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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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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嗓就能听出不对,方秉鹤和方秋山同时回头看他。

方秉鹤问:“是不是感冒了?”

程应寒手按着喉咙,清了清嗓子,犹豫着说:“可能昨天晚上睡得晚,这两天降温又有点受凉?我前天倒是咳了两声,但是昨天一直挺好的,没什么异常。”

方秋山看了他一眼,安抚地说:“没事,今天你先不吊嗓子了,练练别的就行,等会喝点温水,养养嗓子。”

唱戏的人,嗓子都金贵。就拿附中的食堂来说吧,为了让唱京剧的学生们保护嗓子,从来不给做小刺多的鱼、小骨头多的排骨。偶尔想换换口味,得装成是京胡班的学生去打饭,还经常被火眼金睛铁面无私的食堂阿姨戳穿。

想打个牙祭,艰难得跟谍战片一样。

家学渊源,方秉鹤保养嗓子的方式更加丧心病狂,程应寒时常疑心他十七岁的身体里住了个七十一的灵魂,至少食谱是清淡得和老人没区别,多吃水果蔬菜,不吃辣,多吃白肉,甚少吃红肉。

至于喝水,就更老年人了,方秉鹤那个漆黑的大保温杯一年四季不离手,都磕磕碰碰得脱漆了还在用。别的十七岁男生吨吨吨狂灌三瓶冰镇饮料,方秉鹤拧开大保温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枸杞水,镇定地点评:“不懂得养生,也就是仗着年轻,耗嗓子。”

程应寒默默地说:“你看起来像七十一。”

“七十一?”方秉鹤用“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的语气呵了一声,“我要好好保养嗓子,唱到八十五!”

跟着方秉鹤耳濡目染,程应寒对嗓子也很重视,平时一直都很小心。他还年轻,嗓音条件不错,偶尔几次感冒,都及时休养,没出过问题。

但这次,不知怎么的,他总隐隐觉得不对,嗓子好像和前几次重感冒的时候都不一样。

练完早功,程应寒坐在桌前,又试了试,的确唱不上去了,嗓子闷闷的,像是蒙了层皮,原本清透高亢的声音走了样。

京剧对唱腔的要求很高,既要音高上得去,又要吐字清晰,腔调平稳,程应寒一贯练习勤恳,常被老师点为上台示范的第一名,但今天,他仿佛失去了对嗓音的控制力。

方秋山和方秉鹤先后进门,方秋山说:“你先别试了,好好休息,嗓子对你们很重要,不能仗着年轻瞎胡闹!能唱的日子多着呢,先让它休息过来再说,最忌讳劳累的时候练习,毁嗓子。”

程应寒应了一声。

方秉鹤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梨水——这也是家里常备着的——说:“安心歇着吧,少练一天而已。放松点,不紧张才好得快。”

他把程应寒的肩膀一搭,无忧无虑地说:“不影响啥,咱俩都要唱到八十五!”

语气里带着纯然的自信和笃定,这自信很能抚慰人,程应寒对他笑了笑。

但是第二天,程应寒的嗓子还没好,第三天也是。

更要命的是,他压根就没有感冒的症状,声音反倒渐趋低沉。

方秋山想了想,斟酌着说:“你怕是倒仓了。”

倒仓!

这是京剧学生们都畏之如虎的一个词。

男生在十几岁时都会变声,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是对学京剧的学生们来说,变声期格外要命。

嗓音变低变哑,男童时毫不费力就能唱上去的清透高音消失不见,声音质感也大不如前。

少则三五月,多则一两年,这是人人都要经历的一遭。区别是,有的人顺利度过,有的人折戟沉沙。但时间长短、声音恢复程度都不受个人控制,有点像老天爷随心所欲的魔法。

方秋山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先好好休养嗓子。倒仓的时候不能再用以前的方法练声,我下午给你讲讲替代方法。”

程应寒嗯了一声,随后因自己变得低哑的声音皱起了眉。他很不习惯,还在尝试着适应自己新的音色。

“倒仓?”赵萌萌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惊讶,“你都十五了,怎么就突然来了?”

“我的倒仓期可能来的有点晚。”程应寒说。

“大概多久会结束啊?”赵萌萌并不了解倒仓,女生的变声期并不明显,在京剧行当里,往往多是男生饱受倒仓的困扰。

“不知道,”程应寒诚实地说,“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两年吧,每个人都不一样。”

赵萌萌努力找好话宽慰他:“我记得小生班的郁峦十四岁倒仓,五个月就好了;咱们班齐骁是十三岁倒仓,四个月;方秉鹤好像压根就没倒仓过?大家的时间都不是特别长,你的倒仓期来得晚,一定更短。”

“借你吉言吧。”程应寒垂下眼睫,说。

他努力不流露出泄气的情绪,又和赵萌萌说了几句,撂了电话。

程应寒把话筒规规矩矩放回座机上,手指把电话线绕成一圈一圈,心中涌现出一股空洞的茫然:

大家都告诉他,没事,挺过这段时间就会好的。但是倒仓期会持续多久?恢复后声音还有原来的几成?甚至能不能完全恢复?

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如果一直不能恢复,又该怎么办呢?

程应寒是个悲观主义者,可能是被小时候的经历练出来的,一有什么事,就条件反射地先往最坏的结果想。

如果真的不能再唱戏了,他还能做什么?

继续读书吗?他现在只是凭每个月的补贴和兼职攒下了很微薄的一笔钱,不足以供自己读书,妈妈和继父肯定不会供。

程应寒挨个在脑子里把可能的出路过了一遍,怔怔盯着天花板的一角。房门紧闭着,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蜷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是个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姿势。

门被敲了两声。

“我进来了啊。”方秉鹤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杯。

他在程应寒身边坐下:“给,胖大海。”

保温杯口冒着袅袅热气,能嗅到微清苦的中药香。

程应寒把杯子挪到自己跟前,慢腾腾地说:“谢谢。”

这是不太想说话的意思。

方秉鹤却没走,在一旁的椅子上盘起了腿,把头伸到程应寒跟前,然后似乎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偷着哭了呢,没哭就好。”

程应寒有点迟缓地笑了一下:“没事。”

“不想笑就别笑了,”方秉鹤很干脆地说,“说说?”

他的语气很平和,有种奇异的镇定,程应寒莫名其妙地被安抚了。

“就是觉得我运气好像不太好,”程应寒说,“本来如果我好好念书,是能考一中的,外公老想让我考一中,但被艺校挑中之后,妈妈说艺校给补贴,省钱,我就学戏了。”

他漫无目的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逻辑,方秉鹤安静地听着。

“一开始我也就是按部就班地学,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后来我越来越有兴趣,考上了附中,遇见了很好的老师,很好的同学,还遇到了你。我是真心想好好学戏了,但又倒仓了。”

有点像老天爷开的残忍玩笑。

程应寒一直没哭,语气也很平静,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方秉鹤听完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会好的。”

“我没经历过倒仓,安慰起来可能有点无力,”方秉鹤说,“但是会好的,都会好的。我爷爷当年倒仓一年,学会了拉胡琴,后来又能唱戏又能伴奏,天底下的路多着呢。”

“再说了,谁说你运气不好的?”方秉鹤锐利的丹凤眼瞥过来,冲他伸出一只手,用不屑一顾的气势说,“我把我的运气全都给你,喏。”

程应寒伸出手,在他平摊的手上拍了一下,两个人都笑了。

“不是大事。”方秉鹤用总结的语气说。

“嗯,不是大事。”程应寒轻轻地说。

两人的手握住了就没放,室内很静,程应寒一下一下地数方秉鹤的脉搏,心情平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倒仓过,这几章对倒仓的描写全部参考了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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