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月天清，连小四本人都发出惨叫，害怕树枝把自己捅个对穿。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扎进树冠，他们从两棵树的间隙飞下，撞到了第三棵树的树干。
这一撞，撞得两人一剑飞向三个方向。
月天清躺在雪上喘气，头晕心悸缓了好一会儿，才弱弱道：“……我以后再也不上你的剑了……”
小四也喘粗气，“我……我御剑没学完才这样……我学完了你再来看……”
“你什么没学？”
“怎么下剑没学，我以前是自己先跳下来，再让剑停下来。”
“呵呵，那你之前跳剑的技术还真不错。”
“哈哈哈，多谢夸奖啦。”
不知道怎么回事，月天清自己也开始大笑，小四也跟着大笑起来，两个在树林里笑得像个傻子，重生的喜悦就像天上的雪花一样大，盖过整个天空。
笑完，小四看着月天清道：“你还不赖。”
月天清笑着答道：“你也不错。”
雪天里，天色本就昏暗，两人又身处树枝树叶掩映的树林，光线便更加暗淡。但少年的笑容却仍然明亮。
风随肆看着月天清良久，轻呼一口气，向他认真行礼。他认真道：“在下名风字随肆。”
“风？”月天清联想到那天在茶楼外听到的话。
风随肆笑容一僵，随后勉强笑道：“是名风，不是氏风。我和生死殿风家可没有关系。”随后他把话题一转，“你呢？”
月天清还了一礼，“月天清。”
“天清？”
“嗯。”
“你就是零州月家走丢了的那个小少爷？”
这消息真是人尽皆知。月天清应下：“是我。”
风随肆忍不住问：“你是要回月家吗？”
明明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却希望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嗯。我家里现在一定很着急。”月天清回答完，随口问：“小四你要回家么？”
等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再叫他小四。
月天清笑笑，“现在叫小四恐怕不合适了，那我叫你小风还是随肆？或者……”
风随肆接上他的言之未尽，“不必那么麻烦，就叫我小四吧。”
“好。小肆，你也要回家吗？”
“我……”
哈哈，回哪里呢？爹娘回去和四方天拼命，不就是为了让他活下去吗？他恨四方天，也恨爹娘就这样抛下了他。
“……我没家了。”
“那，”月天清看着风随肆的神色，犹豫着开口，“你跟我回我家怎么样？”
这话解了风随肆的燃眉之急。但是他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怎么好再去麻烦别人呢。最好还是分开吧？
月天清向风随肆伸手，“小肆？”
“嗯？”
月天清换了个说法，“走，先去我家吃一顿怎么样？就当是你这几天给我分吃食的谢礼了。”
“哈哈哈，那点粗糙的东西也能换你家一顿大宴啊？”
月天清看出这是风随肆的玩笑话，依然笑着认真回答：“自然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风随肆便也不纠结了。两人入城，向着月家走去。
月府门外空无一人，连守门仆人也无。
原本是有的，毕竟再落魄，也得撑场面。但当拜访人都来意不善，所有人只想看他们笑话，大门一直关着也好。
苹安原本就是守门仆人之一，不守门后他便负责开门和扫地，前院的一半都归他扫。
苹安一边卖力扫雪，一边想今年的雪为什么这么大，往年都没有这么大过，难道是有了冤情，六月不能下就攒腊月下了？
“咚咚。”
他没有留意这声音，还在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好久后才意识到有人在敲门。
哎哟！千万别误了事！苹安放下扫帚慌慌忙忙往门口跑去。
“咚咚咚！”
“哎！来了来了！”
到底是谁在现在还来拜访月家？不会是四方天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吧。
月天清带着风随肆到了自己家。
当看见家门口没有以前的守门仆人，他心里感觉不妙，但还是自我安慰：雪这么大，仆人或许是怕冷进去避风了罢。但敲了几遍都没有人应他，他便慌了。
风随肆安慰着他。月天清第三次敲门手还是发抖。
“哎，来了来了！”
月天清猛然放下一口气。
吱呀——门开了，一个仆人弯着腰看着他们。
苹安已经成年了。身高在成年人里都不算矮。风随肆今年十四岁却到了他下巴。苹安先看见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风随肆，心道这是谁？
月天清一下便认出苹安。这个仆人腿脚麻利做事细心，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走神，他知道刚才苹安为什么迟迟不开门。
虚惊一场，月天清说话带火气，“苹安，你为什么现在才开门？我敲了好几遍了。”
苹安来不及感天动地叫出一声小少爷，就听到了问责。他脑子一转，扭头吼道：“小少爷回来啦！！！”
这下，各个仆人来了活气，纷纷大吼传话：“苹安说小少爷回来了！” “听说小少爷回来了？”“小少爷回来啦！家主快去看看吧！”
“天清在哪？”月家主和月城萋正在看账本，连忙问仆人。
两人在府中深处，来得最迟。到门口时只看见好些仆人围在前院。最中间的班雅抱着一个乞丐一样的人。
月咏看清那人的面容，“我的天儿！”
月天清看见他们，眼睛又一亮，“爷爷！爹”
月咏把他抱住，落泪，“怎么回来的？穿成这样！”
月家四人把月天清团团围住问这问那，月咏把自己的大衣给月天清披上。风随肆被他们挤了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心生羡慕，眼睛发酸。
就是他被他娘给再打一顿，不，十顿，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他娘永远不会再揍他了。
月咏注意一旁和他孙子一样穿的破破烂烂的少年，问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风随肆连忙行礼，“小人随肆，见过月前辈。”
月天清道：“他在路上帮助过我。”
“那便是恩人了，我们可得好好接待！”
月家热情地接待了风随肆。月天清与风随肆饿极了，班雅让两人先喝些小粥垫着，中午她亲自下厨做顿好的。月天清与风随肆喝了小粥，休息一会儿，便去洗澡换衣。
月天清整整半个月没有洗澡，身上酸臭无比，搓得出黑泥。风随肆比他还久，情况自然更糟。洗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个人才出来穿衣。衣料柔软轻盈而暖和，穿在身上舒服极了。
中午午饭时，月天清将流落在外的经历详尽地告诉月家人。风随肆就在一旁默默吃饭。听到最后牙行之行时，月咏哼了一声。
“我去牙行找过许多次，行主都说他没有拐你，最后还不是他拐的！冬天这么冷，牙行未免太不把人命当命了！”
“你生冻疮了没有？”班雅问月天清。
“没有。”月天清突然想起自己运转火灵力取暖的事，暗道糟糕，吞吞吐吐的，“……我运转火灵力了。“
“什么？你运转了多少次？”月咏连忙问，月天清愧得说不出。月城萋直接伸手抓住月天清的手探查灵府，这下他倒也不用说了。
月天清忐忑地等他探查。风随肆缓解了饥饿也不那么专注于吃了，望向月天清。这么说，运转火灵力对他来说是件很糟糕的事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帮自己取暖？
月城萋放开月天清的手，有些黯然，“你到底运转了多久，难道整天都运转吗？火灵力已经和水灵力差不多了！”
月家几人皆是一惊。风随肆也是暗惊：月天清居然是水火双灵根！
月咏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就是这段时间月天清日日夜夜运转修炼火灵力，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月天清修炼水灵力可是整整修炼了七年！月咏正要伸手要去亲自探查，月天清的手已经被另外一人抓住了。
月空落抓住月天清的手探查月天清的灵府，脸色比月咏和月城萋难看得多。
月天清轻声颤道：“哥哥？”
班雅揽过月空落的肩膀，“不要自责，阿空。”
风随肆有些后悔来月家吃这一顿，听了好些月天清的私密事。
月天清也抓住月空落的手，“哥哥，我没事的。”
月空落本来一直都沉默着，这下却大吼道：“怎么没事？！！”月天清被他吼得发懵。说罢，月空落竟直接离开了。
月城萋阴沉着脸跟着月空落的方向走出去。月咏看得出月城萋是要去揍月空落，连忙去拦。
这下可好，转瞬间桌上散了一半的人。
月天清脸上神情也掩饰不住，整个人都低沉下去。班雅给他挑菜，“不关你的事，自从你丢……走后，阿空一直很自责。其实你回来他比谁都高兴。”
“嗯。”
“天儿多吃点，在外面肯定没有吃好吧？我觉得你都饿瘦了。”班雅挑了一大块粉蒸肉给他，又去和风随肆说话，“刚才见笑了。随肆也多吃些。谢谢你照顾我们天儿。”
“谢谢伯母，其实我遇到天清都是最近一周的事了，算不得帮了多大的忙。”风随肆实话实说。
“还是要谢谢你。对了，随肆是哪里的人？”
风随肆只说了最近两年呆过的地方，“南州玉水。”
“是玉水啊，我有个朋友也在玉水呢。那里天气好舒服，她经常请我过去玩，可惜我没时间。”班雅一边说，一边给月天清和风随肆挑菜。月天清和风随肆对视一眼，而后自己默默把菜吃了，将肉都偷偷挑进一旁月空落的碗里。
风随肆久违地体会到吃撑的难受感，见月天清偷偷转移，也想学他。但是班雅一直看着他，实在难以行动。
风随肆随口道：“玉水确实宜人，景色好看，您可以去看看。那里有很多美食，尤其是关于鱼的，都很好吃。”
他放弃掩藏吃不完的食物，决定留在碗里，希望班雅能发现这一点，少给他挑菜。
“那我过去一定会尝尝的。这桌子上有什么爱吃的给我说，我给你挑，要是有没有做的菜，你也可以和我说，我给你做。”
风随肆哪里敢向月夫人点菜，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够吃了。
班雅发现他把自己挑的菜留了许多在碗里，认为他就是不喜欢吃这些菜，坚持问他喜欢吃什么，“不用这么生分，来，小肆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或者你觉得我做菜很难吃？”
实话实话，班雅的菜做得很好吃，起码比他娘做得好吃。
班雅的话说成这样，风随肆不好再拒绝，“我喜欢吃鱼。”
“鱼？”
班雅想起她的朋友，也是在南州玉水，也是爱吃鱼。
只是可惜……唉……
风随肆见班雅情绪不对，心里紧张：月夫人从他的话中推断出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他们两个现在时不是师徒恋。（因为月天清不会容忍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