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塘的手指向的地方是一个关着门的铺子。当时远远看了一眼，现在再过来已经开了门。
这家也是卖鱼的，案板上溢出一滩鲜血，是整个地方鱼腥味最重的.。
同为卖鱼的，这家店的老板已经看不出人的模样了，她的全身都是湿滑的粘液，裸露的皮肤上面是片片鱼鳞，是最常见的人鱼鳞片。
眼睛苍白透露出死色，厚厚的鱼唇挡不住爆出的尖牙，整个唇部外翻出来，从牙缝中的空隙能看见层层堆积的食道。
细长的五指中间是薄薄的鱼蹼，尖尖的指甲插入手上的鱼腹，鱼血不断涌出，还没彻底死去的鱼无力的拍拍鱼尾。
许栩把在陈鱼塘那里买的鱼放到案板上道：“能帮忙切块吗？”
鱼人僵硬的抬头，眼睛对着许栩，圆大的瞳孔却在下移，诡异的像是一条虫子在鱼框里蠕动。
“陈鱼塘那里买的？”鱼人看着袋子上面的标签，陡然一怒。
许栩退了一步，让扑过来的鱼爪落空，他接着道：“是，不过她那里忘了帮我切块，下次再也不去那买了。”
他像是随口发泄，目光一直停在那鱼爪上，直到看到那里慢慢收回。
鱼人说话很浑浊，像是气泡卡在嗓子里，说出的话没有停顿，偶然鼓动一下马上又被盖下去。
“她家的鱼……”鱼人捏着袋子，稍一用力，再张开鱼肉化成一团浆糊黏在底部，连其中的鱼刺都断了，“最难吃。”
许栩单手没入口袋，他接着问：“怎么说，我看买的还挺便宜的。”
鱼人接着说：“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在卖鱼之前就手脏，鱼也不干净。”
接着鱼人一顿，这句话说的很清晰：“便宜没好货！”
“手脏？”许栩故作诧异道：“那边丢了好多钱，跟她有关！”
鱼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许栩，厚厚的唇角上勾，像在暗示什么。
符柒从旁边走过来，带着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却也不会让人生厌，反倒觉得可爱。
她只上下打量了鱼人，皱着眉说：“怎么还没买完？”
许栩温和的同她解释：“我们换一家，那家鱼听说不好。”
符柒反问：“她说不好就不好？怎么在背后乱说话，我们那边买的时候不还挺好的。”
鱼人愤怒的看过来。
符柒不甘示弱立即瞪回去：“看什么看，显你眼睛大吗！”
鼓泡样的眼睛确实很大。
鱼人冷冷的看着符柒，尖爪在台面上刮出很多痕迹，像是在泄愤。
“信不信随你们，反正到最后死的人不是我。”
符柒满脸不屑，还没说话就被许栩拉回来。
许栩赶紧道：“抱歉，只是我们不太清楚，你对她怎么这么大的恶意，毕竟你们都是一样的店。”
鱼人冷哼一声，将手上的鱼用力拍在案板上，反而道：“我屋里面的东西要是再丢了，我绝对要杀死那个不检点的寡妇！”
许栩拉着符柒离开。
符柒转眼就把刚刚傲慢的样子一收，小声问：“还要等吗？”
许栩掐着手指算了算，说：“马上就能出去了。”
三个人都不是傻子，到现在所有事情都猜了大概。
孔邱长长松了口气，用手指捻起衣角愤愤然地说：“等我出去就把这衣服丢了，再也不要来恶欲界了！”
符柒撑着下巴问：“那我能进司妖典了吗？”
孔邱这才想起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最初就是看符柒合不合格，他肯定道：“当然可以，到时候你去昙花小区填个入区表就行。”
许栩突然道：“不必了。”
两个人都看过来。许栩泰然自若地道：“你来天师局帮我忙，我把那间屋子送你了。”
符柒歪着头认真想了想，不太懂房子之间有什么差别。
许栩接着说：“那个小区只是给妖一个暂时居住的地方，要交钱。”
再次想到自己身无分文的符柒立即倒戈。
“可以的！”符柒接连点头，“不就是恶欲界嘛，一天来两我都没问题！”
孔邱叹为观止，他清晰的看见许栩眼里一闪而过的愉悦，心里来了一万匹草泥马。
那你千幸万苦把人带到司妖典干嘛，直接去天师局报个到不就好了吗！
三人又等了一会，这次轮到了生鲜区，第一个发现的是陈鱼塘旁边插话的那个鱼头。
整个生鲜区一下炸开了锅，像一群鱼在开派对，并且他们一动，这个区的鱼腥味呈几何扩散，感觉这里跟死鱼堆没什么两样。
孔邱抽动着鼻子，在这一刻他无比的想变成原型，鸟的嗅觉很不敏感。
他一扭头，却看见另外两个一个比一个淡定，没忍住问：“你们已经习惯了吗？”
符柒眨巴着眼，诚恳地问：“可以封住嗅觉的。”
她掏出一张黄符，是许栩给她避开气味用的。
孔邱怒目而视。
许栩拿出折成三角形的符，嗓子温柔，说出的话却是，“你没问我。”
孔邱赶紧把符拿在手里，顿时感觉空气如此清晰，也顾不上和许栩纠结。
因为他们看到所有区都吵了起来，以生鲜区为起点，所有区都应和起来，那些买菜的黑影早早都消失不见，剩下的是厌物的场地。
并且，一开始没踏出自己区域的摊主们都走了出来！
符柒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开始蔬菜区和她起争执的摊主。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后退。
但这次所有厌物都没有把刀锋指向他们，而是对准了陈鱼塘。
在所有鱼头中，逐渐让出一条路，鱼人并没有很高大，跟正常人体型差不多，但所有厌物都对其感到畏惧。
因为她是此间的界点！
鱼人双爪锋利，湿滑的地面成了她最好的路，完全不像刚见到时那么笨拙，反而极其灵敏。
她在三人面前走过去，应和了最开始说的话。
如果再丢一次东西，她要把陈鱼塘的寡妇杀了！
对于杀了界心这事，三人自然愿意。只是在杀了界心之后它们会变的狂暴，并且杀光所有人这件事就很不愿意。
三个人没有停顿，旋即追了上去。
陈鱼塘被鱼头们团团包围，她试图去把店门关上却无济于事，反而把鱼人从中抓了出来，巨大的力量钳住她的双臂，让她进退不得。
有鱼愤怒的上去，一脚踹在女人的小腹。
“偷东西的贼！去死去死！”
别的鱼头插进来，用力一巴掌拍在她脸上，把女人打得眼冒金星。
“剁了肉沫为给鱼吃。”更多的鱼头在后面窃窃私语。
“就她这么脏，鱼都嫌弃。”这是腌肉区一直在八卦的鱼头之一。
鱼人终于走了过来，场面顿时一静，厌物们自发离远了点。
女人被松开之后立即瘫倒在地，她半边脸泡在腥味十足的水里，不断呛咳。
三个人跟在界点的后面，一路顺利过来。
鱼人蹲下去左爪抓住女人的散开的头发轻松提起开，右爪握住女人的手臂，尖爪没入肉中。
女人吃痛的挣扎起来，她眯着缝看清了鱼人，试图用脚去踢鱼人。
“你才是贼！”
鱼人顿时愤怒，把女人往旁边小摊拖过去，压在装鱼的盆里就是一压！
咕噜咕噜，女人不断吐出气泡，全身奋力挣扎，用手徒劳地去拍打鱼人的手。
银丝上下一扫，破空拍击在鱼人压人的手臂上，发出清脆的击打声，那鱼人手臂上立即出现一道焦痕。
鱼人张着一口锯齿，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立即定在三人中央的符柒，是那个出言不逊，格外讨厌的人！
她顿时挥舞着双爪在地板上滑了过来。
符柒往后一退，许栩交身接上，短刀自然也是开过光的，尖锐的鱼爪在短刀之下宛如泡沫。
许栩翻身一个旋踢，膝盖砸在鱼人的头上。
鱼的脑袋最脆弱，一砸就容易晕。
同时周围的鱼头见到如此都尖啸起来。
孔雀翎跟不要钱似的，如同剑雨在孔邱的操控下猛然冲出。
符柒溜到女人的旁边，伸手一抓把人从水里带了出来。
一只鱼头朝她张牙舞爪的扑过来，转眼被灰扑了一身。
这是符柒很早之前在香炉里抓的一把香灰，这可是供奉给她的香，还没用完。再加上许栩天师的血一混，杀鬼除魔格外好用。
沾了香火的地方瞬间冒起了烟，逐渐扩散，转眼一只巨大的鱼头就凭空化成了灰。
“醒醒！”符柒往女人的脸上拍了拍。
女人幽幽转醒，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传到许栩这边不得了，鱼人连伤都顾不上了，拼着命也要在许栩身上剜下一块肉。
符柒看到那边，顿时脸色一冷，插在女人的脖子上，厉声问：“谁才是偷东西的人！”
女人抱头尖叫，她撕心裂肺的喊：“是她！她当年偷了我好多钱，但是没人信我！”
“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偷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偷东西！”女人反握住符柒的手，绝望的求助。
鱼头寂静下来，只有鱼人被许栩压在地上揍。
但鱼人总归还是一个界点，抗揍。
她从地上爬起来，从女人的方向发出一声吼叫，她十指都被许栩一把短刀削掉了，还在往下滴血。
“如果不是你，我的鱼就不会被人说放了激素！全是你害的！”
女人不敢去看，把自己缩成一团，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地上。