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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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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镜里头的画面,在老妇人转身的瞬间戛然而止。

金生觉得这简直就像是说书听到最关键的时候,说书人突然告诉你,‘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偏偏这说书人还是个没品的,下回得拖到下辈子咯!

他伸长脖子盯着往生镜,鼻子几乎要碰到往生镜冰凉的镜面,他难以置信道:“后来呢?”

老妇人双唇上扬,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她愉快道:“还有什么后来,无论是招娣还是司思,她们的人生都到这儿就结束了。”

金生不满道:“我呸,你后头的人生呢?你逃出去之后呢,徐书墨怎么样了,岑逢时又怎么样了?”

苏长乐手指按压在下巴上,却被自己的胡子此得手指一痛,他脑子里先是冒出‘永宁怕是不喜欢胡子’的念头,才又看向老妇人问道:“奶奶怕是逃出去后,便与岑逢时一起改名换姓了吧。”

老妇人点头笑道:“到底是年轻人聪明,不像某些老头,连自个儿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金生怒道:“你这记忆放一半便停下,还怪我猜不到后续,是没天理了!”

“怎么,我不收钱白给你看这记忆,你倒还不满起来?”老妇人眉头一凛,张嘴又是一口口水,“我请你来对我评头论足了吗?还是我欠你什么不成?爱看看,不看滚蛋!”

金生涨红脸说不出话来。

苏长乐笑道:“确实如此,倒是我们冒犯奶奶你了。”

老妇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不满地又上上下下打量苏长乐一遍,末了,又翻白眼道:“都是死人一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金生才不管什么冒犯不冒犯,他之前觉得苏长乐人不错,看到他的故事,便也为他难过,他看老妇人不爽,便只觉得老妇人活该,甚至恶毒的希望她受尽挫折。

于是他装出一副很懂的模样,恍然大悟道:“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你岑大哥过着如花美眷的生活,怎么还会要你这双破鞋!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还能如此有钱,一定是因为你用下作法子,挤掉你的夫人!”

老妇人发出一声‘啧’,嘲笑道:“我看你是自己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真是让你失望了,当天晚上岑大哥接我离开晟国,我还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你骗人!”

“我有没有骗人,你问问苏小将军不就知道?”

苏长乐指着自己一脸疑惑,他问道:“我?我知道什么,我不认识奶奶你啊。”

“你确实不认得我,但你应当知道事情大概经过。”老妇人垂下眼眸,轻声笑道。

“我知道事情经过?”苏长乐疑惑道,而后他恍然大悟道,“我确实应该知道。”

苏长乐到晟国第一件事,便是把晟国官员的底摸个干净,此时徐凌已经去世近四十年,他本不应该费时调查,可永宁最初信件之中,曾提示过,不受宠的明思静最后能当上皇帝,与前户部尚书庶子脱不了干系,也与徐府的大火脱不了干系。

苏长乐顺藤摸瓜,在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之际,却被告知徐书墨早在三十多年前已经去世,他就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但瞧见老妇人这表情,苏长乐猜测,她定然是知道什么内幕的,他想起他那无缘相见的公主,实在是没忍住激动,全然忘记老妇人的故事,双手按着老妇人的肩膀,问道:“奶奶,您认识永宁公主吗?”

老妇人虽看着年迈,但人死后魂魄力气大小,却是与生前到底活多少年,是没关系的,老妇人稍稍用力便拨开苏长乐双手。

她不悦道:“别动手动脚。”

苏长乐连忙把双手背到身后,又问道:“所以奶奶你认识永宁吗?”

老妇人白了他一眼,无语道:“谁不认识永宁公主?”

苏长乐脸一红,又问道:“奶奶你分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认识。”

没等老妇人开口,苏长乐脑海里便又把老妇人说过过的话,又重新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真是关心则乱,徐府大火起的蹊跷,老妇人若是徐府幸存的遗孀,想要活命自然不会留在晟国,那么她去佐丘国的话多半是真的。

老妇人说他知道事情的经过——徐书墨猛地瞪大双眼,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徐府的大火与明思静脱不了关系?”

金生也算是看过老妇人与苏长乐的故事,他却听得发蒙,皱眉问道:“徐府的大火又与明思静有什么关系?”

孟婆已经在一旁安静听了很久,老妇人和苏长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开口,祝羲看着明白,但并不打算解释,至于金生,自然是没有看懂。

孟婆看向苏长乐说道:“我之前便觉得疑惑,永宁公主到底困于宫中,能够起到的帮助并不多,苏小将军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能够如此之快在晟国扎根,还查到四十年前徐府一案。”

“自是有人相帮。”苏长乐默默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刚才回忆与永宁之事,大抵是我自己也觉得无关紧要,所以此人并未在往生镜中出现。”

“蠢。”老妇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全靠别人送死才能苟活的妇人,怎的嘴巴如此恶毒?!”金生骂道。

苏长乐拍拍金生肩膀,让他不要激动,看向老妇人问道:“奶奶,当时帮我的曾先生,便是您的岑大哥吧,而您,便是以女子之身,独自一人经商,还赚了大钱的徐氏,对吧?”

老妇人坦荡承认道,

“起初岑大哥做官,对为官后能改变百姓困境充满愿景,可真当他深入朝堂,却无法不对当时陛下逐渐心灰意冷,但他并不想要放弃,想要做出改变,而当时朝中唯一能够,在来日做出改变的皇子,只有明思静一人,所以他选择辅佐明思静,二公子与他想法也大抵相同。”

“当时太子在朝中最大的势力,便是莫徐两家,后来二公子明里暗里与莫白雪作对,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不来见我为的便是让莫白雪或是朝中旁的人,以为我对他而言不再重要,这样,我便能安全活下去。”

“岑大哥和二公子,为了让明思静当太子,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结果明思静过河拆桥。”苏长乐想也没想便说道。

老妇人点头道:“不仅过河拆桥,还要赶尽杀绝,明思静希望做个明君,所以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他做的龌龊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明思静一开始分明和佐丘国合作,最后却出尔反尔的原因之一,因为——他猜到当时给佐丘国出主意的曾先生,便是岑大哥。”

苏长乐忍不住问道:“虽我听说岑先生一家被灭满门,但既然奶奶口中,岑先生是与您一同离开,他又为何要把自己再卷入纷争之中?”

老妇人苦笑道,

“岑家比徐家灭门还要早,且岑家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陛下下令满门抄斩,二公子拼死才保出一个岑大哥。”

“大火那日,明思静为保证徐府不会留下任何活口,他亲自带着刺客先杀后烧,二公子为了拖延时间,让我们跑得更远,只能亲自出现在明思静面前,是他用性命,才换回我和岑大哥一线生机。”

“岑大哥说,他妻儿的仇,与二公子的救命之恩,他不能不报。”

“二公子于我而言——我自然也没法轻易放下,我想为他做些什么,于是用二公子留下的钱,从小本买卖开始做起,努力赚大钱,只为让岑大哥的复仇能够顺利,只是可惜啊,我身子骨不好,没能亲眼看见明思静亲口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但我相信终有一日,岑大哥和她,定能让他众叛亲离,死不瞑目。”

老妇人爆发出一阵狂笑,她抬起手想要擦掉眼角的泪珠,才想起她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流泪的。

苏长乐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居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徐书墨的死竟然成了岑逢时与司思的执念。

金生却忍不住骂骂咧咧道:“这是什么荒唐事情?你与岑逢时本来是一对,但你却不知廉耻和你丈夫的儿子在一起!这丈夫的儿子,是害死全家的罪魁祸首,你这岑大哥说得冠冕堂皇,结果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还装作是什么凄美的故事,真是恶心至极!”

苏长乐听见金生这话,他便想起她的永宁,他皱着眉头第一次对金生露出怒容。

老妇人却骂得更快,她哈哈大笑两声,抬手对着金生就是两巴掌,打完巴掌的手还不放下,指着金生鼻子骂道:“你不骂我爹娘荒唐,不骂莫白雪荒唐,不骂徐成文荒唐,也不骂明思静荒唐,你骂我荒唐?我看你才是最荒唐的!”

金生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老妇人,惨白的脸都涨得通红:“你,你——”

金生看向苏长乐,想要寻求帮助,但苏长乐居然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永宁说过,这世上先有荒唐父母,才会有后头荒唐之事。”

金生瞧着苏长乐不帮自己,反倒说出这番话,像是在替自己儿子和儿媳妇骂自己,他一时气恼,居然对着苏长乐也骂道:“我,我帮你说话,你居然这般待我——白眼狼!”

他的怒火只差一点就波及到一直沉默的祝羲,但当他望进祝羲寡淡的双眸,他却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不想得罪谪仙导致魂飞魄散,更不想这样就去投胎,于是便迈开步子,独自朝着刚才孟婆说过的‘幽鬼坊’去。

“这老匹夫。”老妇人白眼一翻,不屑道。

孟婆看向老妇人问道:“奶奶既然已经回忆完前尘,这是打算投胎去了吗?”

老妇人点点头欢快道:“一切在死后都如同过眼云烟,我头七已经回忆过不少,如今再细细看来,欢快的事情也不少,我倒是觉得不枉此生,来这世间走过这么一遭。我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能够笑着投胎,下辈子若再能遇见他,我要真的开开心心,而不像是这辈子一般,到死都在强颜欢笑。”

“会的。”孟婆张开油纸伞,撑在老妇人头顶,她朝她笑道,“待你喝下汤,忘却前尘,便再也不会剩下任何烦恼。”

老妇人咯咯笑着,一路上又与孟婆说了不少话,即便喝下汤她嘴上的笑容也并未消失,她带着笑走进轮转司,结束了她波折的一生。

苏长乐望见老妇人的背影,羡慕道:“能放下执念可真好。”

“苏将军若能放下,也会很好。”

“哎,说来简单,做到却很难呢!不过我倒是有些疑惑,圣女献祭自己的时候,会不会也有没达成的执念?如果有,她是怎么放下的?”

孟婆听见圣女二字,只觉心脏隐隐抽痛。

她有些疑惑疼痛从何而来,她的心已经很久没有为了什么而跳动过,更别提只有人才能感受到的痛觉。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压下不安平淡道:“或许她没有,要不然如何能做圣女?”

“也是。”苏长乐笑着点点头。

祝羲长长叹出一口气,他像是在对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世上就连神仙都有执念,圣女不过是凡人之躯,行神明之事,如何会没有执念?”

“人与人最大的区别便是,有人放下执念,有人放不下,有的人用更大的执念,掩盖掉小的执念,就像是巫祝——他原先若是没有执念,在圣女死后,便也有了。”

孟婆听见,祝羲寡淡的声音穿越过幽幽忘川,与河水奔流不息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星星或许在某一刻会黯淡,但他望向她的时候,双眼中映照出亘古不变的月光,却在此刻变得那么明亮。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与他对视着,胸口便又开始不可抑制的抽痛起来。

她抬手捂住胸口,这一次,她确信她所感受到的疼痛,并非她的错觉,像是刀子搁在心上一般,一刀一刀,将她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但她并不觉得难以忍耐,反倒为沉寂千百年的时光,又开始缓缓流动而感到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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