,一把抱住了兰真的腰身。
兰真也顺从自己的本心,拥住了她。
两人相互依偎,一同入了冥界。
无人注意到的是,在她们彼此拥抱的那一瞬间。
二人身后似乎站着一大一小虚幻身影,她们同兰真与白儿的姿势一般无二。
小的那位身穿白衣,依偎在身穿兰衣的那位窈窕女子怀间。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留恋,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她们说话。
“我想去看看,究竟与你有何渊源。”
“嗯,我陪你。”
冥界。
岁羡今日闲来无事,待睡醒之后一人偷偷溜出了屋。
她与南明离火两人睡在距离忘川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内。
冥界的死气虽无色无相,但她不是本界之人,沾染久了,难免觉得骨子内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啃食般瘙痒疼痛。
她甩了甩手腕,东张西望。
不远处有着一座由千万鬼怪骸骨化成的桥,宽二十丈,名唤奈何,与下面有着百丈之长的忘川河,首尾相连。
上面密密麻麻,皆是缓缓走动着的魂体,有人形的,也有兽形的,更有一小团混沌形状的。
桥的起始之处,站着一年迈的老妪。
不用想,定是孟婆。
她每日只有两件事,熬汤,喂汤。
岁羡无所事事地晃到了她的眼前,看着她毫无感情地弯腰盛汤,继而抬手掐起一只魂体喂给他汤。
岁羡下意识缩瑟了一下脑袋。
“您......”
“一直都是这般喂汤的吗。”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孟婆。
孟婆睁开浑浊的双眼,朝不远处招了招手,随后一名正在押送鬼怪的阴差走了过来。
“婆婆有何吩咐。”
岁羡有些疑惑,冥界之人的声音,怎得都这么沙哑。
孟婆将自己手里的碗交给那阴差,阴差会意,双手接下。
他顺手将押送的那只鬼怪收进了腰间别着的朱砂葫芦里,然后开始重复着孟婆方才喂汤的动作,依次将忘忧汤喂给入轮回道的魂体们。
孟婆带着岁羡,回到了黄泉畔,找到了一朵最为妖冶的彼岸花,两人在它身旁盘腿坐下。
她将拐杖平放在腿上,回忆起往事解答她的疑惑。
过了半炷香后,她缓缓开口。
“嗯,从前貌似会温柔一些。”
岁羡显然被勾起了兴趣,又朝孟婆坐近了些,微微颔首。
“您请讲。”
孟婆笑了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她抬头向上望,不知是不是年迈了的缘故,皮肤已然有些松弛,稀稀疏疏地垂在身体各处。
仿佛是紧紧扣在她身上的禁锢枷锁。
“好生待在冥界,做你的孟婆。”
“不入轮回,不问过往,不得来世。”
冥君当年那几句声色俱厉的话,时至今日,依旧令她心有余悸。
再四目相对时,孟婆眼中带着一层浅淡的忧伤。
“阁下。”
“我人已老。”
“那些个古早往事,早就不该去想了。”
“是不该。”岁羡轻触着身旁的彼岸花,淡然地说道,“还是不敢?”
孟婆闻言后,脸上的亲切和蔼,荡然无存。
她的面色已然有些冷峻下来,目不转睛地注视岁羡。
“你究竟......”
“我们这是去哪?”
方要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孟婆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向此处走来,一大一小的两道人影。
“婆婆。”
兰真率先弯下腰身,向孟婆行了一礼。
孟婆回以颔首。
“你们......”
岁羡从地上站起,捏着下颌打量着身前二人,随后像是醍醐灌顶般,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我想起来了,你们那日站在小神王的身旁,定是神界之人!”
白儿皱了皱眉头,恶声恶气地开口。
“放肆!”
“你出自她手,应尊称一声姑姑!”
“哦......”岁羡勾唇一笑,向前走了两步,仅与白儿相隔了一丈。
她抱起双臂,身上所穿的衣裳虽典雅庄重,但身前两处却依旧耸入云宵。
随后她意有所指地咳嗽了两声。
“你!”
白儿俨然一副气急败坏地模样,还未来得及发作,便被一双粉润白皙的手轻柔地勾起腰身,腾空而起。
兰真将白儿护在怀中,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碍于礼数,她还是向岁羡颔首示敬。
“阁下何必与同源,剑拔弩张。”
岁羡挑了挑双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一个闪身回到了屋内,抱起了床榻上正酣睡着的南明离火。
再一眨眼,她便回到了三人面前,朝她们吐着舌尖。
“谁没有似的。”
白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怎得比我还幼稚!”
孟婆见状,慌忙打起圆场来。
虽不知这几人共同来到冥界是为何故,但她们法力高深,倘若一言不合打起架来,冥界岂不是又要被拆了。
“三位尊上,请随我来。”
孟婆带领着众人,准备前往冥界议事大殿。
岁羡与白儿叽里咕噜吵了一路,闹得孟婆头昏脑胀。
孟婆准备将这烫手山芋丢给冥君,待接近冥殿时,她停下步子,向众人一颔首。
“三位,前方便是冥殿。”
“稍后会有阴差将你们带过去。”
“老身还有要事在身,且先退下了。”
兰真弯腰回以一礼,轻声询问道。
“婆婆,您不随我们一起吗?”
孟婆点了点头,乐呵呵地看着她。
“不了,不了。”
“老身曾发过誓,与冥君势不两立。”
众人以为这是她的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于是跟着阴差向前走去,入了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