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盍灯有了意识，睁眼，没忘记庄樊和护士联手对自己下手的一幕，站起身，“啪”有东西从口袋里面滑出来，低头一看，手机？
自己的手机？
自己的手机怎么会出现在口袋里？
备用机……
来不及多想，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添加庄樊的微信号，幸好得知他记忆不好后查看了一眼个人资料，有心记了下来。
等他通过的期间，观察着四周，不再是水泥墙壁，是停车场，怔了一下，多日来看灰色习惯了，哪怕是出现深灰、黑色的颜色都会让人欣喜，同时也在观察，观察哪里可能会有暗道。
在看了一圈后，他后知后觉，既然自己已经出来了，又为什么会想着回去？暗道已经被暴露，回去还有什么意义？那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啵啵。”
抬起手机一看，通过了，想无可想给他打过去语音通话，对面也接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输出，“庄樊，你哪能交出自己的秘密换我出来。”
“你是谁啊？”
“一个生气的人。”陆盍灯不管他记得不记得，反正跟他说了之后还是会忘记，握紧手机，“既然不能说出暗道的地址，又为何要委屈自己，我有办法出来，不用靠你。”事情已经发生，说千句、万句、哪怕是堆积能够到天的话也无用了，但如此大的帮助，不能轻描淡写的过去。
“给你脸了是吗？这么凶，好好说话。”
陆盍灯是有点气，但语气还是尊重的，庄樊听出来了，说出反驳话，“好像也不凶，你说暗道？诈骗的，我知道，想套我话，没门！”
陆盍灯叹气，跟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说话就是在唱独角戏，“你挂断电话吧，我要离开了。”等有了对自己的记忆，再说不迟。
“啊……你不多骗骗我了？”庄樊挽留，“我身家千亿欸，你陪我聊一会儿，我看看现在的骗子什么行情。”
“好，我骗你。”
陆盍灯不挂电话，亲身体验过庄樊身处的环境，才知道身边有人能够交流的可贵性，现在的模式，是庄樊亲手为自己选择的，若是被囚是自由的，陆盍灯也不愿意，他向往庄樊现在生活的处境，但钥匙必须是握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满足庄樊的要求。
现在不行。
“庄樊，我出医院了，挂了电话行吗？”
“一点都不敬业。”
“我不是骗子。”陆盍灯笑着解释。
“我知道，你不是骗子，我才心甘情愿被你骗，你叫什么？我把资产转移到你的名下吧。”
留给他的是挂断的电话。
陆盍灯看着聊天界面弹出的转账，熄灭手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向前方走去。
现在是六月二十九号凌晨三点多，路上没有行人，孤寂的街道灯都是稀少的，极其冷清的环境，给了刚从病房里面出来的陆盍灯一点喘息的机会。
“喵——”一声凄惨的猫叫让陆盍灯停下脚步，倒退，从巷口窜出来的猫惊慌失措地撞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蹲身，摸摸小猫的脑袋，“撞疼了吗？”
猫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害怕地哆嗦，分不清眼前的人，抬爪抓了一下，随后快跑开了。
陆盍灯的手上有硅胶肌肉，没受伤，转头，看到猫乱窜的身影，关心，“慢些跑。”
看它消失在视线里，回头，眼前的小巷里有一团黑乎乎、蜷缩在一起的人影轮廓，没灯光、纵使有月亮的存在，月光也照不到此处，不太确定是什么。
陆盍灯在病房里面待了一个月，每天面对的都是无边的孤独，这次出来，有种初次来到世间的感觉，加上庄樊善良的奉献，让他此时、现在的脑子里对于自己、人类的定义都模糊了，骤然出不合时宜的口，“您好，需要帮助吗？”
人影有了反应，微小的动作似乎就是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陆盍灯看的不是很清楚，凑近，在离人影三步远的位置蹲下。
巷子里刚好是背对着月光，前方的街道路灯也不会回头、照耀到这里，陆盍灯又是一只眼睛，看不到。
他不回话，陆盍灯最后问了一遍，依旧是如此，站起身打开离开，眼前的人影动了，原本坐着的身子趴下来、许是身子不稳摔倒了，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因为惯力，陆盍灯的膝盖单跪在地面，刚想说话，掌心内被粗糙的手指一划，有些痛意，湿润、冰凉，克制不了要收手时，熟悉的感觉让他眉头一皱。
这个人在自己的手掌心内写字……
莫食言？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法还没有继续往下延伸，凭借着他要对自己说的话，确定了面前的人的确是莫食言。
——莫食言。
他报出了姓名。
“你怎么会在这里？”
——找你。
陆盍灯被这两个字激的握住了他的手指，内心有种怪异的、新奇的感觉，第一次感受到这话的威力，过了有三分钟，启口，“我现在出来了，刚好，一起回民宿吧。”
掌心内的手指抽出去，见到莫食言趴在地面，似乎是不想搭理自己，“怎么了？”问出口，手腕被他抓住压在地面。
——你和别人，并无两样。
“在怪我吗？”陆盍灯说完后沉默，应该怎么说……
实话不能出口、虚情假意的话又说不出来，要求换位思考、诉说自己的不容易？干不出这种事情，或许在莫食言的眼中，一个月不联系的自己、让他独自在陌生的环境中、面对着陌生的人，就是天大的罪过吧。
信任很可怕，终将反噬的是自己。
陆盍灯坐到他的身边，开口，“你想让我怎么做？”
如何和人接触……哄人……这对于陆盍灯来说陌生至极，为难一个记忆中接触过的人不超过两个的人，称不上是一件体面的事情。
再者，也是自己先辜负了他的信任，在病房里面有手机，是有条件聊天的，不想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没上心就是没上心，按照他的方式来。
——每时每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陆盍灯的手指微蜷，反问，“莫食言，你要什么？要钱、能生活下去的能力，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我能给到你极限安全感的程度是言出必行，过度了就是监视。”他不需要一个限制自己的人。
——你打开手电筒，敢看我吗？
陆盍灯解锁手机，打开手电筒，先晃的是地面，感受到他的要求后，手电筒晃到他的面部，抬起的面部、尤其是眼睛，让陆盍灯的心跳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后感觉不到搏动，当细看时，又恢复了心跳，全身发麻、连意识都快麻痹了。
皮肉、血液、器官、骨头都重新分组、相继颠倒，让人恐惧，陆盍灯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将手电筒朝下，按在地面，回归到黑暗，才能够呼吸。
手机背面朝下被盖住的光芒，因不甘心没办法溢出来，形成光圈宣泄着不满。
“什么？”
为什么眼睛里面会有图钉和针。
是谁弄进去的？
得有多疼。
陆盍灯何止是不敢想象，心脏都被揉到了一起，不仅仅是因为莫食言受的伤，更是担忧……人类……
“为什么？”
陆盍灯问的是莫食言，但当他靠近时，后退了一步，不是因为情绪的交织，是现在的脑子非常的混乱，都忘记了他不会说话，所有动作都是出自于……本能，下意识的动作被拽住，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腕，轻微、还是用力，陆盍灯感觉不出来。
不疼，但是被拽到了他的身边，忐忑地闭眸不和他对视，莫食言所承受的是见者有份的痛苦，手掌心被他写下了经过，一笔一划渗透到了心间。
——在人类的眼中，我的眼睛就是异类。
——他们没有手下留情，觉得我的眼睛很像针和图钉，就控制着我，将两样插入我的眼睛里。
——所见我的人，大多都是厌恶、嫌弃、殴打。
——其中也不缺乏好人，给我的食物里面藏着针，刺破了我的喉咙。
——这是我眼中的世界，一个与你格格不入的世界。
莫食言写完，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到了一滴泪从陆盍灯的眼角滑落，掉落在了地面，看见了、明白了，泪珠是可以在瞳孔里面颤抖的……
陆盍灯望着窄小的墙上空是长方形的星空，仅仅是眼睛便是异类，那自己呢……受到的怕是比莫食言还要惨的下场，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同类……
“去医院，我给你治疗。”
“告诉我是谁，我替你报仇。”
——不要，我还能看到。
——人性如世界的长廊，纵使你以身化刀，也斩不去红漆，对我来说，从未想到报仇，只希望能够不再受此折磨。
“我是你选中的屋檐是吗？”
——是。
“在这里谈个契约吧。”
“一，我承诺不会以任何一种方式伤害你、话来刺痛你，如果反悔了，你可以向我加注回来。”
“二，不必时时刻刻确认我在不在，我言出必行说不会抛弃你便不会让你流浪一天，我会对你上心、凡事报备，绝不会重蹈覆辙，没做到的话，按你的方式来。”
陆盍灯不可能做不到，这些警醒的也是自己，但他从未忘记，不与人接触、牵扯，第三条便是解决的方法。
“三，我有自己的原则要守，不可能一直与你在一起，我在楠怀和谐小区有一个家，有机会去到楠怀，免费给你住。你要和我一起开网店，挣钱了也会给你发工资，当你有了生活自供能力，我们结束短暂时间的合作关系，网店全权交给你，就此，不必再联系。”
“三条，于你于我而言都好，若是你不同意，很抱歉，我帮不了你，我给你的都是我的极限。”陆盍灯的心里有一条清晰、不可退让的规划。
——好。
陆盍灯知道他会同意的，他想要的，都有了，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那就去民宿，你出来的时候见到他们了吗？
”
——去拍戏，我跑出来的。
拍戏？
他们想到了办法？
等去到民宿里面再详细地问问。
拿起手机站起身，扶着莫食言出了小巷口，在手机上打车前往民宿，到达山脚下，弯腰，“我背你上去。”
——不用。
“你的腿不方便。”
陆盍灯还是将他背上了山，人都是极轻的，是该好好吃饭了，以前的事情也不问，眼前关心的该是今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民宿里面自己的东西没有给收走，看来赵导他们还没有离去，不忍心看莫食言的眼睛，感觉他每眨一下眼睛，都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身上被打的、踹的，手上被烫的、踩的、砍断一根无名指的，闭眸，“你先洗个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如果……冰箱里面……”一个月怕是不行了。
“能坚持吗？”
莫食言点头。
“马上就凌晨了，收拾一下吃早饭。”
陆盍灯的主机完全没电了，和备用机一起充上电，备用机拿到手的时候是一百格电，护士帮忙充了……
之前备用机在班长的房间里，估计是来给自己送手机撞到了自己发烧去医院，给了手机保持联系，没想到被护士收走了，现在没事了，完全的解决，只剩下眼前的事情。
陆盍灯洗澡，化妆、换衣服，洗了衣服挂在阳台上，一切完毕后，已经是六点多了，在群里发消息。
群：｛毒辣的眼光锁定了我们｝（九人）
——卜撸撸：「我从医院里面出来了！」
——姚三姚：「那可太好了，今天早上我做饭，过来吃，刚好跟你说一下节目的进程。」
——卜撸撸：「好。」
陆盍灯下山去超市里面买菜，早晨有了吃饭的地方，但要给莫食言做一份——豪华套餐，弥补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
敲开他的房门，每每都不想望到他的眼睛，低头，“你吃完饭休息，我可能会去录制节目，你的手机还在吗？”
——在。
“决定了之后，我跟你说，我先走了。”
陆盍灯还是只拿上备用机出门，主机……班长没有给自己发消息，幸好没有联系。
按照姚三姚发在群里面的民宿地址找，路上碰到了岑淮甘和骆偏，挥手打招呼，“岑老师、骆老师。”
两个人点头，都是往一个方向，很自然的就前后排走到了一起。
“病全好了吗？”岑淮甘问。
“好了，谢谢岑老师给我送手机，刚好碰上我发烧，送我去医院。”陆盍灯一字一字地解释清楚，有骆偏在，必须交代清楚前因后果。
之后就没有话了，走到姚三姚的民宿里，看到了唐粿他们才热闹起来。
“撸撸老师，你可终于出院了！没事吧？要不要休息几天？”
“没事，不用休息，节目怎么样了？”
“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啦，生病又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我们是不会怪你的，但不知道你出院要多少天，全组人等不起，无奈之下临时赶工出了虚拟模样，只要将你的模样照射在一个人的身上，他就会披上你的皮囊，瑕疵很大，但是救场用的，最后呈现效果达到了导演的满意……”
“就是幸苦了岑老师，一个人拍两个人的戏，都没有休息好。”
“是完全没有休息好不好，岑老师的黑眼圈都快和熊猫一模一样了，卜老师，好好感谢岑老师吧。”林络提醒。
陆盍灯的眼睛看向岑淮甘，暗自点头。
“端茶送水、洗衣叠被、随叫随到……”妲封声在旁边帮腔，落到陆盍灯的耳朵里，铭记在心。
“杀青了，后期正在制作中，今天中午一点十分官博发布节目的形势，接下来每天官宣一位嘉宾，七月八号节目开播，我们下一期地点在安佛裸山，那里的庙都很灵验的，撸撸老师，去拜一拜。”
“啊？”陆盍灯从碗里抬起头。
唐粿给出解答，“你自从参加这个节目，多病多灾的，消消灾，放心，我们也会去的。”
“七月七日是他们每年一度的乐佛节，赵导许诺，全组游玩，七月八号第一期播出晚上录制陪看环节、七月九号电影陪看，十号直播，十一号录制陪看小游戏，十二号休息，十三号录制第一期综艺。”姚三姚将接下来的行程详细地汇报了一遍。
“中间的时间段是自由的吗？”陆盍灯问。
“对，七月六号到了安佛裸山就行。”
有七天休息时间、将近一个礼拜！
陆盍灯吃完饭帮助收拾了桌子，跑着回到自己的民宿里面。
衔相珠到楠怀十个小时……
现在出发的话，下午六点就能到了！
他不想回楠怀，但怕班长万一回去休息看不到自己，不想再说有事之类的话了，要承担起一位丈夫的职责。
班长这一个月以来这么劳累，回去要好好照顾他。
定上车，拽着莫食言一起，把画卷收拾了、衣服装好……最后看了眼民宿的环境，走出民宿，手腕被莫食言拉住。
——你这么想把我抛下吗？
“没有，在网店没有开始前，我会把你带到身边的。”回楠怀是回楠怀，现在莫食言的状态，就算是网店开了，也不敢让他一个人，起码得再等一等，等他不再奢求安全感后，再开始分离。
——那你怎么这么着急？
“楠怀可是我的家啊！”陆盍灯笑的真心实意，以前的笑容和现在的对比，是芝麻对绿豆的程度。
“还有，快发车了，要赶上，回去我要回家一趟，事情好多的，走走走，莫食言，我带你去今后你的家里看看。”
说陆盍灯爱楠怀，只不过是地图上最熟悉的地名。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生性薄凉，不然跟随着班长的车离开和谐小区怎么一点都不伤心、还能把自己的房间售卖，直到雨夜怕被班长发现真实身份，去到和谐小区，才感觉到了，不能卖，那是自己的避风港！
如今在外面的城市里待了些天，才发现，自己的心依然惦记着和谐小区，想回到那里，是从未拥有过的感受，或许班长也在楠怀，觉得哪里都一样，也或许，当时的自己……真的冰冷。
——你很开心。
“因为我感觉……我盼望的一切来了。”
主要的还是班长，要对他好、给他钱、为他减轻负担、当好一个丈夫，不辜负他花费的十亿……
再者，一直都在录制节目，两个人相见的机会很少，没法儿报答的话，两年之后自己走了，内心难免有些愧疚，尽心尽力，于谁都好。
“到了。”
陆盍灯下车，拿着行李箱，看着橙黄的光线撒在眼前熟悉的地界、菜、脸庞上面，漂浮的心落定了下来，这里是熟悉的。
边走边跟莫食言介绍、看到有卖刨冰的，想到已经是夏天了，走着走着出了很多汗，现在才发现，扭头，看到莫食言额头的汗珠快落到眼睛里了，怕他疼，抬起袖子给他擦掉，轻声地笑了，“我待傻了，都忘记这是夏天了。”
“你吃刨冰吗？”
“这里是服装店，你买短袖吗？”
“皮筋、发卡，有你喜欢的吗？”
“香酥饼！这个很好吃！”
“这菜好又便宜。”
“……”
“你看，前方是落日。”
莫食言的视线没有看向他所指的前方，只看到……明明是灰色的人，随着边走边说的话，一点一点蓄满了橙色，洒向了天空，才有了落日的存在。
为什么要看前方，眼前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