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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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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原来我还没意识到已经到了放暑假的时候了,直到走到街道的末尾偶尔会有小孩子蹲在一起玩耍,他们在玩弄朽木和蚂蚁,然后发出惊呼和大笑。

那天我也刚从小画室里面出来,在二楼的阳台看了一圈天边的矮山,心情很平淡,那些云高高地俯瞰山顶,而我远远地眺望它们,只是个局外人。

画室老板潘先生上个月从斯里兰卡回来,给我们带了锡兰红茶作为礼物,我泡了一点正在喝着。可能是我没有技术,喝起来还蛮一般。记得他好像和我说要不吝惜茶叶,那应该放多少呢,对这个我没什么考究,慢慢试吧,反正他给了一大袋子呢。然后又想起他刚回国在机场的样子,背着蛇皮袋,像是赶春运回乡的民工,脸晒得黑了几个度,跟在斯里兰卡挖矿了一样。跟他开了个玩笑,他却真的从身上某个袋子里掏出一把宝石,红宝石或者是祖母绿这样的珍惜宝石也有那么一些,店里的画师和学徒们看得目瞪口呆。他说这是邀请他去玩的朋友送他的,觉得好看就放在口袋里随时掏出来观赏一下。

这种性质就像是儿童收集衣服的亮片和油漆桶的盖子,收藏者目的相异,得到的快乐也不怎么一样。从前我有收集过一些东西,类似硬币这样的。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硬币都有它的特征或者说是梦想、里程碑这样的东西在里面,更何况比纸币好保存,我也没那么多功夫和闲钱换一堆纸钱放在家里。

但是那也只是曾经了,现在的我没什么兴趣收集物品。明白了什么都会随风而去,包括自身在内,万一我对自己的收藏品有了感情,假如有一天我不再出现,那些无理的收藏品就不会有人再读懂。

我记不清它们都去向何方了,继续散落在这个庞大的国度,还是去了更远的地方呢。被不同的人带走,代替我,让所在之处都变成世界的中心。

一个人沉默了片刻,想了很多空空的妄念,不知怎的,身体突然打了个冷颤。明明是艳阳天的上午,天空却蓝的扎眼,转身离开阳台,带着没泡好的锡兰红茶。

却仿佛听见楼梯口有人在咒喊怒骂,来不及清洗茶具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那两个学徒围着阿面,叉着腰对他大声呵斥,阿面的表情窘迫地扭曲成一团,涨红了脸,但他没有什么语言能力反驳,支支吾吾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怂着背脖子向前倾,架子都被卸掉了。那两个学徒得意更甚,骂的上头就动手推搡了他几下。我想必须要制止了,惹出乱子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喂!你们!干嘛啊?这是怎么了?”

“阿洵……这个是……是阿面他把师傅要求的黏土上弄进烟灰了,我们这是在教训他呢。”我并不想听到别人叫我老师或者是师傅之类的,毕竟还算年轻,也就让他们叫我名字了,大家年纪相差也不是很多,有的学徒年纪比我还大。

“嗯?阿面?”“是……就是他!”我不是很相信他们的话,不管是从印象还是哪方面,都不具备说服力。

“我没有!”阿面突然声音大了说话,像是有了底气。

“行,我知道了。这事儿就算了吧,我会和杨老师说的,你们再去进一批新的吧。”我让那两个学徒赶紧走了,与他人争论不是我的强项,阿面也说不过别人,他只好说给我听。“阿洵,我真的没有在黏土上撒烟灰,是那两个人在偷偷抽烟的时候弄上去的。”“嗯,我知道。”我回到画室,收拾着零散的工具。

“啊?你怎么知道。”他一脸困惑的神情。“那两个人身上的烟味都能把蚊子吸成烟枪了,赖别人也不知道先漱漱口。”两个白痴,真是不长脑子的家伙。

“唉,都怪我,不够聪明,老被他们这样惹也说不过。”他懊恼着自己。“今天也多谢你了啊,阿洵。”

“没事儿,我还得多谢你帮我打扫画室呢。”“没什么,你不在的话我就给你把这儿都打扫好了,这样你工作的话就不用忙这些事儿了。”

看着他被阳光晒得有些黑的脸庞,真是善良单纯。“那你帮我把茶具给洗了呗。”所以我忍不住放纵懒惰的欲望,驱使他替我完成琐事。

“啊?哎,好!”阿面端着茶具走了,我终于又闲下来了。在画室里呆了一会儿,这里阴气潮湿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夏天一来,又加了一层热,闷得人透不过气,大概热带雨林里的生物也是这样苟且偷生,不畅快的呼吸感像捏住了鼻尖似的。我打开那侧的小窗户,旁边建筑的白墙离得很近,伸手就能摸到一样。以前对面相同的地方也有个小窗,老是有小孩试图从那边翻越过来,所以那栋建筑的主人就在那边把小窗糊了起来。

幸好糊的不是这里,要不就更像锅炉了,开了窗透透气,聊胜于无。探出头呼吸还能算清新的空气,解救复苏一下快要支撑不住的心肺。

那边巷子里的小孩儿还蹲在一起玩儿,五个还是六个的,我视力比较一般,就感觉那丛花花绿绿的、条纹马赛克的荷兰鼠堆在木头旁边。在地上看什么呢,这群小东西?挖金子吗?

我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荷兰鼠们的运作,阿面还没回来,不知道又被哪个同僚还是街角的邻居喊过去压榨劳动力了。这些无聊懒惰的人啊,虽然我也是其中一个。

想起这个我就觉得好笑,又浅薄。

真无聊。

我离开了小画室,像平常一样在这里兜兜转转,看走廊里面那些雕像和画作。走几步就是不一样的世界,瞬息万变,又好像是时间的永恒。勾起人类忍不住像Auguste Rodin的【思考者】雕塑,偶尔停下枯燥的生活,进入冥想的世界。

绕着这些熟悉的画框,窗外的风碧蓝地吹过,我突然感觉自己放假了,然后想起来好像是已经休学两年了的说。但是无所谓,反正我每一天跟放假都没什么区别。摇摇晃晃,无所事事。

忽然映入眼帘的那个背影,白色的手工订制衬衫勾勒出宽肩肌肉的弧线,从上向下慢慢收起腰线,跟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不一样。他穿着褐色的西装裤,手插在裤袋里,端详着面前的画作,是Correggio的【Danae】。他的面容透过玻璃屏映照在上面,雕像般的轮廓,深邃的眼眸透露着自由和舒适的悠闲。如同我在玻璃镜框上看见了他,他也发现了我。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和善的微笑,面对我,我也回复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点头,人类本能吗,或许。

这里偶尔会有外国人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可能是闲着没事儿做吧。每天逛来逛去,也好,看不一样的风景也是不同人类的选择。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绕着画廊走了一圈,花圃里的白色葱兰在冲我笑,过于扎眼,应该来场大雨把它们洗一下才更好看。

零零散散的也有几个路人进来看画,他们什么都不懂,来到艺术品的灯光下拍几张照片,滤镜再加几层磨皮,就好像能跟Picasso通灵了。或许吧,人类总是突然间就艺术起来的。

我又遇到了那个外国男人,他被几个女孩围在中间,要求拍照的同时也顺便加个微信。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干净的眼神不知所措。应该是有读懂“咔擦”的吧,他友善地接过女孩们的手机,宽厚的肩膀让她们随意靠着合照,不厌其烦。在旁边观看着这阳光灿烂,气氛和谐的场面,还是有点儿意思的。

待那群女孩跳着走开后,他和我对视了。褐色的眸子里折射温柔的日光,我猜不透他大概的岁数,他的面容里有十几岁少年的羞涩善良,二十代的不羁温柔,和三十岁的成熟儒雅。我并不想要问他要合照,任由David雕像从博物馆逃逸。他身上有诗人一样的深情,也像流浪的贵族散发着奢华的气质,他订制的皮鞋踩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镜面地板,暗自形残自愧是旁人内心的独白。

他对着我友好地微笑,我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也尴尬地回了个笑。潘先生从不知道哪一个角落里冒出来,他带着一顶插着羽毛的草帽,还以为是从夏威夷度假回来,再加上他晒得黝黑的脸,就像是在当地海滩上被地头蛇扣押着摆了两个月的椰子摊才挖地道逃出生天。

他靠近那个帅气的外国人,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炽热的拥抱。“Hi,Morick.Welcome to my studio.”“Hi,Pan.It's amazing here.”他们像是熟人,一见面就谈论起来。

“阿洵,come here.”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扯到我,明明我只是在附近无聊地游走而已。

“Morick,这是阿洵,我这里的画师。”他对我伸出手,露出洁白的牙齿说:“你好,我是Morick.”我也没有不好意思的必要,就回握了他的手,再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他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像是清爽的柑橘混合着橄榄,帆船停靠在礁石岸的那种阳光和海风的气息。

“Morick,I'll let her show you around.”潘先生亲切地搂住他,然后又回头对我妩媚一笑,“阿洵,我现在比较忙,你带Morick逛一逛,麻烦你了。”

我觉得无语,内心翻了个白眼。“哎呀,人家现在没空嘛,你就帮我带他去逛一圈,好不好。嗯?”潘先生握住我的手,望着他诚挚热情的眼神我推脱不了。

“行,就带他逛一圈吧。”“好的哦,谢谢你了,阿洵。下次有巧克力蛋糕我分你一半哦。”然后这个长着一脸胡渣的微胖男子就曼妙地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You……I……emmmm,OK.Fine,follow me.”一阵尴尬的对视之后,这个外国人跟在我的身后。我大概有一点虚荣心作祟,因为我从小就知道——My English is very good.

“This is Da Vinci.”“This is Francis Bacon.”“This is David Hockney.He comes from England.”我尽量保持着自己高超的英文水准,but……“你最喜欢的艺术家,是谁?”

我转身看这个周身散发着光一样气质的男人,我说:“Dali……Salvador Dali.”“I know.”他顿了顿语气,“He is a genius.”

然后我们两个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神里,这种感觉像是遇见了生来就互相了解的另一个自己。

“Your Chinese is very good.”“Thank you.”

“你觉得Dail的作品中,最吸引人的是哪些方面?”Morick坐在皮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却不并不像别人那样感觉自大的样子。他俊朗的五官,所有的思绪在他脸上都如同史诗般流淌,轮廓仿佛是上帝雕刻的杰作。可他的眼神却和煦明媚,万物有幸进入他的视线,就好像被日光晒得微烫的溪流滚过了一趟。

“我觉得应该是由现实和幻想的矛盾,从而引发了更深层次的思考。你知道,我从他的作品里面看出了欲望,和无解的痛楚,还有自由。有些时候,我经常在想,在Dali的脑海里,这个世界的意义。这跟错与对不是一种程度的问题。”我在他另一侧的位置坐下,“而是存在和剥夺的相互间的利用关系。存在了,消失了,被施予,被掠夺。这其中的主语和宾语不停地转换,这是无法用简略的对白解释的。”

“嗯。我清楚你的感受。就好比我们眼前存在的一切,被赋予了意义,但为何如此的原因,很少有人深究。只因生来就是这样定义了,所以就全盘接收地不再思索。只有在被世界背弃的天才和疯子留下的痕迹里,才有人偶尔看见属于他们的王国。”他端着泡着红茶的杯子,身后透进来的光亮蔓延到我的角落。

“我一直想明白,存在的意义。”我蜷缩在舒适冰凉的皮质沙发里。“那你找到了吗?”他看着杯子里澄红的液体,没有看我。“没有啊,当然是没有。”

他微笑着,似乎看透了茶水和瓷杯的边缘。“不必担心,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总有一天你会了解。”

那是当然知道的,我们会填写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答案,这件事,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这杯茶真的好难喝。”他皱着眉头,像是要把手里精致的瓷杯丢掉一样。

“这是潘先生从斯里兰卡带回来的,每个人都给发了好多。我不会泡,你将就一下好了。”

“那下次我教你怎么泡茶。”“你对茶很有研究吗?”

“还可以吧。”他对着那杯茶吹了口气,“这些茶叶,都是从我的地上种出来的。”

……

带着Morick在大街上闲逛了一个下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说不清楚。在斯里兰卡有自己的矿,还有土地可以出产茶叶,对艺术有自己的见解。虽然是外国人的脸,但是会说一口流利到甚至可以让人忽略口音的中文。中午陪我钻进兰州拉面馆子里吃牛肉面要加香菜,下午跟我在画室旁边的咖啡馆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和我有一点相似的是我们对人类之间的纠纷都不是很关心,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东西还不如讨论狗尾巴草的种植方法。

所以这一天,我们双方对于彼此的个人信息就止于名,姓也不知道。谁在乎呢?

“Morick,我要回家了。”“嗯?你的家不在这里吗?”“不啊,在银海,是离这里有一点距离的地方,晚上我还要去酒吧工作呢。”“那你能带我去你工作的酒吧吗?我在这里都没有朋友。”我从他楚楚可怜的清澈眼神背后,看见潘先生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我本来想问他,去我那里的话,他要住在哪里。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把整个酒店都包了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是闭嘴吧。

我沉默着点头答应了。“Pan,我去阿洵那里玩了。Don't worry,my friend.”然后把我拽走了。

难以置信的是他和我一起坐在公交车的最后,引得前面的女孩子纷纷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毕竟不是一线城市,外国人也不是很常见到。

“好兴奋哦,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来到这里了。”他的表情有一丝的怀念和躁动。“怎么?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是啊,那是好几年前了吧。”

“不过我真的很想问问,你的中文怎么这么好啊?”“我的继母是个中国人,十几年前,快二十年了,大概是那时候来到我们家,为了和他们交谈,我努力地学了中文。”“他们?”他突然停止踌躇:“是的,还有我的弟弟。为了跟他处好关系,我真的费了很大力气。”我们都不说话了,在某一个瞬间。但是我有一个比较感兴趣的问题。“你是哪国的外国人来着?”“你猜啊。”“斯里兰卡?”“不是哦,就只是在那边有矿有地而已。”“那美国人?”“Why?”“不知道,我瞎说的。”……

Morick对银海的一切都有点好奇,就好像是城里人突然下乡一样的感觉。

“阿洵,你们这里的人种田都不锄草的吗?草长了好多啊,都看不见原来长的是什么了。”“那是韭菜。”

“这面墙上开的花好漂亮啊,是什么品钟的爬山虎啊?”“是扁豆花。”

“嗯,挺好的。欸?那个推着车的老爷爷卖的是什么?”“是老窖馒头,我们这里的人从小就吃到大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区别,反正跟机器做的不一样。你要不尝尝?”“好,我们去看看。”

做馒头的老爷爷我从小学就一直在他那里买馒头,这几年因为我没怎么经常出来逛,缺少碳水化合物,所以瘦了很多。他应该认不出来我了。

“老板,这馒头多少钱一个啊?”“两块钱。”“行,来一个吧。”他身上没有这么小面额的钱,所以我请了。

“Wow~好长一条啊。”他接过馒头,大概有一条法棍的长度。“这么多只要两块钱吗?”“对啊。”“那这么卖应该不赚钱吧。”我赶紧拉住Morick,在老爷爷笑吟吟的眼光里转身离去。

“这馒头真的好吃啊,跟我在中华街吃的都不一样。”他走在路上,一边撕着馒头吃,很久才消失了一点。“你要不要?”“行,给我点吧。”

我们两个人在街上逛着吃馒头,走过了肯德基和必胜客。

“嗯?前面那个……”是小葉吗?“怎么了?认识的人吗?”

“不太确定,我们走前面去看看。”小葉太久没回来,我暂时还没恢复对她的背影识别功能。

“你在这儿一个人逛街吗?”我们两个窜过人流,从她的侧面突袭了。

小葉被吓了一跳,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对啊,都没有人陪我逛街。你倒好,这次还是外国友人。”Morick拿着馒头给了她一个优雅的笑容。

“这是今天刚认识的,Morick。我带他来银海玩一下。”

“Hello,I am Eve。”“你好,我是墨里克。”他们相视一笑。

“Your English is very good.”“你的中文好好。”我旁观着他们对彼此发出赞叹。

我邀请她:“一起吗?”“好啊。”

“这有馒头你要吃吗?”Morick诚挚地给小葉推荐。

“嗯?那个推车卖的老窖馒头?”“对啊,刚刚路过,他好奇就买给他了。”

“也好,那我就吃一点点哦。”然后她从Morick的大馒头上,扯了有巨无霸汉堡那么大的一块走了。随后Morick的表情凝结住了,他应当是从未见过如此口是心非的女子。

“红糖冰粉要吃吗?”路过一个小摊,我问他。“什么?冰粉是什么东西?”Morick有些好奇。“加了红糖的果冻,应该可以这么说吧。”小葉解释得很好。“行,试试吧。”

我们并成一排拿着馒头和冰粉走在街上,说说笑笑,看上去像三个傻子。Morick站在我们中间,他迎面向着夕阳,俊美的轮廓看上去像是个美好的骗局。小葉在他的另一侧,我偶尔从风里面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家今年收成不行啊,地里草长一堆了。”“这是韭菜地,小姑娘。”

“你们两个帮我拍个照,在这些爬山虎前面。”“这长的是扁豆哦。”

Morick灵活运用刚刚学到的知识,气得站在扁豆花前面的小葉翻了个白眼,而我正好抓拍到这个珍惜画面,立刻上传到网络存储空间加密三层并隐藏,以防被她本人发现,然后上窜下跳地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欸?你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吗?”小葉的疑问传到我耳朵里,我刚刚有问过,就不怎么好奇,没在听他们讲话。

过了好一阵我问她:“你今天要陪我上班哦。”“对啊,来看看你工作认不认真啊。”“那肯定啊,我不是一直在玩忽职守吗?”她说不出话来,但是又为没有理由可以反驳我而气恼。

“那么,到啦。”我带他们进到排练室。

阿正坐在庭院的台阶上弹琴,明明Sam今天又没在敲鼓。年轻人啊,真是不晓得爱护自己的身体,地上多凉啊。瞅瞅阿杰,无论什么时候都干干净净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就跟个大家闺秀……不,是优秀青年一样。James又在给谁打电话,要不是蹭的酒吧的无线网,那他一个月的话费一定很可观。

虽然James染了一头黄毛,扎的小辫子,一脸凶相再配上一身腱子肉,看上去有点不好惹,但是其实他本人非常的和蔼可亲,平时经常给家里打电话,也要和朋友亲戚叙叙旧,闲暇时间还会联系团员。

那是有一天我在家里睡觉,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由于有起床气,所以我比较懵。“喂,谁啊?”“阿洵,是我,James。”他的语气像是被传销绑了,需要我去解救一样。

我从床上坐起来:“有什么事吗?”“没有,就是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嗯?”我以为我听错了,“我挺好的啊。”然后顿了顿,对面没有声音。“你真的没什么事儿?”

“没有没有。就是,想找你聊聊。”“哦。”

“阿洵你,是不是没有存我的电话号码啊。”“嗯。”

“那你能存一下吗?”“不存。”

“Why?”“我怕你找我借钱。”“……”

“那你现在在干嘛?”“睡觉。”

“可是现在是下午两点啊。”“对啊,你一个摇滚歌手现在居然不在睡觉,真的很失职诶。”“……也是哦。”

我靠在床板上,叹了口气,我说:“你几点睡的啊?”“没睡好,躺在床上,就是看着天花板,睡不过去。”

我偶尔也有这种症状,于是我告诉他:“那是因为你不够累,等你什么时候真的累的不想睁眼了,你就睡着了。”“我试试啊。”

“那你今天还有力气去酒吧吗?”“我不知道啊。睡着的话你就帮我请个假好了。”“嗯,好,工资算在我头上吧。”“……”

“对了,下次记得就发语音给我哦,我要睡觉的,手机有时候关机接不到。”“嗯,好。可是那你也要加我好友啊!”然后我就把手机关机了,继续睡觉。

其实我说了一点谎,我不喜欢和别人打电话的原因是——我是真的很不喜欢接电话。

怎么说呢,感觉浪费时间,又徒增感情。万一某人打电话来骂我怎么办呢?说真的,我曾经有过这样的体验。相当bad。

不管怎么说,James是个好主唱,因为他请我吃过里脊肉炒土豆。我这个人是很实在的,只要你请我吃饭或者是借我一点点不需要还的钱,那么我们就是好朋友。

我从后面摸了一把阿正的脖子,他一哆嗦回头问我:“干嘛?”“没啥,好兄弟亲近亲近。”他又开始假装被恶心到了,看见我身后的Morick和小葉。“你什么时候又背着我交了个朋友啊?”锤了我小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跟他们打招呼。

阿杰在钢琴后面看着我们走进来,他温文尔雅得不像是要在乐团当键盘手。“兄弟,你把谁带来了?”他一开口就显出一种人在江湖的feel。“来给我瞧瞧。”秀气的脸上呈现出痞子的气质。

“嗯?你上哪儿找的老外?还带个漂亮小姑娘?”“在街上捡的。怎么样?颇有姿色吧。”“不错不错,有眼光。比Sam的那些初恋对象好多了。”就算Sam不在这里也逃不出被狙击的命运。

“行了,你们自己自我介绍吧,我去歇会儿。”然后我跑到了Sam的鼓架上,靠在墙上伪装是一棵芦荟。也并不关心别人,小葉是在跟阿杰聊天,他们相处的方式,像是把假装单纯的小白兔扔在没吃过肉的老虎笼子里。

Morick,他站在楼梯上,凝视着那些画像。休息了一下之后,我缓缓睁开眼睛,对于眼前的景象不太能看清。从前那些和少年们合照的画框,此刻跟Morick融合在暗角的边缘。他变成了阴暗角落里浅浅的光亮,用笔锋描绘的塞纳河倒映在湿润温厚的眼眶里。

我也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的神情在某一瞬间,仿佛是普罗米修斯手持火把,观看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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