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官心知肚明这是偏袒,这个孩子明明明是扶桑果树化的形,怎么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神帝却说:“阿砚,你纵子行凶,让他吃了孕育数十万年之久的扶桑果,毁我宫殿,伤我臣子,该当何罪!”
众神官:对,对,对,就是这样。
话已出口,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风砚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我儿稚童,此次乃是无心之失,有罪但罪不至死。”
神帝一派正人君子之姿:“稚子无辜,那今日因他而死的子民又何辜,他们哪个不可怜,再者说了,本座什么时候说过要他死了,阿砚你又何故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众神官:“陛下英明。”
“哪里,哪里,这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陛下这么说了,我儿不会‘死’,我也就放心了。”
神帝深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好转了话锋,将他所谓的“正人君子”贯彻到底:“话是那么说,但养不教,父之过,阿砚你的罪责可是免不了的。”
风砚当场开启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运起忽悠大法:“既然是我的罪过,自该由我来偿,我若是能将一切恢复原貌,陛下大度,不知能否网开一面呢?”
神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久闻生灵之力神通广大,但竟不知他会如何将那破损的宫殿复原,就算他能,我就不信他也能将那二十多万年的灵力还给我,再者说他的灵力极耗寿数,经此一遭,怎么着也得回去睡上几百年,妖界没了他,那三十六城主还不是小菜一碟?
“好啊,姑且让你一试。”
风砚伸手去摸既见,这才发现他没带着。
“阿……”
算了。
“小师侄,来把你的枪借我一用。”
风砚伸手接过,只不过一个翻手,银枪就变了个样子,它通体黑色,充其量就是一个“横折”,看起来平平无奇。
“将军枪通晓未来,这个东西呢,是未来之物,如今的人间它的前身己现雏形,只不过用得不太广泛,你们应该……都知道。”
他朝天开了一枪。
“砰——”
枪声惊鸟鸣,万籁人俱静。
风砚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我的好妹妹,你快来啊,你再不来,你哥哥我就要命丧于此了。
“铮——”
有琴音空泛,抚动人心。
是风焕和顾回。
“你要这个干什么,我跟你说,这东西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能干。”
“吁——”
风砚只不过用手碰了一下那琴弦,琴弦就割破了他的手指,一般情况下,他的血根本就不会外流,那是琴弦……在吸他的血。
一点一滴地,琴弦被浸成了红色。
那就是红弦琴了。
“拿着它,弹,随便弹。”
风焕心头千回百转,看着他哥紧皱的眉头,终究什么都没说,她伸手接过,素手着红弦,一曲“复来归”倾泻而出。
榫卯合,人复生,物归来,天地如初。
一片寂静,那一刻风砚身上汇聚了众神的目光。
他心知自己已然是强弩之末,只能慢慢地回到凌想身边坐下。
他的眼神是凶狠的,语气却很温柔:“来,宝贝儿,过来。”
扶桑果灵怯怯地往他身边走。
风砚直接把枪抵在了“他”的头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爹爹!”
“你别叫唤,你再叫唤一声,我可就开枪了。”
扶桑果灵住了嘴,泪依旧流。
“陛下还要扶桑果的二十万年灵力呢,陛下英武仁厚,要此灵力想也是为了泽被苍生,我听说神族有一处千里的荒原,扶桑灵力本也自土中,不如以此灵力回馈大地。陛下,您的意见呢?”
后土娘娘先声夺人:“臣以为帝君所见甚好。”
“好得很。”神帝咬紧牙关,甩袖就走。
风砚对他的便宜儿子道:“我的儿,舍了你的灵力,爹爹保你一生无虞。”
扶桑果灵心有不甘,眼珠子滴溜地转,意欲逃跑。
“别想着跑,纵你有百万灵力,本君照样能要你的命,你若不从,我就只能大义灭亲,也好给陛下一个交代。
“哇哇呜呜呜呜——,”‘他’抽了抽鼻子:“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把手给我。”
风砚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抹了一下,荒原的景象尽数映在众神面前。
灵力走左手经络,过肩传至右手。扶桑果的灵力混杂着少量生灵之力落于荒原。
于是千里荒原沃野,冻土尽消,化成河流,滋润大地。
扶桑果的灵力有一部分停留在他身上,补充了他消耗的法力。
风砚心想:这买卖值啊,赚了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这个小混蛋吧。
没等他高兴一会儿,那种他非常熟悉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又来了。
他往后靠,凌想依旧扶住了他。
风砚终于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失去意识之前,他想:“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呢?”
风焕斟酌了半天措辞:“凌,凌师兄,麻烦抱他过来吧。”
原来我姓凌吗?你让我抱着我就抱着啊?
行,那就抱着呗。
既然你们认识我,那我就跟着你们。
“花青竹,把咱们家飞舟开过来,过来接一下我哥,我去跟师尊道个别。”
通灵戒那头的人道:“在哪儿?”
风焕扭头看了一眼:“紫薇宫。”
“别看了,快跟我走。”风焕拽了拽正在发愣的顾回。
凌想不疾不徐地上了飞舟。
他漫不经心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开口问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问题,故意省略了名字:“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花青竹颇为惊讶,他居然会跟我说话?
“哦,是这样,那时候他闲着没事在苍决的后山研究生崽儿。”
生崽儿,生什么崽?
花青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竹熊一族繁育艰难,那时候有只母熊怀了孕,他整天在后山蹲着,我那时候就快化形,让雷给劈得奄奄一息,他顺手救了我一命。”
“他说……”
“我们苍决除了我妹妹尽是些花精灵怪,你既生在苍决,不如就入乡随俗,姓花,名叫青竹,你看怎么样?”风砚手上正拎着一只熊崽子,他用灵力裹上,给它保暖,顺带给熊妈妈输了些,补充体力。
这名听着还不错,花青竹道:“行。”
“你的运道甚好,我身边正缺一个书童,我这个人身体比较柔弱,飞舟开不了,因为时常会睡着,云雾驾不了,因为可能会从云头上栽下来,灵力也不能乱用,因为可能会死。修行修得也不怎么样,因为没一会儿就困了。
我们做个交易,你只要负责在我睡着的时候看着我,你在苍决的一切花销都由我负责,甚至你将来娶媳妇儿我也能给你娶了,我会引你入经纶,给你最好的修炼资源,意下如何?”
花青竹:这是哪里来的冤大头,大傻子?!!
直到风砚伸出手,语气恣意而潇洒:“花钱,交个朋友?”
花青竹鬼使神差地握住了。
全当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花青竹想。
“哎,我说凌,”花青竹顿了一下:“凌想,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凌想从想象中抽离:“我在听。”
凌想?这是我的名字吗?
“我当时真的没想过他是认真的。”花青竹道。
花青竹打开了话匣子:“那你呢?他当年说得模棱两可,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在……一起?凌想刚才还适应良好的手脚立刻就烧了起来。
“不知道,我忘了,我困了。”凌想闭上眼睛。
“你困了干什么还抱着他,我可真搞不懂你们。”
“花青竹,我们来了。”是风焕的声音。
“在。”花青竹撇撇嘴,出了舱门。
等到风焕和顾回进来坐定,飞舟便开始动了。
是啊,我为什么还抱着他?我不能把他放下吗?
不能,我手里没个东西我浑身难受。
你浑身都在烧,心跳得飞快你知道吗?
跳吧,跳不死就接着跳。
凌想敏锐地注意到这里的每个人手上都戴着戒指,他自己手上也有一个。
开启私人法器好像都需要自设的口令,这个东西的口令到底是什么来着?
就在此时,风砚在他怀里动了动,凌想去抓他的手,他们的戒指碰了一下。
戒指泛起光来。
他打开一看,里面东西寥寥无几,一把剑,一个钥匙,几件衣服,一个花灯,还有……一封信。
汝若启之,前尘往事应尽当相忘。
前尘虽苦,不过如今业已苦尽甘来,就不再过多赘述。
我尝试着拖延了几天时间,就是为了给你留这封信。
他说“欢情再重来”,幸运之至。可我一点儿都不想重来,我不想看他皱眉,也不喜欢他一个人喝闷酒。麻烦你替我看着他。
我与他相处的时间太短,短到我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告诉他。
也没来得及跟他……道歉。
你的记忆存续时间很短很短,你会反复遗忘一些东西,包括……你爱的人。
你的脑子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就的,这是你对自己的诅咒与惩罚。
你说,遗忘是最好的馈赠,只要什么都不记得,就不会被心魔所扰,就不会想要杀人。
总归,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你说,你平等地厌恶每一个人,多看他们一眼都嫌烦。
总归,是你自己要讨厌的,与被讨厌的人无关。
与他们的行为作风没有任何关系,是你要讨厌。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这是你对自己的诅咒。
但我觉得不是,一定不是。你并不是一个能干出这种舍己为人之事的人,你该清楚。
我试着解,解不开。
但……这个姑且称之为诅咒的东西,好像有一个漏洞,就是阿砚。
就是……算了。
总之就是,等到你爱上他,你就会记起一切。
至于其他有关他的,我告诉你有什么意思,自己去发现。
有关于你自己,不用担心言语不当的问题,他会帮你,不会让你难堪。
好吧,我还是想说,他真的很好,他高兴的时候经常会亲你一下,难过的时候会窝在你怀里。他还会换着花样的称呼你,刺猬哥哥,哥哥,阿想,还有……郎君。
别让他伤心,也别委屈自己。
等到你想起我,我忆起你,过去与未来相见,希望我们都不后悔。
就这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