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鹤池。
两人恢复关系后,月天清和风随肆很快就又腻腻歪歪起来。
譬如今日——
风随肆扑到月天清怀里,仰头看他,“你现在好高啊。”
月天清的身体有些僵硬地接住他,“你上辈子比我高一点。”
风随肆看见他不好意思,觉得有趣,抬头就要亲他。月天清反应很快地躲开了。
风随肆:“欸?”
月天清匆忙把他推开。“不能……”
风随肆不解,“为什么不能?”
月天清摸摸他脑袋,“等你长大点再说吧。”
“多大?”
“及冠。”
风随肆知道傻子云今年只有十五,就是按虚岁,距离及冠也还有四年啊。风随肆摇头,“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
“就几年,很快的。”月天清又摸他的脑袋,安抚。
风随肆后退一步,不让他再摸了,“你现在怎么喜欢摸我脑袋,之前你都不爱这样。”
“哈哈哈,因为现在刚好顺手,之前有点费力。”
风随肆也觉出及冠再和月天清亲近的好处:那会儿天清就不能这样顺手地摸他脑袋了。
“对了。”
风随肆感觉月天清的“对了”就是自己要大事不妙的意思,哼哼唧唧道:“怎么?”
“你换个师父吧。”
风随肆瞪大眼,“你要赶我走?”
“不。只是如果你想和我结道侣的话,就不要做我的徒弟。你选哪个?”
“好罢好罢,那我拜在谁座下呢?”
月天清想起那日早上来找风随肆的少年的话,道:“不如去我哥哥哪儿?直接坐实流言。”
“不要!我绝对不要叫他师父,我就是拜在无静有凡名下,也不要拜在月空落名下!”
“哈哈哈……”月天清笑得肚子疼,“好罢,我再想想。”
“嗯……”风随肆沉吟片刻后问,“徐卉流季数兰他们呢?”
月天清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现在上一代的有司和副司都不收徒了。你知不知道,岑初连徒孙都收了二十年了。”
原来月空落和月天清还是收徒比较少的一类人。
风随肆皱脸叹气,“那还有谁合适?”
“嗯……文师兄如何?算是比我高半辈。”
“好罢。”风随肆咬牙。文离尘比月空落好多了。
“那我给文师兄传音,看看他收不收。我可以告诉他你的身份吗?”
文离尘嘴风很严。风随肆虽然上辈子和文离尘相交很少,但也信得过他。于是他点点头。
月天清和文离尘传音一阵,道:“好了,文师兄答应收你。不过他叫我给他带点东西过去。我们一起去膳街一趟。吃完你就回枢机地收拾东西。”
风随肆还恋恋不舍,“我去之后,多久才能见你一面?”
月天清见他如此模样就起了坏心思,淡淡道:“五年之后。”
“什么?!我不去了!”风随肆跳起来抗议。
“哈哈哈,逗你的。想见我就来鹤池找我吧,我也会去找你的。”
两人去了膳街一趟后收拾妥当,前往文离尘的住处。
风随肆眼见道路一直往上爬,周遭变得越来越荒凉冷清,忍不住问月天清:“文离尘住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月天清笑笑,“其实文师兄先前住在不退川附近的,后来因为职位的缘故,搬到峰顶。”
“什么职位需要住在这里?”
天寒地冻,人都没几个。
“文师兄是守雪人,专门把守仙池峰峰顶的崇德门大牢和墓地。”说着,月天清抬手。风随肆顺着月天清的手指方向看去,看见皑皑白雪中的一大片整齐灰色墓碑。
月天清带着风随肆走到墓碑群前方一些位置,对一个墓碑道:“掌门。”
那墓碑上写着许多字。其中最大号的字写着“崇德门第十一代掌门纪聊群”。
知道纪聊群死了和看见纪聊群的墓碑是两回事。
风随肆叫人一向没有礼貌直呼其名,今天也还是叫名字,“纪聊群,我回来了。感谢你过去对天清的照顾,也感谢你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相信我。”
这信任一直持续到月府被灭为止,风随肆觉得纪聊群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竭尽全力帮助他,所以纵使当年追杀他的人里有崇德门的人,他也不恨。
月天清的心情与风随肆大不相同。
仔细想想,他对掌门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从最开始的感激,到发现掌门轻视自己的不悦,冷漠。而后发现掌门偷偷伪装成师父的样子来教导自己时的感动,感恩。各地魔种爆发那几年太累的时候也会很讨厌他。
因为和纪年性格不和,起了不少冲突。掌门和其他有司都偏向纪年。他必须承认他当时怨恨纪聊群。但他事后往往觉得无可奈何——毕竟纪年是掌门唯一的女儿,而自己不过是掌门多看两眼的普通崇德门弟子,就算有昔日老友之子的身份,他在纪聊群心中也无法和纪年相提并论。
于青州清剿魔种的事更不必多说,那时他和纪聊群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他讨厌纪聊群的偏心,也讨厌纪聊群的自私。
但是经历过许多后,他无可奈何地理解纪聊群。他无可奈何地理解许多人。只是理解来理解去,最孤独的是他自己。
月天清想到这里,从风随肆背后抱住他。
怀里的少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关心他,知道如何安慰他。风随肆打趣道:“怎么啦,在纪聊群墓前抱我,我都怕他半夜来找我。”
“我还不至于他费心托梦。”
“怎么不至于,要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托梦,我早给月空落交代八百遍怎么照顾你了。他之前还对我说‘对天清好不是谁都能做到?’,但是我没见他哪回真做到了。”
“哈哈哈,哥哥很忙的。”
“所以他真的没有照顾好你?”
“哈哈哈……”月天清用笑掩过这个问题。
风随肆发现自己先前的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什么天清会不会喜欢别人,什么天清会不会已经忘记自己,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站到这个人身边陪伴他。
两人到了文离尘的住处。风随肆看着月天清把刚才在膳街买的一提点心递给文离尘,心里嘀咕:文离尘会爱吃甜的?
月天清对文离尘道:“麻烦师兄了。”
文离尘:“不客气。”
月天清转身摸摸风随肆的脑袋,“照顾好自己。”
“嗯。”
而后月天清便离开了。风随肆差点抬手抓住月天清的衣角,不过他的手抬到半空便又落下了。
文离尘看见他的动作,道:“还没断奶吗。”
风随肆没有恼怒,只道:“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和他不过才重逢一个时辰就要分开,你就能理解我的心情。”
文离尘没回答。
风随肆猜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懂这种感觉。
文离尘带着风随肆在这简单的石制住所转了一圈。
“你平时就住在这里。我一般会在早晚去巡逻一圈,其他时间守在大牢。你如果受得了冷,可以去墓碑群东边一处巨石上修行。如果修行上遇到问题,来大牢找我就是。”
风随肆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问:“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吗?”
“偶尔帮我跑个腿,暂时代守一下。”
“好。”
而后文离尘带他去大牢,好让他知道去大牢的路。
路上,文离尘走在前方,淡淡问:“你没和太清说过?”
风随肆闻言抬眉。他在脑子里搜索过去和文离尘相处的记忆,却没找到什么值得和天清说的内容,便回问:“说什么?”
“当初重伤你的人是我。”
风随肆终于想起当初逼得自己使用随机传送符的人是谁。不过他其实从未计较过这件事,“无所谓,没有你也有其他人,早晚的事。”
文离尘发出一声轻笑,过了几秒,他低声道:“这样看来,你和太清果真相配。”
风随肆洋洋得意,“这是自然。”
文离尘又含含糊糊说了一句什么。风随肆捕捉道“看来”“不配”的字眼,却不知道文离尘在说什么,遂而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不问不应。
崇德门大牢里人少得可怜。风随肆数了数有人的牢房,心道:连最基本的四剑一医一阵六人队伍都凑不出来。
文离尘做事真是认真。要是自己,把这几个人调远一些,自己便去偷懒了。
鹤池。
一阁觉得自己听力出了问题,便又问了一遍:“师父要把云风转给文师叔?”
“对,我已经送他去峰顶了,麻烦你去把他的身份信息改一改。”
一阁疑惑道:“师父,是云风哪里做错了吗?他才来不到一天呐,怎么要……”
“出于某些考虑,我将他送到文师兄哪里。”
一阁觉得难以理解,但月天清只是笑道:“别担心,不是他惹到我或者其他什么。”
“弟子不会怀疑师父!”
“嗯,去吧。”
看着一阁走远,月天清心道:希望哥哥晚点来找他。
又过了些时日,风随肆整日潜心修炼突破问道期,步入开光期。
九月十四,纪聊群要回家祭拜亲人,便将大牢委托给风随肆。
“大牢中阵法颇多,你拿着我的玉牌方可正常同行。平常你只需要把饭菜给他们,而后按时收走饭盒餐具就是,记得细心一点,不要让他们留下餐具。我最多三日就会回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