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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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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北伐鲜虞之事,前期人员和各项准备都敲定下来后,赵翦才前往千秋殿上告赵王。

赵王静静听完他的汇报,略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从前我大赵先祖与鲜虞先祖歃血为盟,结为友邦,如今翦你要攻打鲜虞,是要让寡人成为这个违背祖训的不肖子孙啊!”

赵绪一生不求大志,做事循规蹈矩,谨慎小心,死守祖训。他为王数载,期间无功无过。征伐鲜虞,更是他从未想过的经国方略。

不论功败垂成,这样一个事件落入史官笔下,将来后世的人会如何评说他。

赵翦习惯了父亲的怯弱,遭到否定,于是尝试以理说之:“父王此言差矣,鲜虞屡次扰我代地安危,欺我长州子民,是他们不义在先,今我大赵出兵北伐,可不是主动侵略他国,乃是为守国土、卫子民之义战。”

“你说的冠冕堂皇,可传出去,别国只会说我们欺负小国,心胸狭隘,连一个弹丸之地都容纳不下。”

意见相左,赵翦继续劝道:“父王,开疆拓土,师出有名,何须他人评说。”

赵续执意不允,激动捶着床沿:“可寡人在意!寡人生前死后都不想身负任何污名!只要寡人在位一天,就决不允许北伐鲜虞。否则,待寡人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大好时机,却毁在一道君令之上,赵翦眉宇间凝重顿起,他跪叩在地,沉声恳求:“请父王三思!”

“太子若还念寡人为君为父,就切莫再言及此事。日后寡人长眠千古,不知世事,你继任为王时,想如何便如何!”

拒绝的话,说的清楚明白。

只要他一天在王座上,只要一日是赵王,他都不允许赵国与鲜虞撕破面皮,不允许自己留下狼藉声名。

赵翦只觉有一口郁气梗在胸间,他抬头直视赵王,深邃的双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愠怒。

一时殿内气氛凝重,落针可闻。

殿内的年轻太史,执笔的手,也顿了一顿。他不由屏气凝神,紧张地看着那对父子,静静等待着事件的发展。

他的父亲之前秉笔直书赵烜闯入千秋殿,逼宫犯上之事,从而被赵烜斩杀;他是才被擢升上来,替补的太史。

凡国中有人来觐见君王,他都跟随在侧旁听,记下他们的一言一行。

众所周知,太子如今一手遮天,只是差个称呼的无冕之王而已。

如今两王相争,他生怕心狠手辣的太子翦会直接废君自立,而自己这条小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

赵绪也绷得紧张,适才他也是一时情绪上头,说话无所顾忌。

他刚说完“日后寡人长眠千古,不知世事,你继任为王时,想如何便如何”后,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此前已经经历过一次儿子逼宫的事,他生怕这句话会刺激到赵翦,让他也作出犯上作乱,即刻为王的事。

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殿内的赵翦,迎上他鹰顾狼视的锋利眼神,犹如在看一只危险的豺狼虎豹。

压迫之感,随之而来。

短短几息之间,仿若对峙良久。

赵绪刚才心中沉思,暗中猜想,这个自小就有主见的儿子,是会顺从自己的意思,还是坚守他的想法。

随后,他竟猛然察觉到自己,面对着不言不语的赵翦的时候,心中切切实实闪过一丝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儿子……

半晌之后。

指骨捏地泛白的赵翦,缓缓吐息,恭声道:“儿臣不敢造次,一切听候父王旨意。”

一腔壮志无可奈何,偏偏君意不可违。

太史也舒了一口气,静静提笔记下这场父子君臣之间的对话。

得到赵翦的退让,赵绪暗暗松了口气,他又说了句缓和的话,动之以情。

他叹息道:“翦,你当知晓,你的姑母嫁给了鲜虞国主,若我们不念旧情,该当让身负两邦友好结谊的你姑母,情何以堪。”

谈及这位和亲的公主,赵翦微微蹙眉,一时心下无限触动。

他的姑母闺名一个馥字,未出嫁鲜虞前,受封南吕公主。与他一样,也是自小养在郜太后膝下。

幼时他不受母亲待见,缺失母爱,偶尔也会于半夜梦中哭醒,或是逢打雷闪电害怕时,总是赵馥第一个听到动静,过来将他搂在怀中,抚拍他的背温柔哄他入睡。

于赵翦而言,这位娴静温柔的姑母,照耀了自己破碎的童年,给予了自己空缺的母爱。

他天真的以为,姑母会一直待在王宫,与他们永远在一起。可惜后来赵馥被先王一旨诏令,远嫁鲜虞。

那年他八岁,隐忍着泪意,骑着他的小马,跟着送嫁的车马,一路相送出了邯郸城。

时至今日,赵翦仍然记得出了邯郸城后,姑母从马车窗口探出头来,于大风之中掀起红艳艳的盖头,哭笑着让他站住。交代他要孝敬郜太后,要好好长大,将来做一个能保护所有人的勇士。

山高水远,此后他再也没见过姑母。倒是从鲜虞传回的国书之间,得知她婚后的生活似乎尚可。

那国书之上是这样写的——“鲜虞国主礼待赵国南吕公主,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再后来,听闻她生了一个小公主。

赵翦曾经亲手扎了一个风筝,用的赵国特有的竹子,剖成篾片,细扎而成。他托使臣带了去,送给那位新生的妹妹。

使臣回时,带了姑母给他的亲笔书信。信中,赵馥对他表达了感谢,说自己一切安好,女儿乖巧漂亮,和他小时候一样可人;她说自己很幸福,生活美好,日子圆满,让他勿忧勿念。

此刻赵王提及着馥,误打误撞,击中了赵翦心间隐秘的柔软。

赵翦那丝不甘和郁气,顿时消了一半。

是啊,倘若赵国铁骑真的踏破鲜虞,他姑母的幸福美满的生活岂非毁于一旦,她该如何是好。

他又该当以何颜面去面对姑母。

赵翦沉默了片刻,遂请示赵王,既然不战,那该如何应对鲜虞的无理要求。

赵王说:“这其中或许有所误会,鲜虞国主未必知晓此事,可先派遣使臣过去,告知鲜虞国主,且看他那边如何反应。”

赵翦领着他的旨意,出了千秋殿。

太史官落笔,记下今日之事,留下赵王绪——宅心仁厚,太子翦——虎狼之心的评语。

*

这一场被君王否定的出征准备,成为朝堂中人人不敢言论的笑柄。

倒不是笑太子野心勃勃,出师未捷;而是笑他们的君王,坚持得那可笑的理由。

如今这样一个强者为尊的乱世,堂堂大国被一个小国挑衅滋扰,还要维持可笑的包容友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如同在告诉周边虎视眈眈的其他国家:你们尽管来骚扰我,我心平气和,包容万象,不仅不会对你有所报复,还会以礼相待,与你交好。

堂堂一国之君,如此怯弱无为,简直可悲可叹,可笑至极。

赵允得知此事后,深感可惜,在殿中踱步,摇头晃脑地唉声叹气,连道:“可惜可惜。”

“不必可惜,你收拾一下,择日启程前往鲜虞,探探情况。”

“什么?我?”赵允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你让我去当这个使节?”

赵翦笑道:“子诺兄允文允武,藏拙岂非可惜,是该到一展才华的时候了。”

赵允面露为难,犹犹豫豫:“我,我家娘子刚有身孕,我若出使鲜虞,实在放心不下……”

“鲜虞距邯郸行程不足一月,一去一回,至多也就两月有余,你若信得过,大可将人送到东宫,衣食住行,一应用最好的,等你回来,必定还你一个白白胖胖的夫人。”

“这……这……”不太好吧。

自从上一次,让叶槿入东宫陪姬禾被抓后,他就对东宫实在没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他觉得东宫,才是世上最危险的地方。

见赵允似乎还在抗拒,赵翦平静地问:“子诺,上次让你找那个在邯郸城作诗的人,为何还没找到?”

赵允适时闭嘴,严肃一拱手,“臣有罪,臣办事不利,实在……无从寻找。”

“那就将功赎罪,出使鲜虞。”

赵允顺从接话:“臣领旨。”

赵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交代:“过去见到南吕公主,记得代我向她问好。”

“诺。”

*

赵允出使鲜虞那日,叶槿也被接到了东宫。

为了让她不被吓着,赵翦让姬禾亲自去赵家府邸接的她。

姬禾一早就到了,见他们夫妻二人依依惜别,她便在一旁安静地喝茶。

她自小生于王庭,见过的夫妻也就是鲁王和母亲、和姨母,和其他后宫世妇那样的夫妇关系。

王室夫妇之间的相处之道,便是循礼克制,尊卑有别。

赵允和叶槿,是她见过的唯一一对符合她想象中的寻常夫妻。

一对会将爱意宣之于口,互诉衷肠,琴瑟和鸣的正常夫妻。纵使成婚多年,他们也依旧如同新婚的夫妇,如胶似漆,教人羡慕。

姬禾抬起右手,指尖朝着左手背上的那道火焰印记,轻轻抚了抚。

她原本,也是可以拥有这样的美好爱情,和至亲的夫妻关系。

她曾经用了很多时间,花了很多心思,才叩开意中人的心扉,走进他的心里。叫他松了口,在春花烂漫的暮春时节,向她告白:

“公女曾问臣,是臣命人在公女手背上的刺下火焰图腾,害公女破了相,愿不愿意负责?臣今日特来负责,愿以身为聘,求娶公女。臣家中清简,既无恶邻悍亲,也无兄弟姐妹,唯有高堂一母,慈祥仁爱。臣洁身自好,无红粉知己,可许公女至亲夫妻,天长地久;臣身无长物,唯有脑中几许经略,可许鲁国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曾经,范奚形容她是沧海明珠,至高明月,所嫁之人必定是列国明主。那时的他,推翻了自己的言论和从前的种种抗拒,在她面前求婚,许她至亲夫妻。

只是后来,许下这承诺的人,还未来得及娶她,就已英年早逝。

至高明月,至亲夫妻,如梦幻泡影,随着他的离开,彻底破碎。

如今,明月早已坠地,身染泥沼灰尘。

而她,再也体会不到他说的‘至亲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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