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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细作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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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在当天下午,鲜虞国主得到赵允前来传召,说赵王有请,设夜宴款待。

夜间,鲜虞国主,带着贴身卫队,乘兴赴宴。

入殿前,赵允和煦地提醒,赵国规矩,任何人觐见君王,皆须解刀剑。

小吏同步翻译,鲜虞国主身旁的侍卫听到要交出贴身兵器,一脸怒意,大声拒绝:“鲜虞的勇士,除非身死,否则刀不离身。”

赵允听罢翻译,也是一笑:“那便请在殿外等候。”

此话说完,同步翻译给鲜虞众人听后,鲜虞侍卫还想说什么,被鲜虞国主抬手示意,给憋了回去。

他刚说完,入乡随俗,让他们在外等候。

适时,里面有寺人出来,对着众人道:“传王上口谕,特许鲜虞国主及随从佩刀入内。”

一个小插曲就此结束。

鲜虞国主领着一队十八人卫队浩浩荡荡入殿,进去后,发现赵翦已经在坐上候着他了。

殿内,除却伺候酒菜的宫人,及少许乐技之外,再无旁人。

鲜虞国主本以为这等私宴,起码赵王也会传召赵馥母女一起。

此刻未见到她们,鲜虞国主心里衍生了一丝警惕,但他面上不显,如常与赵翦寒暄。

先是以鲜虞国主的身份,以全两国邦交礼仪;再是用赵馥的关系,半玩笑以姑丈的身份,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赵翦心底嫌恶心,面上却是一派随和,笑得温良恭俭,平易近人,毫无君王威仪。

他还真就一口一个姑丈,唤得鲜虞国主心花怒放。

酒席之上,两人把盏,赵翦谦和有礼道:“姑丈远道而来送父王最后一程,寡人心甚慰。”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话锋一转,语气歉疚:“这些天怠慢姑丈,实乃无心之举,皆因国丧期间,寡人力不从心,分身乏术,想着将事情都解决了,再好好为姑丈接风洗尘。”

鲜虞国主听后,表示理解,顺道又高歌颂德了一番先王,然后劝赵翦节哀。

话虽如此,心中却在鄙夷这位新赵王。

刚刚走马上任,一个国丧事宜而已,竟就叫他‘力不从心,分身乏术’,可见,此人之无能。

赵翦就怕他不这样想。

他佯作感动,先是自罚三杯,再亲自给鲜虞国主倒酒。

鲜虞国主见眼前这位新赵王,如此平庸,言辞之中怎么看都不是个值得畏惧的家伙。

一时心中,对赵翦卸下防心。

思及此,他又觉得,这样一个赵王日后带领出来的赵国,也就可见一斑了。

几息之间,他先前犹豫徘徊之事,此刻有了决定。

这样的赵王和赵国,不足与谋。

还是早早倒戈齐国,跟着齐王谋发展。

口是心非,互相演戏的两人,面上一派和谐,把盏言欢,仿若一见如故。

酒过三巡,几坛酒皆见空底,醉醺醺的赵翦甩开空坛子,拿着酒爵坐在地上叫人继续上酒:“上好酒,多上点,全部搬上来,今日我与姑丈痛饮千盏,不醉不归!”

鲜虞国主坐于席间,手撑在额头失笑,“赵王醉了,不如我们改日再喝。”

“不行,就今天。下次怕、怕是没机会了……”赵翦撑着起身,跌跌撞撞。

忽然他嫌乐声太吵,就将乐技们都赶了下去。

去抬酒的人,抬了一大缸酒上来。

赵翦忽而一挥袖,赐酒给那些跟着鲜虞国主进来的人。

那些人不为所动。

赵翦见他们不动,心底冷笑。

继而像个十足的醉汉,他眼神迷离,捏着酒爵在殿内敬酒:“姑丈,你人呢,到哪去了?寡人再敬你一盏!”

鲜虞国主扶着头,摆手:“请赵王放过孤,赵酒太烈,孤不胜酒力,再喝就要醉了……不如,让孤的勇士们陪赵王喝吧。”

“也好……”赵翦唤人,“给鲜虞的勇士们满上,让他们尝尝我们赵国的烈酒。”

他边说边笑,坐在案角,看着众人醉饮。

等一殿人都喝高了,赵翦打了个酒嗝,“你们先喝,寡人去方便方便。”

他摇摇晃晃起身找方向,随侍的寺人连忙上前搀扶着赵翦,后者如落水之人抓到一个浮木,支撑着朝后堂走去。

鲜虞国主看着赵翦虚浮的脚步,和烂泥一样的模样,笑得肆意。

刚死了爹,就在这醉生梦死,真是酒囊饭袋。

刚转过屏风,到了内堂,赵翦就推开寺人,站直了身子,那醉醺醺的眼瞳中,是一派清明和微微漠然。

内堂中,赵允和赵辕领着两队披甲执锐的胡刀骑士,蛰伏于此。

见赵翦入内,他们无声行礼。

赵翦抬手比了一个手势,赵辕领着那些胡刀骑士立即鱼贯出去。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刀兵相接的声音。

吵杂之中,赵翦还听到了衣帛骨肉碎裂的声音,和鲜虞国主大骂的声音。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那打斗的画面。

相当精彩。

赵翦长身静立,将盏中的酒,缓缓倾倒在地。

半盏酒如水如雨倾洒,如祭亡魂,兑现着他刚才说得与他们共饮的话语。

不知那些鲜虞勇士死前,最后记得的是酒的醇烈,还是刀的锋利。

他倒完最后一滴,刚好赵辕已经结束了外面的事情,将鲜虞闲杂人都诛杀殆尽,活抓了鲜虞国主。

有胡刀骑士入内回禀。

赵翦将空盏丢掷在地,负手踏步出去。

殿内一片狼藉,那些尸体很快就被人清理了出去。

被刀剑架在脖子上的鲜虞国主,目眦欲裂,瞪着赵翦,大骂他卑鄙无耻,阴险狡诈。

翻译的小官吏不敢将这个唾骂说给赵翦听,站在一旁凝神屏气。

赵翦也知那句听不懂的鲜虞话,不会是什么好言辞。

毕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他就是想听听他气急败坏具体骂了些什么,便叫小吏悉数复述。

听完后,赵翦摇头一笑,现场支教:“不,这叫‘兵不厌诈’。”

翻译小吏将话告诉鲜虞国主,后者脸都气黑了,又骂骂咧咧好几遍骂。

赵翦微微伏下身子,在赵辕手中那柄架在鲜虞国主脖子上的剑上,轻轻弹了弹。

剑身震动,锋刃在鲜虞国主颈侧割开一线血线。

“请姑丈记住,先前宴请你,使你放松警惕,而后对你刀兵相向,那叫‘先礼后兵’。”

赵翦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意完全不似之前的随和纯良。而是宛如雪岭上飘下来的寒风,冷得骇人。

鲜虞国主如看恶鬼一样看着他,忽然后悔的要死,为何刚刚会被他的伪装欺骗,认为他是个庸人草包。

这一瞬,他被巨大恐惧笼罩。

连服软求情都不想装了。

显而易见,赵翦敢在这里要他的命,就完全不惧鲜虞的力量。

确切来说,他是完全不将之放在眼里。

齐王一直想拉拢鲜虞,故而肯定不会坑他,故意给他假情报,让他千里奔赴,赌一场必输的赌局。

他死在这里,即意味着鲜虞国此后将不复存在,这对齐国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都想错了,不论他来不来,赵翦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布局,等着他自主入瓮。

鲜虞国主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筹码,和活着的希望,只是他想死个明白,死个有始有终。

他问赵翦为什么杀自己。

赵翦听了小吏的翻译,居高临下的望着鲜虞国主,“一、你欺侮我赵国公主;二、你暗通齐国,先毁盟约。两罪相加,寡人岂能容你。”

鲜虞国主愕然,“你怎知、怎知……”

他竟不知,赵翦是如何得知自己与齐王相通。

他与齐王的书信往来,连他的枕边人和最信任的臣子都不知道。

可偏偏赵翦知道了。

所以此事,只能是从齐国泄漏的。

可这样一件严密的事情,居然能从齐国泄漏?!

这一想,鲜虞国主只觉得毛骨悚然,然道赵翦在齐国的眼线,已经到了可以接近齐王的地步了?

若是如此,只怕那个眼线,与齐王的关系非同一般,至少是他的近身之人。

这样一个能游刃有余蛰伏在齐王身边的人,只怕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安插进去了。

而赵翦分明今年才当上赵王……就已经高瞻远瞩布下了一枚暗棋。

他忽然觉得赵翦非常恐怖。

自己死在他的手里,好像也不太冤。

赵翦没有理会他的惊恐,对着他如话家常,淡淡道:“鲜虞,我要了。末代国主,一路好走。”

说罢,他转身信步朝着殿外走去。

宫人赶紧打开殿门,赵允跟随其后。

他听见,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随即有重物滚落在地。

外面,春夜凉如水,月光如练照耀在地。

苍穹之端,闪烁着点点繁星。

*

赵允跟在赵翦身后,听着他的吩咐:“明日带着他的头颅随军北上,如有愿归降赵国者,不论军民,不可伤其性命。太后和南吕公主那边,先不声张;等先王入葬之后,再让她们知晓。”

赵翦步履轻快,负手在背,仿佛夜游的雅士,于闲庭信步。

“诺。”赵允亦步亦趋,跟着问安排谁领军。

“鲜虞小国,不足为惧,你看着安排。”

这话倒不是赵翦自负,确实随随便便就能碾压鲜虞。

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看在历代鲜虞国主安分的份上。

赵允恭敬回应:“是,臣随后便拟定将领参军监军人员,今夜将名单呈给王上。”

赵翦忽而停下了步子,侧身过来,含笑道:“不必呈交。子诺安排的人选,寡人信得过。”

未及赵允说话,赵翦又道:“若连你都不能信的话,这朝中还有谁值得信。”

这话中带了一点哀叹和慨然。

赵允直觉这话,意有所指,便关切问道:“王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翦敛了笑,深沉地看着他:“今日,寡人安插在齐国的细作,传消息回来,说在鲜虞国主来之前,齐王收到了我们借先王葬礼,诱鲜虞国主前来,试探他对赵国的忠心。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他齐王消息竟然如此灵通,真是引人深思。”

赵允捋清了话外之意,皱眉道:“王上之意,是我们赵国也出了齐国的细作?!”

“有细作不稀奇,如今的列国之间,哪寸土地不是细作如云。稀奇的是,着细作是谁。子诺,此后你务必多多留心。”

“臣明白了,日后必定会事事小心,注意防范。”

赵翦将半枚虎符交给他:“行了,今日先这样,夜深了。你择完人选,去找季赫调配车马,不必再入宫回话了。”

“臣领旨速去。”

赵允的身影远去,赵翦收回目光。

他漫无目的独自在宫内走了很久,望着夜空中的半月,吹了会风。

他的酒量很好,今夜逢场作戏饮的酒,并未对他有任何影响。

只是一想到,身边或许有个齐国的细作,就觉得反胃。

这个人,自然不会是自己,赵允的可能性几乎也为零。

诱骗鲜虞国主入赵奔丧的计策,是姬禾出的。

她也绝无可能是齐国的细作。

但她到底与齐国也有渊源,她的母亲是齐国的贵女;她的姐姐曾嫁到齐国为后。

虽然那位王后及其子,后来随着鲁国的破灭,也忽然暴毙。

但她的外祖家,仍在齐国。

她……

出了楚国之后,她分明是有归处和退路的。

为何偏偏就到了他的身边?

为何偏偏就选择了他?

想到这里,赵翦心里一阵烦躁,那后知后觉的酒劲,像是千丝万缕地挤进的脑袋,令他头疼欲裂,连眼前的物都是晃的。

赵翦扶住旁边的树,闭上眼睛,一手揉了揉额角,试图赶走头晕眼花,却连呼吸都渐趋沉重了起来,闭上的眼前,都在冒星星。

他晕乎乎的,难以站立。忽然就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声音,“王上你怎么了?”

赵翦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这才抬眼望去。

只见姬禾提着一盏宫灯,走在宫道上,关切地望着他。

风吹起她洁白的孝衣一角,夜色之中,她向他疾步走来,像下凡的神女,圣洁得不可方物。

赵翦这才知道,自己漫无目的地,竟走到她的寝宫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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