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腿伤

其他人已经都回屋，韩山看着父女两，神色温和，说道：“今天大家都在家休息一天，大郎你也是，回屋好好睡一觉，养养神。”

“厨房留了粥，先喝了再回屋休息。”

葬礼一连七天，灵堂一直得有人守着，不能让香烛和香火灭了。

虽说是大家一起守，但总得来说还是韩有牛守的最多，看这红彤彤的眼睛，估计也是熬得够呛。再不好好养养，身体都要熬坏了。

韩有牛点头，心头泛起一丝暖意：“爹，我知道了，您也早点回屋休息。”

“我知道！”韩山应了一声，拿着他的烟斗，一边抽一边往房间走。

韩有牛牵着初一的手往厨房走，锅里还微微冒着热气，孙氏看到父女两，连忙给两人各舀了一碗热粥，又从橱柜里拿出了一碗鱼肉，放在两人面前。

“我特意留的，你们两多吃点！”

韩初一夹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嚼了嚼，鱼肉已经热过好几次，肉都煮烂了，没什么鲜味。但这却是家里难得能拿得出手的好物。

孙氏看着韩初一吃，眼睛里有欣慰。

“娘，你吃了吗？”韩初一问道。

“吃了，吃了。”孙氏笑，撸了一般韩初一的脑袋，头发很软，毛茸茸的，让孙氏心情好了许多，“我早就吃过了，大家都吃了，就剩你们父女两。赶紧吃了，回屋睡一觉。”

初一吃东西慢，小口小口喝着，韩有牛端起碗，呼啦呼啦两口就把碗里的粥喝完了。他放下碗的时候，韩初一碗里还剩下大半。

孙氏拿过韩有牛的碗，一边洗一边道：“初一吃得慢，还要会儿呢？要不你先回屋睡会儿？”

“不用了，我等你们一起。”韩有牛摇头，拿过斧头，开始砍柴。

为了办这场酒席，家里的柴火都用得差不多了，他砍些木头桩子做补充，孙氏做饭也方便些。

农家人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

见状，韩初一加快了速度。只是她嘴小，喝得再快也要一阵子。等韩初一吃好时，韩有牛的面前已经堆了一堆砍好的木柴。

孙氏正忙前忙后地把韩有牛砍好的木柴捡起来码放在厨房外面的屋檐下，放在这儿既能晒干又能遮雨，而且还方便拿。

韩初一主动将自己的碗筷冲洗干净，喊道：“爹，我吃好了，回去睡觉了。”

没想到韩有牛却是砍上了瘾，“等一下，等我把这些柴砍完再说。”

开始做了就总想着把它们砍完，免得心里惦记，而且下次总还是要做的，早做晚做都是做，不如一次完成。

韩初一摇头：“……”

她真的不只是翁翁取名怎么能取地这么贴切。有牛有牛，可不就像个老黄牛一样么？从来也不知道偷懒，有一点力气，都不惜用光了。

“娘——”韩初一转换目光。

没想到孙氏也道：“初一啊，要不你先回屋睡觉吧。我和你爹，先把这些柴弄完再回去。”

“睡觉时记着拿被子把小肚子盖住，知道没？不然容易着凉！”

韩初一看着院子里还有一堆待砍的木头，这么多，要是想砍完，起码得砍到午时吧！

到时候又得准备中饭，吃完中饭，大母估计又有其他事儿安排，那可就别想睡了。

哪像其他人，这会儿都沉沉进入梦乡，那里管得了那么多事儿？

更何况这些柴，也不急于一时！

韩初一使出撒娇大法，她跑到韩有牛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裤脚，仰着小脸，看着韩有牛道：“爹，你们要是不去睡，我也不去了。”

说完，还很心机地打了个哈欠，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继续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韩有牛看。

韩有牛：“你认真的啊？”

“嗯！”韩初一重重点头，扯着韩有牛的裤子不放，整个人就吊在他的裤子上。

“得了得了，回屋睡觉吧。”韩有牛将斧头放下来，扯了扯裤腰带，他担心自己要是没顺了这小丫头的意思，她得一直杵在这儿，直到把他裤子拉掉了。

韩有牛决定回去，孙氏也就顺势放下手里的柴火，一家三口回了屋。

夫妻俩也真的是累到了，回到屋子，脱下褂子后，往床上一趟，眨眼间，便都呼呼睡着了。

韩初一还好，她是小孩子，守灵总没有那么苛刻，时不时地都能回屋补眠。

这会儿听着母亲均匀的呼吸，还有父亲呼呼震天响的打鼾声，迟迟都没能入睡。

她瞪着眼睛看着窗户的方向，屋外的蝉知了知了地喊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初一才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酉时，屋外的天空呈现出一片青色的暮霭。

初一醒来后，就看到母亲坐在床头，夫妻半坐着说话。

韩有牛拿着帕子，用热水浸了浸，给孙氏擦洗膝盖处。

他轻轻把沾在膝盖上的灰尘和石子碎屑之类的擦去，然后才用热帕子敷着。

一边敷一边问道：“你这腿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摔的？”

孙氏有些不自在，脚缩了缩，“就，就昨天上午摔的。”

韩有牛拿起变凉的帕子浸了浸热水，继续敷上，随口问道：“昨天上午？怎么摔的？而且怎么没有和我说？我们不是都在一起吗？”话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是回来的时候摔的？”

“嗯！”孙氏点了点头，小声道：“我当时太急了，没注意脚下，被山藤绊了一跤，就摔了。”

“你——”韩有牛气急，“你跑那么急干嘛？”

“我那不是想着早点跑回来，讨个头彩，婆婆公公也能更高兴嘛！”孙氏嘟了嘟嘴，显得有些娇俏。

她继续说道：“三个孙媳妇，二弟妹还有三弟妹家都有娘家兄弟来给咱阿翁抬棺，就我娘家没有。”

娘不高兴了，我不是想着跑快点，也能讨好一下他们！

后面的话孙氏没说，他们夫妻感情好是好，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在丈夫面前说她的坏话。

那是他亲娘，又不是别人！

韩有牛理解孙氏的未尽之言，便如孙氏所想的，那是他亲爹亲娘，他们就是再不好，他也不能撕开了脸说他们的坏话。

韩有牛脸色有些讪讪：“我爹娘——”

犹豫了一下，他才道：“呃——不然过几天，我陪你回趟娘家，听说大舅子身体不好，咱回去看看他！”

孙氏有些意动，然后又有些犹豫：“行吗？爹娘会不会不高兴，你知道的，他们对我——”后面的话，孙氏没说。

韩有牛也心知肚明，孙氏的娘，是她爹花了一笔钱典妻典来的，生下孙氏姐弟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夫家。

这没名没聘的，讲究一点的人家打心眼里就觉得孙氏姐弟两都是奸生子，不洁净！

孙氏嫁给他的时候已经二十了，拖了这么久，最后才嫁给了他。一方面是岳父家穷，办不起好的嫁妆，另一方面也不乏这个缘故。

“没事儿，他们不会说什么的。”韩有牛想到这里，心里又泛起了一丝冷意。

当然这不是对孙氏，而是他在家所受到的冷遇。

虽然孙氏人长得清秀，又勤快，和他过了六年，夫妻日子也算和美。

但韩有牛心里不是没有不甘，当初家里没钱急着给他娶妻的时候，也没说嫌弃孙氏这个身世，担心娶她会让其他人看不起韩家。

现在嫁进来了，还给他生了个女儿，这会儿又不想让孙氏多和孙家接近，免得被人说闲话。

难道现在和孙家断绝了关系，别人就不清楚孙氏的出生了？

该笑话的时候，难道就不笑了？

韩有牛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带了一些出来。

孙氏还以为他也是不高兴自己回娘家，连忙道：“怎么了？是不是不愿意——”

“没事！你别多想！”韩有牛摇头：“现在这时候不合适，不然等过了七七就去吧，这些日子，我抽着空去县城找找零工，攒点钱，到时候你买点糕点回去，岳父脸上也好看。”

“好。”见丈夫这么体贴自己，孙氏立刻笑了。

他们还没有分家，家中的钱都是婆婆管着的。

本来走娘家，礼都是从公中走，由婆婆准备。但公婆本就不喜欢她多回娘家，总觉得她孙家一股子穷酸味，她回次娘家，就要把婆家搬空了。

到时候让婆婆给钱买糕点礼物，还不知道要说多少闲话呢？

偏偏她又没什么嫁妆，丈夫又老实，挣了钱都是有多少钱上交多少钱，夫妻俩手里是一分钱都没有。

韩有牛见孙氏膝盖上鼓的大包消了点，收了帕子，笑道：“这热敷还真有用，你这几天抽着空，打些热水敷一敷，好得快。”

孙氏也很惊喜，“真的啊。”

她看了看，原来的青紫消了些，看着没有之前那么狰狞了，站起身走了两步，“真没那么疼了，感觉也没有那么涨了。”

然后又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方子啊，真管用！”

韩有牛得意笑道：“我听说的。”

然后又道：“今天天晚了，明天我赶牛上山的时候，给你采点草药来，到时候好得更快。”

孙氏崇拜道：“你还认得草药？”

“嘿嘿，就认识一两种。我不是在县城给人做小工嘛，当时和我一起的，有个人腿摔肿了，就和你这腿一样。都青紫泛红，鼓了大包了。”

“那人疼地不行，就是不肯去医馆，怕花钱。正好当时有个游医经过，见他实在痛地难受，就教了一些缓解疼痛的法子，还有一些简单的止血消炎的草药。”

说道这里，韩有牛一脸的神奇，“你不知道吧，咱们春天经常采嫩苗吃的刺儿菜（小蓟），用嘴嚼碎了，敷在伤口处就能止血。”

“还有龙芽草，溪边、路旁、草地、灌丛、田埂上一片一片的，它能治疗跌打损伤，活血化——化什么来着？”韩有牛拍了拍脑袋。

便听到一个小奶音补充道：“活血化瘀。”

“对对，活血化瘀！”

“就适合你膝盖上的这个伤。”韩有牛见孙氏一脸敬佩，脸上露出一副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的得意神色，继续说道：“我当时听到那个游医教的时候，就刻意听的，想着用不到最好，万一遇到了，也能派上用场。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