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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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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一步进屋点亮了灯烛,回头见主上立在门口,正自借着烛火四下里细细打量着。

先公主出阁之前的住处如今空着,虽有人修缮打扫,但时光漫漶,许多家具器物已然不堪其用,此前已特意着人更换了新的。

主上,族人们平时清静久了,今日乍逢欢喜才会如此,望主上不要怪罪他们。我引他入内,习惯性地上前欲帮他更衣。

怎会。他略一摆手,自行将外袍去了挂在架上。

孤病之难,穷困之苦,反目之恨,别离之痛,这些我从自己过往的经历中均已饱尝。唯这欢聚之乐,我今日方才品得醍醐一二。我不擅饮酒……他目色一恍:自觉已有些醉了。

我扶他坐下,倒了清茶给他:主上这是累了。既已到了家,便只管好好休息将养。我已与巫医约好,明日来为主上看诊。

他握着茶盏却不喝,只在灯下转眸看我:我此番归来是为寻人,并不作久留之计。白羽,你可与族长他们说清楚了?

我盯着哔剥的灯花,一时语塞。其实我是说了的,至于他们听没听清楚那我就不知道了。

或许族长他们与我一样,私心也绝不希望主上真的进入那幽冥川中。可当初十万火急,若不是丢出这个重磅筹码,又叫我拿什么把他从那滔天大火中换出来?

主上你……真的要去吗?不去不行吗?我忍不住恳求道:那冥月之门五百年才开启一次,一旦进入便没有尽头也没有出路,进去的人一个都不曾再回来。

他沉默半晌,摇曳的烛火将他的神色掩映得明暗不定。

我要找到叶夕雾,当然有出于私情的部分。在认识她之前,我不知情感为何物。欢喜,期盼,怜弱,行善,这些都是她教会我的。我如同一个目盲之人,是她将我眼前的黑雾吹散,让我一点点看见这世间的角角落落。而这世间的角角落落,也因此全都留下了她的影子。我如今所思所想,所念所盼,无一不与她相关。这人间既已无她,便也再难留我。唯她所在之处,才是我真正的归处。

他顿了顿,长指徐徐拨转茶盏:可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需得向她问个清楚。那日在城楼之上,她曾给我看过一段记忆。其中有一人……

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音,我急忙帮他抚背。他饮了些茶水,好半天才压下来。

其中有一人,冷血无情屠尽仙门,其中包括她的师友亲族……他喘息未定,嗓音喑哑:她说那人是我。

怎么可能……我目瞪口呆。

我也觉得荒谬。他苦涩一笑:那段记忆所示之众人,除她之外我一个都不认识,我杀他们做什么?可她坚称,这便是她来到我身边的真正缘由。

我仍是一头雾水:可主上你自从出生以来就未曾走出过王宫和叶府,哪里去过什么仙门?更何况,主上对二小姐那般爱重,何曾伤害过她的亲族?

他闭目摆首,颜色如雪:那日情形混乱,许多事情我都已经记不清了。可若果真如她所言,我会变成那段记忆之中的样子,变成这世间最大的诅咒……那么在一切成为现实之前,我必须弄清楚真相。只有找到她,我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白羽,请你遵守承诺,告诉我,这冥月之门该如何开启?

我低下头。

白羽?

三月后。

什么?

我问过大司祭,十二轮冥月下一次聚齐正是三月之后的月食之夜,介时以秘术打开通路,人便可以涉过弱水开启冥月之门,进入真正的幽冥世界。

幽冥川中无日月,无时空,无生死。我想到主上于此间那不足三年的阳寿,心一横,便索性遂了他的心意,将夷月族世代守护的秘法道出。或许他说得对,这人间已再难留他。既然如此,能将这所剩无几的刻漏就此停住也好。

******

就这样,主上在族中安心暂住下来。

夷月族因能与飞禽走兽通灵,未免被追着耳根子叨叨死,因此日常基本吃素,农业耕种便成了大事。

眼下正值春耕时节,家家户户箪食壶浆日出而作,田间地头好不热闹。

主上闲不住,每日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找个田埂蹲作一团儿,目不转睛地观察人家犁田插秧。

月影卫回了乡个个都是现成的壮劳力,只不过壮劳力们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帮助自家有贼心没贼胆的姐妹们给正蹲在田埂上观摩学习的主上送专门烹饪的吃食小灶,送亲手缝制的衣裳荷包,送前一晚咬着笔杆子填到半夜的打油情诗。

每天主上都满载而归,前衣襟都满得快兜不下了。他一脸疑惑:她们这是干什么?白羽你帮我转告她们,我如今虽退位让贤,但并不缺钱财,况且有族长和你的照抚,全无冻饿之忧……

主上,那是人家喜欢你。

……啊?

我叹气:人家姑娘喜欢你,送你礼物不是怕你饿死,是想选你回家做夫婿。

不可能。这世上除了叶夕雾,没有人会喜欢我。

怎么没有,白羽也说过喜欢你鸦,主上忘了吗。

那,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世间的喜欢有许多种,但主上,每一种你都值得。

(……等下?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谁夺舍了我的嘴?)

主上后退一步,见了鬼似的扭头噌噌噌就走了。

然后没两息工夫又噌噌噌地回来,塞给我一枚竹简:帮我告诉这家姑娘,“衣锦褧衣,裳锦褧裳”*的“褧”字写错了。

******

打那以后,也不知是被喜欢怕了,还是观摩到位自己手痒了,主上卷起衣袖裤脚亲自投入了火热的劳动之中。他学东西总是很快,秧苗插得又快又齐。

漠漠水田倒映着春空,人在镜中行走,又将这空镜一块一块地用青碧填满。

主上一身粗布衣裳,头发松松地挽成个丸子,时不时直起腰身拭一拭额头,抬起的手腕白生生的一截。

我看着实在是不能不惊奇。这谁能想到啊,我这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跨马定乾坤的主子,他竟然还是块插秧的料……

结束一上午的劳动,族人们在田边树下团团围坐,热情地招呼主上一块儿吃午饭。主上在池塘边把自己洗干净,便提溜着鞋袜走过来,正要往角落里坐,被人左一把右一把地推到了离主菜最近的好位置。

如今春寒还未消尽,我摸着他手腕脚踝都冰凉,嘱咐他下回不要直接在池塘里洗冷水了。他捧着碗吃得正香,浑不在意地觑我一眼:我没那么娇贵。当年无论是在景王宫还是盛王宫,都从来没有热水给我使,还挺习惯的。

此情此景,便是曾经真枪实弹地跟随他打过天下的我,也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曾是一国之君的事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引自《诗经》,全诗: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将兮。

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

裳锦褧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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