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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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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一声厉喝,林子里的人像是被吓退了,两人身后传来一阵慌张的脚步声。

万庭栖三步并作两步,手一挥,直接冲过去把那人揪了出来。

林轩下了马,看着眼前因暴露而垂头丧气的人,不免咋舌。

这是个身形矮小的孩童,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旧麻布衣服,脸色蜡黄。

“你是什么人?”万庭栖皱着眉,“来这里做什么?”

这孩子被她提溜着,显然是受了惊吓,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通顺的话来。

“实话实说,”万庭栖移开眼,攥着这孩童领子的手泄了力,把他轻轻放在地上,“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双脚颤巍巍地落了地,这孩子赶忙跪到了地上,大大的脑袋枕着竹竿一样的手,不无恐惧地道:“两位大老爷,我来这儿是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拿。”

没等继续发问,这长得像小老头一样的孩子又补充到:“徐大人是这乡里最富贵的人家了,他家里遭了灾,也没个亲朋前来打点,我就想着能不能过来找些铜钱碎银什么的。”

“大老爷,我不是坏人,也不想做小偷的。”孩子怯懦地说,“我家里今年遭了旱,种不出粮食,田都让地主兼去了,我们一家也被赶出来,只能一路流浪,乞讨度日。”

“您二位可要开恩呀,”他哭丧着脸,又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地上的枯土被撵出几个小坑,“家里人都快吃不上饭了,我实在没办法,才来的这里,没成想还没进去,就被逮住了。”

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说话却十分世故,这或许是日积月累的流亡教给他的。

大昭近些年来国势不顺,外有敌寇,内发天灾,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这些事情万庭栖多少也有所了解。

但她没想到流民一路南下,竟然已经到了京畿地带,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其他行省此时又是一番怎样的情形,难以想象。

这件事必须向裕王殿下交代。

万庭栖沉默不语,眼前跪着的人也不敢抬头看她,气氛顿时僵住了。

“小兄弟,你别害怕,”林轩见她不发话,只好蹲下来,作势要扶那孩子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你吃饭了吗?”

那孩童受宠若惊,赶紧爬起身来,拍打两下衣服,将挂在身上的枯枝败叶扫落了下来,道:“回老爷的话,还没呢。”

像是响应这小孩儿的话一般,他肚子配合地响起了一阵咕噜声,孩童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轩看着他,收起了一贯挂在脸上的浅浅笑意,从怀中拿出一块干粮,递了上去。

孩子接了饼,话也顾不上说,立刻狼吞虎咽起来,饼子虽然干,但他吃得很快。

他们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吃。

啃了一小块,这孩子便不再吃下去,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半缺的布料,将饼子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塞进了贴身的一个小布兜里。

“怎么不吃了?”林轩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小动作,问到。

“回老爷的话,我想把这饼子带给我娘和我阿爹吃,他们也好久没吃白面了。”孩子神色喜悦,面色看上去多了几分红润。

“你是个孝顺的,饼子拿好,别叫人抢了去,”万庭栖把临走前揣的几块干粮一并给了这孩童,“快走吧。”

孩子感激涕零,身子弯下来,向他们深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忽然又被叫住。

“小兄弟,我们同你目的一致,也是来这里发意外之财的,”万庭栖收起脸上的厉色,淡淡一笑,“不过现在你既然拿了饼,就不要再跟我二人争抢了,好不好?”

他们这次扮作平头百姓出来,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在林子里碰到生人,自然要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免得落下把柄。

“谢谢两位恩人,我知道了。”那孩子说着,一溜烟便跑走了,很快便不见踪影。

处理好这段小风波,二人栓好了马绳,便直直朝那片废墟地走去。

雪早就停了,日头高挂着,风断断续续地卷起一地的焦黑,二人走近了看,才发现烧的那叫一个片甲不留。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安心作罢。

万庭栖站在那一片枯地中间,抬头望向头顶那一片澄澈的天,有只落单的飞鸟盘旋而过。忽然间起风,林地边的落叶被层层叠叠地卷起,又慢吞吞地落地。

她感觉衣角忽然被人拉了一下。

“做什么?”

“万大人,我这儿还有饼,你吃吧。”一小块镶芝麻的饼被拿起来,戳了戳她。

“我不饿,你吃吧。”她上下打量林轩一眼,没接过去。

“也行,那我先吃了。”

“你出来做事,带的饭食似乎格外的多。”

“万大人,”林轩还是一副笑相,“人活在世上,不就求个衣暖饭饱嘛,再说,我也习惯了。”。

“少贫嘴,回去了。”

衣裳一黄一黑的两个人走进空旷的林子,解了绳,几个呼吸间便起身上马,消失在鸟声罕至的山脚地带。

——

浓云不消,将本就不炽烈的光晕遮掩的分缕不剩,巍峨的宫墙被镀上一层阴影,太和殿前落了雪,细碎的雪粒层层相叠,掩住着了旧痕的石砖。

殿前两列红袍官员肃立在风雪之中,乌纱帽两边的翅上挂了不少白霜。

太和殿前高而阔的阶梯之上立着一件髹金雕龙木椅,身着正金色黄袍的男子端坐其上,神情肃穆,视线聚焦于阶下众臣。

“今日天寒,诸卿冒雪赶赴于此,朕心甚慰。”他身上围着件狐毛大氅,怀里的手炉漫着暖意,声如洪钟。

闻言,站在众臣首位的红袍老者即道:“尽心王事是臣等之职,陛下谬赞,臣等惶恐。”

皇帝轻笑两声,是为满意。

李景在队伍前头站着,冷眼围观这日复一日上演的宫廷戏剧,等待着正题。

诸臣议事,雪忽然间停了,清晨时分,天色依旧昏暗。

一番虚与委蛇的上命下从之后,他听见父亲道:“还有何事,诸卿请奏。”

阶下一名二品大员快步走了出来,手持笏板,弯着腰,道:“启禀陛下,臣有本上奏。”

“讲。”

“三皇子殿下已到,不知陛下是否宣见。”

来了。

李景外衣下那只右手攥了起来。

“宣。”

皇帝大氅下的手炉忠诚地递着暖,铜制的外壳被手轻轻抚过,手指间的力道突然加重,不过没在坚硬的外壁上留下一丁点痕迹。

两字落下,朝堂陡然萧肃了起来。

朱红色的殿门被侍卫推开,一个身着深紫色衮龙袍的英俊青年走了进来。

他大步流星,很快便到了众臣之前,皇帝阶下

李郴的那副相貌较三年前变化不大,漆深的眼眸显得阴郁,冷厉的眉直入鬓角,脸上带着豁然的笑。

他是该笑的,得势之人,自然如此。

这人一贯对自己的言行不加掩饰,本家地位超然,出身优渥,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看来,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臣李郴参见父皇。”李郴到了御前,敛去脸上的倨傲,撩起衣袍,恭敬地跪在那片湿冷的砖地上。

“免礼。”皇上将手从大氅中抽了出来,抬手一挥,示意他起来,语气相当和煦。

“你去零陵已有三年,我看了当地呈上的奏折,都说你勤政爱民,敬贤下士,你说,朕当赏你些什么?”

“回父皇,此乃是臣分内之事,”李郴的眼垂着,凝视着膝下已经被雪浸润的衣角,朗声道,“陛下厚德,臣不敢请赏。”

“你可以不要,朕可不能不给,”皇上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吩咐织造局,赏李郴丝绸五万匹,黄金一万两。”

那宫人得了指示,鞠起身子示意自己已听明白,便不再动作。

“谢陛下。”李郴深深低下头,作了稽首的礼,脸上的神情没有显露出半分欣喜,只不过无人留心。

军国大事当前,李郴毕竟贵为皇子,母族又出身兵家,把他从零陵召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不言语温和一些,怕也难以服众。

需要之时倍加珍惜,一旦不再需要,便弃如敝屣,古来做皇帝的大抵如此。

李景将视线收了回来。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皇帝拢起肩膀上那件狐毛大氅上缀满厚实的绒毛,“你可有学到什么?”

“回父皇,臣未曾学到什么。”

话毕,朝野一片哗然,原本安静的太和殿前被压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殿前的那位红衣老者沉默不语。

往日出言不尊,触犯龙颜,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任职,他这是明知故犯了?

李景暗道一声不妙。

“臣毕生所学,唯陛下与皇兄教导,诸多道理,没齿难忘。”李郴在最后那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他说的恭敬,却也切齿拊心。

职至高位,都是些绝顶聪慧的人,在场的无一不知他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

李景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攥着的手微微放松。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正当着皇上和众臣的面耀武扬威呢。

皇上只是笑而不语。

“杨朗。”

“臣在。”殿前队首的红衣老者走了出来,步履虽缓,但胜在稳健。

“你是当首辅的,说说看,近年来我大昭国情如何?”

“回陛下,今年北疆碑夷南下,军情紧急;今年三月,北方颂川,燕岭,齐郡三省大旱,颗粒无收;同年六月,南方洪灾泛滥,湘源,四蜀,湖州等五省受灾严重,粮草难以供给;中原地带,秦郡,晋原两省地震,伤亡无数,亟需援粮。”杨朗每道一句,神情便沉重一分,

“都听到了吗?”笑意消失殆尽,皇帝脸上尽是忧虑之色。

一声厉喝,底下的官员顿时如潮水般散开,顷刻间跪倒一片。

“国事艰难,诸卿,多尽心于此吧。”皇帝难掩疲态,扬了扬手,“退朝。”

一声令下,远处随之传来一道悠扬的钟声,在高大的宫墙间来回游荡。众臣纷纷站起身来,三三两两退开,多数都在低声谈论些什么。

一刻钟不到,太和殿前人影寥寥。

刚出殿门,李景就加快了步子,只盼赶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只知皇上对李郴态度转好。如今碑夷入侵,朝廷如临大敌,此时万万不能再涉党争,外忧内患纷至沓来,李郴必然会借机招兵买马,结党营私。他现在亟需回去与己方臣子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万事无全然顺利之理,他前脚刚迈出去,就无可奈何地察觉到身后逐渐加快的脚步声。

李景站定,等着那人开口。

不料李郴居然直接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处,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道之大,竟让他一时无法挣脱。

“皇兄。”

李郴慢悠悠地走过来,笑眯眯的眼直视着他。

“你知不知道这是宫里。”李景虽然有几分讶异,但并不气恼,他着实没那个必要。

“皇兄,这我当然知道,”李郴笑意不减,“你放心,宫里的规矩我自然是懂的,只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二。”

李景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那份力道骤然加大,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你杀了我的人。”方才的淡定在此刻荡然无存,李郴猩红的眼像是要将他生生凿出来几个口子。

李景轻笑一声,反手将他的手直接拍开,动作之突然,以致那人都愣了片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无要事相告,恕不奉陪了。”

他看着李郴,感觉这人与以前毫无二致,一样的冲动,易怒,不计后果,一样的纨绔,荒诞,不思进取。

李景人生为数不多的悲哀,有相当一部分是出于李郴,他为此感到很遗憾。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所以他不准备陪李郴玩这种幼稚的质问游戏。

晨光初显,宫城迎来了这半月以来的第一抹空前盛大的日出,偌大的宫城内,朱红色的石墙被接连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告辞。”

李景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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