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去，别挡道！”
月天清滚进野间。陈子和阿快关上门走了，只留一屋人盯着月天清。
月天清偏头错开小四的视线。他听到一屋人闹哄哄地说话。
“怎么又来人了啊。还嫌饭多啊。”
“小子，你来迟了，没有被子也没有地方睡了！”
“不一定呢，门口那个小混蛋死了不就有了吗？”
“哈哈哈哈哈，上次不是很威风吗，这次睡门口。”
“这个小孩好嫩啊，来跟小爷吗？小爷有床。”
“瘸子你还能行吗？”
“比你这个娘们行啊！”
月天清一时不知道自己误入了哪里，明明马上就要回家了的，现在却又陷入这般境地。
小四原本不打算理会新人，但刚才这人的清澈眼神触动了他，所以他还是好心解释道：“这里划分了地盘，没有人给你让位置，你自己找人问他们加不加你吧。”
月天清还是站着没有动，只是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其实他进门时看见人们分成几堆，有的睡床，有的坐椅子，有的睡稻草，有的靠墙边，便猜到他们划分了地盘。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仔细看野间的构造。
这里只有两个出口，一个是那面高高的小窗，一个是他背后的门。窗子太高不好爬，而且有木棍阻拦，不方便。门上有细长的缝隙，而且是木头的！
他看向眼前这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我能和你一块儿吗？”
小四不想有人打扰他的出逃大计，摇头。
“麻烦你了。”少年恳求道。
小四听不得别人求他，烦躁道：“门口这么冷你过来干嘛？”
“我觉得你不会欺负我。”
小四受不住这种对视，最后道：“好罢，那你来吧。”
月天清便坐到小四旁边。
一道少年音在他右耳边响起，“我叫小四，你叫什么？”
“清、青。”
“怎么和个女孩儿名字一样？”
随口取的还要挑吗……难道你真的叫小四不成……
月天清干笑两声，将问题敷衍过去。
而后两人陷入沉默。
月天清悄悄运起自己的火灵力修炼，热热的灵力流过四肢百骸，他终于没有那么冷了。他也头一次庆幸自己有火灵力。
八十一州的灵根不以多寡论好坏，而是以所修道法是否和灵根属性配合来论。
他是水火双灵根，本该修符咒阵法，或不管灵根的音术。但是由于月天清在幼时见过他娘舞动佩剑，御剑飞起，他便也想学剑。
而且他一学起剑来，领悟力惊人，进步飞快。他哥哥月空落都很嫉妒他。于是他也和哥哥一样学了剑。
月城萋翻遍古籍，最后找了一个办法解决他的灵根相克：压制火灵根专修水灵根。
原本这样修炼得好好的，但是他今年在外流落，为了抵御寒冷运转了好些次火灵力，火灵力被压制的局面将要被打破。谁也没有想到，被压制几年的火灵力一但运转起来，气势凶猛如水坝决堤。
以至于现在月天清每一次靠运转火灵力驱寒，都非常心痛。
小四也是一个修行者，他自然感受到身侧的少年在运功修炼。
青青怎么这么胆大？他难道不怕自己打断他运功、让他经脉受损么？小四想叫他别练了，却又不方便打断他。
月天清感觉一道目光在注视自己，他缓缓停下，睁眼看向小四。心道：小四难道发现了？
小四见他发现自己注视他，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在这里……？”
居然被发现了，看来他也是修行者。
“唔，”月天清略一思考，而后向小四伸手，“谢谢你的关心，要来吗？”
小四瞪大眼。
他要做什么？修炼还能两个人？
月天清见他目瞪口呆，笑了笑，拉住小四的手。小四感觉到青青手上传来的温暖。
他居然是火灵根啊……好暖和……
月天清攥住小五冰冷的双手。
夜晚，两个少年手拉着手坐在一起睡着了。因为火灵力的存在，他们在这种前途未卜的时候，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居然也睡得非常香甜。
旁边床上腿疼得睡不着的瘸子听见他们的绵长轻微的鼾声，啧地一声坐起来。他拿起杯子想砸过去，让他们别打鼾了，最后还是把杯子放到了地上。
他睡回去，嘀咕：“还真睡得着……”
“你羡慕不来。”
是野间唯一一个女人的声音。
瘸子皱眉低声骂道：“和你男人睡觉去。”
睡得着是种幸福，就像给了自己一觉醒来‘外面的雪就化了，风就停了’的盼头。野间里的人大多都是浅眠，听见鼾声是真的羡慕。
第二天吃饭时，小四和月天清领到其他人吃剩的一个馒头。小四把馒头掰成两半，递给他，“吃吧，总比没有好。”
修仙者也是要吃饭的。万幸月天清还留了一手。
因为之前陈子和阿快急匆匆想把月天清这个麻烦扔进野间，忘记搜月天清的身，故而他的干粮没被收走。
月天清悄悄掰了自己的饼给小四。不料小四也藏了食物。
两人便彼此分享食物，凑和吃。
在月天清来的第二天，小四靠在月天清耳边问想不想出去。月天清说想，他家就在零州。
于是之后的几天，两人轮流偷偷铁片把门挖薄，并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听外面的消息。
他们运气不错。不久后，牙行要招待几位重要的客人，头儿派了很多人去前面保护客人的安全，调走了守在野间附近的人。
那日卯时刚到，月天清醒来，听到外面守着的人离开了。
小四马上动手，准备把这些天挖薄的门挖穿，结果突然发现挖不动了。小四一时有些慌张，他扯了扯月天清的袖子，示意他来看看。
月天清认出是符咒加持。一定是守着的人走前用上的，明明之前都挖得动。
月天清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来烧。”
“动静会不会太大了？他们还在睡。”小四以为他要烧门。
“我找个缝把灵火放出去，只烧符咒，烧完了你继续挖就行。动静不会很大，只要外面没有人就不会被发现。”
月天清把手虚按在一条缝上，掌心凝出火焰。他把火焰一分为二，又把其中一份一分为二，就这样一直做下去，直到火焰细得像条线，能够在不碰到门的前提下穿过缝隙。
门外，粘在门上的符咒纸在风雪中慢慢燃烧起来，最后全部化为黑烟，消散在风雪中。
小四顺利地挖穿了门，他首先慢慢探脑袋出去。外面风雪很大，他冻得一张脸皱成苦瓜，随后他慢慢地挤出肩膀，腰臀，他爬起来，躲躲脚。
外面早不是他进来时那样了，到处是雪，白茫茫一片。野间就在一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巷子里，巷子两边是一间接着一件的房子，和野间一个款式：没有窗子，门上有加固符咒。符咒黑红相间分外显眼。
小四俯下身，要拉月天清出来。
小四刚低下身就隐约听见了瘸子的声音：“小孩儿，你要走啊？”
该死的！瘸子醒了！
小四心急如焚，恨不得再钻回去。他听见青青低声慢慢道：“一起么？”
“我瘸了，跑不了的。”
“那你是想要什么？”
瘸子看他脸绷得紧紧的，强忍着笑意，“成了，逗你的，快爬，我给你挡着。”瘸子说着已经拿起了被子。
月天清疑惑地顿住。
“臭小子，你的饼子好香，给小爷留点。”
月天清把剩下的所有干粮都塞给他。瘸子挡好了寒风，月天清像一条鱼一样滑出洞口，而后他也看见周围一模一样的房屋。
小四道：“我们直接跑。”
“你知道路？”月天清只是隐约有印象，之前陈子确实晃晕了他，而且那条路是要经过头儿的房间的。
“不，我们……”
小四顿住，月天清疑惑又有些焦急地看着他。小四想起这几天与这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觉得这人是可以信任的。
“不跑，我会御剑。”
哪里来的剑？难道小四还有本命剑？
本命剑有剑印，修士可以将剑收入剑印。
月天清看着小四满脸满手黑灰，突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说不定黑灰就是来掩盖剑印的！
小四右手一翻青光一闪就召唤出了自己的剑。一把古朴大方的青铜长剑，剑身闪着黑光。
小四祈祷：“希望这牙行没有高空阵法。”
小四拉着月天清的手站到剑上。
牙行自然没有高空阵法。这种高级东西，可能头儿本人都没有见过。
月天清熟悉零州，为小四指明了正确的方向，小四只需要拼尽全力御剑。
小四感觉青青站在剑上拉住他，心中却充满忐忑。
其实刚才他没有说实话，他会御剑，但是他当初没有把御剑学完就出事了。
他原本的御剑技术就是马马虎虎。现在很久没御剑不说，还加了一个人，高空的风雪还又强又冷，吹得他找不到北。他御剑在空中晃来晃去，一会儿陡然俯冲，一会儿原地螺旋上升。
月天清从他后面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吼道：“你到底会不会御剑？！”
还不如他来呢！
“风太大了！”
话音刚落，小四又是一个陡然俯冲。
月天清看清下面是什么心都凉了，是西郊的树林。和他指的路可谓南辕北辙。
但是事实证明：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小四居然没有停下，反而带着他冲进了树林。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